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简介:
宋光强(真名),男,26岁,中国湖北襄阳人,毕业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获法学学士、经济学学士学位。自中学时起,初览民生多艰,矢志救世助人。2011年10月加入公盟(公盟前身为北京阳光宪道社会科学研究中心,2003年由一群律师和学者组成,旨在倡导法治。),在访民救助、解救被黑监狱非法拘禁者方面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并因此于2012年5月5日被北京市公安局拘留;6月12日,律师得知其被监视居住。
自此,宋泽“被失踪”至今。
以下系与宋泽一起做过访民救助的肖国珍律师写的回忆文章。
宋泽,你在哪里?
宋泽,你在哪里?
从知道你进去的第一天起,我一直在等着你出来的信息。
多次想过要为你写点什么。没写,是抱着在这种恶劣的“法治”环境下不应当抱的幻想——幻想着你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或,你那阳光清亮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过来。
可是,没有。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没有你的音信。
不能不写宋泽了。从我的视角——我所知道的宋泽。
认识宋泽,始于去年冬天的访民救助——纯粹公益、在当前中国却要冒着风险来做的救助。
去年11月,我再次关注访民如何度过寒冬。因此前与公盟一起做过访民救助,于是联系曾做过此项工作的正琳女士,得知她已暂时离开,该救助由宋泽负责,联系电话还是原来正琳用过的。
打电话给宋泽,他很高兴,说早知道我,因我为维护人大代表独立参选人公平参选,曾在网上大战五毛党,他看过我的辩论,并表示非常欣赏。
从电话中,能感觉到他的朝气蓬勃、充满热情。
11月24日,我在同事中发出了捐赠倡议,号召大家给那些为我们整个民族、为我们每一位,在代为承受苦难的访民们捐赠保暖物品。并详尽地做了操作上的安排。
发出信息后,响应者甚众,待我统计后估摸已有一车衣物时,与宋泽一起商量如何最快捷、最经济地将捐赠物发送到访民手中。我对宋泽提出拟安排如下:
12月1日,我负责将捐赠物集中到指定地点;
13:00,宋泽到达该地点收取捐赠物品;
13:30离开,前往北京南站当场发放。
宋泽说:“时间很精确,高手啊。并不是所有律师都有这个优点哦。”他总是真心地赞美人,却浑然不知他自己就有着很多值得人们赞美的闪光点。
我们商量如何租车、找义工,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宋泽准时到了,二十多岁的他,阳光帅气,笑意盈盈。与宋泽同来的,是来自西藏的李春伟律师,和两位访民。我们一边聊一边将捐赠物装上车,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但宋泽的开朗积极、谦逊平和、办事利落,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这也是我们唯一的一次见面。仅二十分钟。
我们的工作效率极高,13:20宋泽他们就离开了。
宋泽临走之前,我拿出相机拍照。
(题外话:后来看合影,其中没有宋泽,因为他就是那个为大家拍照的人——无私已成了他的习惯。好在,合影完毕,在我的坚持下,我为宋泽拍了一张单人照——仅此一张——在宋泽被抓进去后的某一天,我与许志永、丁家喜、彭剑等朋友聊天时,他们说:“可惜我们无法在网上发布宋泽的照片,因为手头没有。太遗憾了。”我说:“我有!”我为宋泽拍的这一张照片,就是现在网上流传的宋泽的唯一的照片——他纯真的笑容,一如冬日的太阳。)
将捐赠物送到访民手中的次日,即12月2日,北京全城,气温骤降,大雪纷飞。我不禁由衷地感谢上帝。
事后,我与宋泽一直通过网络、电话联系,得知他开了数个访民救助QQ群(由于当局随时封群,所以多开几个QQ群,以备不时之需),专门讨论如何帮助访民。我也提供力所能及的法律帮助。
11月29日,宋泽发起成立了“访民中国”(http://www.fangminchina.com/)网站,宋泽整理了我陆陆续续写的关于访民的文字,发在该网站里,标题为《访民共同救助七章》,其内容是感召人们对访民进行救助、反驳对访民的诽谤与歧视、提供具体救助方法。宋泽说要署上我名;我说不用。就此,我们有以下讨论。
我说:“把‘七章’去掉。分别改为《访民共同救助》(一)到《访民共同救助》(七)。只求有助于人。不求别的。愿低调地做有益之事。”
宋泽:“这个还是给个版权发较好,不然我只能匿名发了。”
我:“没有问题啊,宋泽。我这就是授权啊。”
宋泽:“呵呵,只是出于对您的敬仰之心。”
他总是那么尊重他人,总是那么谦逊。
12月,宋泽在网上发表了《访民(北京)救助情况报告》一文,就访民在京基本情况、访民的需求与救助空白、救助访民(北京)的组织团体概况、访民救助过程中存在的问题等诸方面,做了事实调查与详尽分析。从中足见他花功夫不少,一片良苦用心。宋泽对我说:“您有什么意见随时提出来。……希望您能够改下文章。”
我看过后,认为文章非常好;同时,就文中我认为不合适之处提出了严肃的意见,我向宋泽表示:“吹毛求疵,非是恶意,呵。且仅供参考。为了共同事业,只说真话。”
宋泽从善如流,在终稿中,他接受了我所有的修订意见。
12月中旬,我试图发起该冬的第二次募捐。初步计划:如果捐赠物足够多,我会告知宋泽来取;若不够多,我会请捐赠人以到付方式快递到公盟指定地点。
同时,我找朋友捐了一些衣服和棉被,放在家里,并联系宋泽,问他“派人来我处的事确定了吗?东西在闲置、有人在挨冻,我有些不安。”
宋泽说:“肖律师,我们现在在忙着搬家,东西都没有地方放,目前主要先处理办公室的衣物,您那里的先放做储备怎么样?现在都没有人敢帮忙发了,管的太严了,我们南站又没有仓库,发放的过程成本很高。”
从这句话可见,危险一次次面目狰狞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明知之,却不退却。
后来,我所募得捐赠物,或由访民直接取走,或由捐赠人到付快递。
由于没有仓库做救助站,无法高效、稳定地为访民发放救助衣物,宋泽问我能不能帮忙找仓库,我试过,未果。
12月下旬,宋泽计划在腊八节给访民发放腊八粥。我对宋泽说如果在晚上发的话,我有时间陪同发放。宋泽说,依北方习惯,腊八粥是在中餐时吃的(我是南方人,不清楚这一点),结果我没去成,由宋泽一力承担,据说受阻了,腊八粥被“没收”。
元宵节那天,因给访民送汤圆,宋泽被警方带走,后被放出。
宋泽就是这样:事无巨细地为访民着想。
冬天最寒冷的时段过去后,再联系宋泽,得知他的主要精力已转向围观黑监狱,解救被黑监狱非法拘禁的人们(主要是访民)。我很清楚,他将因此成为“驻京办”、黑监狱、黑打手甚至京地两方警察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将致他于危险之中。他也清楚这一点,但他总是乐呵呵的,照做不误。
陈光诚事件后,他冒着人所共知的风险,把陈光诚的亲属陈克贵的妻子从山东接到了北京躲起来,以避免被当地政府迫害。
这些仗义之行,被当局定性为“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的“寻衅滋事”,并致他被刑事拘留。
梁小军律师去会见宋泽前,我拜托他向宋泽问好、告诉宋泽我们在牵挂他、请他保重。随后不久,宋泽被“监视居住”了。从新刑诉法草案公布之日起就饱受诟病的、能让人“合法”失踪的、无耻的“73条”,让宋泽与世隔绝,让我们爱莫能助。不知道宋泽在受着怎样的折磨,年轻的他是否能够承受?我扼腕痛心。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能想到,他们要打压的,是公盟,是访民,是守望相助、爱人如己的美德——而宋泽,就是此种美德的代言人。
宋泽,我们想念你。你在哪里?
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你;哪里需要你,你就在哪里。
你没有犯罪,你一心行善事;
你没有私敌,只有公敌——不法者、为恶者。
在你面前有两条路:通往地狱的门是宽的,通往天堂的门是窄的。你毅然走向窄门,虽然,你明知这条路上,满是险恶。
和千千万万的义人一样,除了道义,除了梦想,除了一己之躯,你别无他物可赖以对抗强权。你真的“以身试法”了。试出的是不法——以公权力实施的不法。
你怀着纯洁的梦想,勇敢前行,而不顾斯世的邪恶。
斯世邪恶到如此程度,简直成了上帝想灭绝的、一味悖逆行恶的所多玛、蛾摩拉——仅仅是因为你这种义人的存在,上帝才停下了他施加惩罚的手,使罪人得蒙赦免。背上十字架的,却是你,年轻的你,初出茅庐的你,胸怀美好理想的你。这让我何等惭愧!
黑暗从来憎恨光明;丑恶从来憎恨美好。在一个不公正的国度里,一个理想主义者,注定要饱受现实的摧残。
你的父母在怎样寝食不安地担心你呢?我确切知道的是:弟兄姐妹们在持续地为你祷告;朋友们见面,一起念叨你;在QQ群里,经常出现小孩大哭的图标,旁白是“想念群主了”——群主,就是你。
“你们要记念被捆绑的人,好像与他们同受捆绑,也要记念遭苦害的人,想到自己也在肉身之内。”(希伯来书13:1-3)
现在,这个被捆绑的人,就是你——宋泽,我的弟兄,我的亲人。
我,因记念你,在与你同受捆绑,同遭苦害。你不是孤独的。
肖国珍
2012年10月10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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