藿香斋吟草序

熊盛元

      夜深何处觅菰蒲，愁煞沧波一钓徒。

      回首家园迷雾里，谁怜涸辙沫相濡？

     萧兄家正，自号沧波钓徒。其人也，蔼蔼然有古仁者之高风；其性也，昂昂乎若霜崖间之孤鹤。虽遁世逃名，却耽诗成癖，其所作佳篇，骎骎乎直摩前贤之垒，而又独具自家面目。以如是高才，而生丁浊世，只能梗泛蓬飘，萍踪浪迹，诚令人感喟不已！鲁迅诗云:“烟水寻常事，荒村一钓徒。深宵沉醉起，无处觅菰蒲。”家正兄之自号，殆缘于此乎？所可幸者，家正兄尚有相濡以沫之娇妻一慰孤悰，观其《内子四十岁生日有赋一律》：“年老逢春何所求？欣逢华诞四十秋。怜无暇日临青镜，惟有深心到白头。春水桃花云梦夜，秋风杨柳李膺舟。但持杯酒遥相祝，依旧风情在岳州"，深情绵邈，浩气淋漓，颇耐涵泳，允称佳作。

       民瘼邦忧悴老怀，一灯红映藿香斋。

      颂歌长绕神州土，入眼沉沉尽雾霾。

    家正兄虽命途多舛，而气骨苍坚。国运国氛，长萦梦里；民忧民瘼，总系心头。对篡改之荒唐历史，每为纠偏；对厚颜之御用文人，愤而指谬。承白傅“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之传统，具灵均“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之贞怀，扎根现实，直面人生，情系民生疾苦，从不颂圣宗朱。试读其《冬日岳阳感怀》：“卅载飘蓬岁月磨，孑身渐弱老关河。中州依旧渺民主，万众昏然唱颂歌。都市刀禁忧内患，权门德败怨官疴。洞庭难尽男儿泪，惆怅衔杯嗟鬓皤。”但觉忧怀耿耿，馀味醰醰，既有稼轩“有甚闲愁可皱眉，老怀无绪自伤悲”之无奈，更含鲁迅“泽畔有人吟不得，秋波渺渺失离骚”之悲慨。《藿香斋吟草》中类此佳篇不胜枚举，似无须我一一列举也。

        风谣令慢豁眸青，渺渺清音绕洞庭。

       何日与君同系缆，钧天广乐醉中听。

      家正兄诗词兼擅，其诗不惟精于近体，古风亦幽旷雄深，如《漫兴十四韵》（“人生一何苦”）、《夏日銀滩即事》（“微雨荡轻烟”）等，均具建安风骨，遗山所谓“汉谣魏什久纷纭，正体无人与细论”是也。其词则令慢皆工，而尤耽长调,如《滿江紅 內戰》:“血色长河，流不尽、人间碑泪。睥今古、沙场貔虎，金銮贪匪。一将功成枯万骨，千年奴戮罪元憝。胜为王、枪杆出威权，民长跪。 江山统，称万岁；一党独，共和废。叹尧坟舜典，尽然毁碎。中土沉沉横积骸，庙堂袞袞享糜费。待来年、万众审屠夫：反人类！”反思国共内战，笔力恢弘包举，鈞天乐远，黄竹歌悲，旨深识卓，其传可必也。余与家正兄订交久矣，而缘悭一面，未知何日方能同舟览月，尊酒论文也!是为序。

                丙申夏日剑邑熊盛元草于洪州青山湖畔

    另附肖家正诗文若干首

金缕曲·读《国所施何法 ，法所治何人》

遍是伤心处。最难为、长歌酣醉，与魔共舞。谀颂频频偏侧目，忍见冤民盈路。悲故国、民奴官主。满座谁怜新亭泣，黑府衙、强拆一如故。法助凶，权如虎。     草根身世尤凄楚。奈生存、获之皆梦，食之皆毒。绿水青山何处觅？南北都成污土。每欠薪、年年穷苦。豺虎当途公平失。更不堪、人性尽残斁。红朝恶、不胜数。

【附】：国所施何法， 法所治何人？（节选）

（一）

中共从来都是在依法治国，有人把改革开放以来形成的“依法治国”条文做了如下罗列：1978年，十一届三种全会提出“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1997年，十五大又提出了“依法治国”， 2002年，十六大强调“依法治国基本方略得到全面落实”，2007年，十七大提出加快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2012年，十八大提出“全面推进依法治国，法治之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2014年，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

然而在整个改革过程中，伴随着国家财富的空前累积，是以“红二代”为主体的国家利益集团登堂入室，以所谓“合法”手段掌管了国家重要部门的权力。在这些部门，他们上下其手，不间断地侵蚀社会肌体，不仅通过垄断攫取了巨量的国家财富，更是在分配领域“合法”地截取人民的福祉，使普通民众处境艰难，造成远远超过国际警戒线的贫富差距。他们得心应手地动用国家机器，“合法”地封闭舆论，“合法”地堵塞言论，“合法”地禁绝知识分子发声，“合法”地骚扰、拘禁和逮捕对社会提出批评的人。在“依法治国”的过程中，这块被国家利益集团掠夺得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老虎横行，苍蝇遮天蔽日，腐败像污水一样蔓延到每一个社会角落。从庙堂到市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像清华大学教授孙立平先生一再警告的那样，中国社会正在走向全面溃败。

（二）

这是一种带有中国特色的权力主导型的社会溃败，即所有的社会溃败都源于不受监督的权力，都源于国家权力在“依法治国”口号下的横行肆虐，变异成了人民最凶恶的敌人。

在21世纪的这个世界上，在号称实行“最优越社会制度”的地方，为什么存在如此大面积的社会罪恶?在所谓的礼仪之邦，为什么道德畸变良心泯灭人性扭曲到如此不堪地步?身为主人的民众为什么奴隶般的任人宰割?谁假借改革鲸吞了天文数字的国有资产?是谁在强奸法律与黑恶势力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什么人有力量让成千上万工人下岗而拒绝国家补偿?什么人以国家名义野蛮掠夺了农民的土地?谁能够动用武警保护黑心开发商强拆民众的房屋?谁豢养了虎狼“城管”追打在马路两边讨生计的小贩?未经人民同意，谁把形形色色为非作歹之徒安置到了各级政府领导岗位上?什么人每年在吃喝、汽车、出国上消耗掉9000亿公款？是谁下令禁止真实反映现实生活的小说出版?谁划下禁区不允许对“反右”、“文革”、“六四”等历史事件发表看法和研究?哪种魔力在封锁网络、屏蔽留言、关闭博客?谁把巨额财产转移到了国外却还在谆谆教导人民“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谁能够令人信服地说明“500个特权家庭掌控中国社会”仅仅是国外敌对势力的恶意诽谤和诬蔑?答案极为简单：权力。所有社会罪恶都来源于权力罪恶，权力罪恶是全部社会罪恶的渊薮。把权力关在笼子里的社会被称之为自由民主的社会;权力横行在大地上的社会被称之为独裁极权专制的社会。

正是这种独裁的政治力量，一直在不竭余力地用所谓的“特色”把中国与世界隔开，他们把中国弄得与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迥然不同——中国大概是世界上唯一敢于公开反对普世价值的国家，《环球时报》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敢于公开质疑、嘲讽和鞭挞自由、民主的报纸。这个本应当赢得世界尊重的伟大国家变得异常怪异，怪异到四周几乎全都是敌人，除了几个劣迹斑斑的极权主义国家，我们几乎没有朋友，所有自由民主国家都成了我们潜在的地缘宿敌。

（三）

面对此情此景——依法治国下的改革开放，我们是应该抱希望还是不应该抱希望呢?

很显然，人们不那么敢抱希望了，就像俗话所说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所以，除了国家媒体按照国家宣传计划大肆鼓噪之外，至少我周围这些卑微地讨生活的人，对据说即将改变历史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并没有多么大的热忱。反之，他们很冷漠。 “哀莫大于心死”，一切都将是原来的样子，就像过去了的36年一样。

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现在大环境不一样了，甚至与几年前都不一样了，一定要注意言论尺度，注意安全啊!”倘若一个社会容不得一点点儿批评的声音，这个社会还是健康的吗?这个社会还和谐吗？你们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该从何说起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家利益集团才是这个国家最凶恶的敌人。人们痛恨腐败，绝不仅仅因为有人巧取豪夺了他们的财富，而是因为他们看到掌握着国家权力的利益集团正在上下其手地摧毁自己的祖国。他们确信这个国家在思想领域最需要的不是歌功颂德，不是太和殿前的三叩九拜，不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而是历史责任的担当。

（四）

36年来，普通民众与国家利益集团财富的增加远不在一个量级上。前者用汗水乃至于生命换来的是一块窝头，后者用国家权力换取的则是整座金山。

我们看到，前者站在寒风瑟瑟的马路牙子上，一边啃咬窝头，一边看着眼前疾驰而过的高级轿车，会悲愤地想：“我草泥马!”后者则走进瓜分社会财富的豪华宴会厅，在各得其所之后，优雅地举着酒杯，很有气度地说：“我们绝不能走那条资本主义邪路!”

全部的问题都在如下这个地方：吃窝头的想了也就想了，你除了继续以含着眼泪继续啃咬窝头之外，又能怎么样呢?坐高级轿车的就不同了，作为掌握国家权力的利益集团，正是依照他们制定的国家法律，工人说下岗就下岗，农民的土地说掠夺就被掠夺，世代居住的房屋说强拆就强拆，知识分子说不让发声就不让发声;人民要求官员财产公示的呼喊声响彻云霄，他们就是不理你，他们甚至把表达这种诉求的民众抓进监狱……也正因为这样，那个豪华宴会厅里才始终灯光璀璨，笑语喧哗。

我们有理由认为，中国从来都是在依法治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早在建国之初就有了一部宪法。文化大革命中，有一个恐怖的“公安六条”，也是被严格执行的国家法律。改革开放以后，更是加强了立法工作，颁布了N多项国家法律，所以你更不能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过去的65年时间里没有依法治国。我们还可以把目光投送得更远一些——由此上溯两千余年，“依法治国”也从未间断，中国历史中出现的清朝、明朝、元朝、宋朝、汉朝、唐朝、秦朝等专制王朝，也都是在依法治国，所以才有《法经》，所以才有《秦律》、《唐律》、《宋刑统》、《大明律》、《大清律》等国家法典。

纵观中国历史，我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利出一孔”的国家形态下，漫漫两千多年以来，你很难找到独立于朝廷的自由知识分子，我们找不到修昔底德、孟德斯鸠、洛克那样的哲学家、法学家、政治学家、社会学家，先秦政治中的李悝、商鞅、韩非、李斯之流几乎全部都是游走在朝廷之上的文人政客，他们甚至就是国家统治机器的一部分，是依附在政府“皮”上的“毛”。他们的所谓“法家思想”，是服务于统治集团的国家意识形态。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是不是实行了依法治国，而在于“国”所施是何人之所“治”又是何人?

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充分的政治自由，它的全部上层建筑也就只能体现统治者的利益，即使是从社会管理的角度出台某些利民的法律，也会在庞大复杂的国家行政机器的运作中成为空洞。看看中共政府出台的宪法第三十五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之成为一纸空文，是因为我们没有走“邪路”的西方所拥有的政府违宪审查制度，是因为党权力像魔兽一样凌驾在整个社会之上。

其他诸如，中国已经有了许多关于保护环境、食品卫生方面的法律，可是，生活在雾霾里的民众每天都在呼吸有毒的空气;无缘享用特供食品的民众每天都在吃有毒的蔬菜和食品，执法机构的失职渎职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这只能说明，民众的生活质量并非维护统治的重要，而民众又似乎没有什么渠道和手段(例如言论出版自由，例如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矫正和改变政府的作为，只要稍微回顾一下最近一些年各种法律的颁布过程，就可以得出这样的印象：凡是有利于维护统治稳定的法律，不过夜就可以出台，而人民千呼万唤的诸如《新闻出版法》、《官员申报财产法》之类有可能给维护统治带来不便的法律，很难出台，民众甚至为此身陷囹圄，为此流血牺牲，也始终没有争取到结果。

（六）

国家利益集团在外交场合有一个很好听的说法：中国人民的生存权。很长时间以来，我对“生存权”这三个字都很不恭敬，我觉得在他们频繁使用的这个词汇中，更大程度上表述的是畜生的“存栏权”而非其他。

问题在于，民众享受的明明是“存栏权”的最低等的权利，那些把持了国家权力的利益集团在巧取豪夺之余，却总是想方设法让人民表达对政府的忠诚，被中央电视台满大街追问：“你幸福吗?”让你疯了似的不迭声叫唤：“今儿个真高兴，真呀么真高兴!”权力之野蛮骄横，已经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它侮辱人的智力，亵渎人的人格，这种强加于人的精神暴力正在积郁起怒火。

你很强势，你动用一切国家手段强制所有人必须发出同一种声音，你用高压和欺骗的手段遮蔽了其他声音。然而，那个被你们动用国家宣传机器精心绘制的图景，是绝大多数中国人真实的生存状态吗?不是，全世界(包括你们自己)都看得到的一种虚伪、一种假象。全世界都听得到你掩耳盗铃发出的巨大铃声，唯有你自欺欺人罢了。

我们当然希望依法治国可以治出一片政治清明。前提是：国所施，必须是人民之法。法所治，必须是执掌国家权力之人。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将人民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权利还给人民，首先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三十五条，让人民从程序上和实质上自由。非如此，历史将进一步停滞不前，进一步被延宕，社会矛盾进一步被淤积，直至摧毁这个专制政体。

哀 时（十首）

一上金銮动杀机，士人自唾①惨遭罹。

人分五类天天斗，华夏从兹陷殆危。

帝皇逝去“救星”来，饿殍堆堆沟壑埋。

更有十年镰斧劫，万千冤鬼哭泉台。

七十年来身老日，六十七载受刑鞭。

中宵抱膝一腔愤，独党不芟何朗天？

夜深吟罢一长吁，老泪灯前湿白须。

六十年间冤复恨，极权治下公平无！

杀气腾腾殛庠生，始识豺狼党卫兵。

血溅广场惊宇内，年年此日祭屠城。

暗吞国产几人知？镰斧榖中窝盗跖。

六十馀年脑洗残，年年舆颂党生日。

乱我中华恶满盈，万千奴众苦营营。

吾侪泪尽威权里，西望民权惠苍生。

不义之朝国丑多，尽将悲愤付蹉跎。

君看汩汩长江水，哪及人间冤血多。

悠悠世事百十年，华国依然长夜天。

只觉苍苍方隤隤，难凭赤手拯元元。

共和旗下独裁行，劫剥②贪饕暴力勍。

箝口焉能遮丑恶，奸权③终待子孙评。

【注】：①自唾，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共发起一系列的“思想改造运动”，对知识分子大加批判责难，人人自我检讨，自我否定，自我贬损。②劫剥，犹掠夺。见《太平广记》卷三七六引唐·李亢《独异志·邵进》：“ 唐大历元年， 周智光为华州刺史，刼剥行侣，旋欲谋反。”③奸权，奸佞而掌权者，见明·张四维 《双烈记·辨冤》：“须知为国惜豪贤，那避奸权。”

满江红·步宋·王清惠韵

西北寒流，挟镰斧、神州凋色。随处见、残枝败叶，颓垣废阙。腐制好编中国梦，红朝酣斗强弓末。叹吾民、千载总为奴，人权歇。    形枉在，魂先灭；多少泪，向谁说？悲东波精卫，南枝鹃血。国事频看风覆雨，自由竟是云遮月。更中华、使我时时哀，总残缺。

深圳大同书院钟旭东院长卌三华诞夜醉而赋之

吾年一何长，鬓发日已白。俯仰天地间，能为几时客？惆怅故山云，徘徊空旦夕。与君交忘年，鹏城一相识。不惑正盛年，壮心酬华国。有生张大义，修身追贤哲。时乖人性堕，政苛天地黑。赖君拯济心，挥戈返日月。儒学博而深，老惭程门雪。时不我待矣，戮力黉门业。玉从妙手雕，吾辈注心血。大同日中天，史册证名节。

丙申十月廿四于藿香斋

燕赵壮士贾敬龙祭

河北青年农民被逼走途无路，一怒之下射杀恶霸村长，为民除害，被中共当局处以极刑。国人哀之。请记住又一位抗暴抗黑英烈！

向夕圻郊卧麓林，边风浸渍起开襟。

时因星月没云夜，常叹秦冤①伤客心。

何处宽明②无血拆，谁人望帝③正悲吟。

始知燕赵存雄气，怒杀奸胥镇黑祲。

故国而今陷赤魔，不堪朝野腐成窠。

权无监制衙官④恶，法不循公冤案多。

残毒凶凶无底线，神州处处有荆轲。

留将秃笔书辜罪，孽党终难逃地罗。

【注】：①秦冤，见汉·郭宪《东方朔传》：秦始皇时，无辜之人辄遭冤曲，后称无辜获罪为秦冤。②宽明，见汉·班彪《王命论》：“四曰：宽明而仁恕”。③望帝，见《华阳国志·蜀志》：“杜宇称帝，曰望帝……其相开明，决玉垒以除水害……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④衙官，泛指下属小官。见清·赵翼《翰林苑有土地祠相传祀韩昌黎》：“屈宋讵称衙官职，欒卻翻充皂隶户。”

丙申十月廿二于藿香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