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号-神州大地 李舸简介 李舸文章检索

 

 

【说古道今】天子之学校

 

李舸

 

《孟子·滕文公上》:“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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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之联称后起,唐前已有:李贤注《后汉书》引《决录》:“歧为长,抑强讨奸,大兴学校。” 《梦梁录·学校》:“国子监……专掌天子之学校……古者天子有学,谓之成均,又谓之上庠,或谓之壁水……非州县学比也……太学生员额三百人,后增置一千员,今为额一千七百一十有六员……朝家所给学廪,动以万计,日供饮膳……”

即使是孔子的私人办学,以诗书礼乐射驭教,中心还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明人伦”。

上至中央的太学,下到地方的州县学,莫不守此。

中央的太学,又叫“国学”:《南齐书》陆澄传:“时国学置郑王《易》、杜服《春秋》、何氏《公羊》、麋氏《谷梁》、郑玄《孝经》。”这更是培养牛马走的工厂作坊。

“天子之学校”,一语破的——学校是天子的,一切听命于天子,于是如今的学校成了衙门,掌“天子之学校”的人成了官僚,不听命的就逐出学校,你看秦朝“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史记》秦始皇本纪)和明朝那私设学校、诽谤政治的东林党人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整个天下如此,学校也概莫能外!

近两年内因言论被停职除名的大学教授屡有发生,清华大学的许章润教授就是最近被下课的一位。大学,已经不大,只是天子手中的一种可怜的摆件把玩。

不准有不同的声音,不准有不同的梦想,一切听命于天子,天子的语汇成了天下臣民的语汇,天子所指,臣民驱之,指东则东,指西则西,违令者斩——这就是专制独裁社会的典型世相!


 

【说古道今】“牛鸣牛应”与“群犬吠声”

 

《韩诗外传》第一卷第十一章(并见《荀子·不苟》):“马鸣而马应之,牛鸣而牛应之,非知也,其势然也。”

那意思是,一条牛叫了其他的牛就会跟着叫,一匹马叫了也会有其他的马用叫声来应和,那不是牛马聪明,而是一个自然的趋势,是生物界“同者和焉”的规律。“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也是同样的道理。

    牛如此,马如此,狗也如此。

    《晋书·傅咸传》云:汝南王亮辅政专权,傅咸就写信表示抗议,“一犬吠形,群犬吠声,惧于群吠,遂至回听。咸之为人,不能面从而有后言……”傅咸此人,颇有父风,和他父亲傅玄一样,“风格峻整,识性明悟,疾恶如仇”,因此敢摩天子逆鳞、触猛兽髭须。他批评的是,汝南王和亲戚前宰相杨骏勾结援引之事。一条狗恍见一个影儿就叫起来了,而其他的狗呢,没看见影子只是听见有同类在叫于是也就跟着叫起来。

    在排除人以外的生物界,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特别在动物界,简直是无可挑剔的不二法门。

    可是,这现象,偏偏出现在高智商的情感动物人类身上。

    如果有一个皇帝说,啊,那太阳是黑色的!肯定立马就有不少臣下会山呼万岁——皇上英明,那太阳真的好黑,简直黑得流油、黑得发光……

    别以为这是笑话,我们的历史上,不是就有指鹿为马的故事么?

    其实,动物的鸣叫,和人们的言语是相通的。人们常说“不平则鸣”,曾子也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直接把动物的鸣叫和人的言语挂上了钩。

    人,也有“人头畜鸣”的——《世说新语》:王粲生前喜欢听驴子的叫声,死了过后,魏文帝亲临吊丧,就对来吊丧的人说:“王粲喜欢听驴子叫,你们就都学驴子的叫声来为他送行吧。”于是吊丧的人,都学起驴子的声音叫起来。魏文帝叫了没有,书上没说,不得而知。

    魏文帝和臣民的“驴鸣送葬”,有类笑话。但“人头畜鸣”的现象,在天下都是“牛马走”的时代,是非常普遍的,似乎和动物界一样的天经地义了。

    鲁迅说过,中国封建社会里是个“无声的世界”。但中国封建社会是有声音的,只是多数不是人的声音,而是牛马走的声音,如驴叫、马嘶、虎啸、猿啼、狼嗷、狮吼……不是无声,而是有口则鸣,万籁俱发,热闹非凡,声动天地,恰如山呼。

    所以,孔老先生主张“慎言敏行”——你一叫,是牛是马,是好听的歌,还是不入耳的调,就会决定你的一生。

    歌儿唱好了,那就是幸福——西汉的车千秋,本来姓田,后来他做了十二年的宰相,人老了,皇帝特许他乘坐自己的小车进殿,于是被人们光荣地称为“车千秋”。他本来是一个守陵墓的人,因为给皇帝上了一个折子,恰恰说到皇帝的心坎里去了,于是皇帝立马封他为大鸿胪,一二十天后,又摇身一变成了宰相。《汉书》说他“无他才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所以,你想成为一个歌星吗,那就要选好歌曲,还要不走调。因为听歌的人是你的上帝

  歌儿没唱好,日子就不好过了——也是西汉的中郎将杨恽,本来是“轻财好义”之士,但因太仆戴长乐的事儿被诬陷,心怀“怨望”,结果钨砂被摘了,成了一个普通老百姓。不但如此,又有人落井下石,告他“骄奢不悔过”,还把出现日食的责任也推到他身上,于是又把他抓了起来,要命的是,搜出了他被剥夺了侯爵三年后写给一个朋友的信。他在信中说:我老家在秦地,能够唱秦地的歌,老婆是赵地人,也善于弹琴,家里还有几个会唱歌的女奴,每当酒酣耳热的时候,就敲着盆子,仰天而歌,词是这样的:

        种的是南山下的田土,

         但田土一片的荒芜。

        种下一顷豆子啊,

        落下一地的萁芙。

        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哦,

        想富贵会等到日从东出……

    咳,那个快乐呀,顿足起舞,奋袖俯仰,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可以说是,快乐,没有什么不可以!哎……人处在下流,什么罪名都会扣在你身上,使人不寒而栗呀……

    你唱什么秦声?,要唱就唱“皇上圣明”,要唱就唱人家喜欢的歌谣,要唱就唱听众入耳的调子,要唱就唱最流行的主旋律,千遍万遍地唱,唱他个地动山摇,唱他个天昏地黑,唱他个子子孙孙……牛鸣当牛应之,马鸣则马应之,犬吠即犬吠之,岂不妙哉!

    结果怎么样?杨恽的结局是两个字——腰斩!

    所以,“牛鸣牛应”与“群犬吠声”、人头犬吠,听起来有点不雅,但是很实用、很实惠、很有时代特色、很符合大众心理学、很正大光明!

“牛鸣牛应”与“群犬吠声”。于今更甚:一人语汇,成了全民语汇,一人狂想成了全民梦想,呜呼哀哉!


 

                            【说古道今】皇帝菩萨
  《魏书》萧衍传:衍崇信佛道,于建业起同泰寺,又于故宅立光宅寺,于钟山立大爱敬寺,兼营长干二寺,皆穷工极巧,殚竭财力,百姓苦之。曾设斋会,自以身施同泰寺为奴,其朝臣三表不许,于是内外百官共敛珍宝而赎之。衍每礼佛,舍其法服,著干陀袈裟。令其王侯子弟皆受佛戒,有事佛精苦者,辄加以菩萨之号。其臣下奏表上书亦称衍为皇帝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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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菩萨,是众神之神,天下无敢违者!
  与此相类的,又一个“见在佛”的尊称:《宋人逸事汇编》卷二十:太祖幸相国寺,至佛像前烧香,问:“当拜与不拜?”僧录赞宁曰:“不拜。”问其故,曰:“见在佛不拜过去佛。”上微笑而颔之,遂以为定制。

无怪后来又有“老佛爷”!

 

             阿弥陀佛,手屠刀、舞包天帕的魔能拯救世界么!


 

                               【说古道今】杀五百人,岂不定?
  《新唐书》太宗诸子:(太宗之太子承乾)尝曰: “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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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五十人就够了,毕竟保命是大多数人的生命哲学——圣人教诲:有道则现,无道则隐嘛。你皇上振臂一挥,肯定天下山呼万岁!

  不过,真要是杀人的政治家,绝不会说这样没水平的话,一定有光辉诱人的口号,比如为了祖国的安全、民族的尊严或者什么“主义”什么“革命”什么“人民的利益”等等,……

       老毛子走的也是这一条路,土改镇压反革命、反右、大跃进、文革……血流成河,尸骨枕藉……结果,是把他自己钉在了耻辱柱上!



                        【说古道今】一场批判“名教罪人”的政治运动

  《清史稿》世宗本纪:雍正四年“三月丁丑,命丁寿屯兵特斯,备策旺阿拉布坦。壬戌,侍讲钱名世投诗年羹尧事发,革去职衔,上亲书“名教罪人”四字悬其门,并令文臣作为文诗刺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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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羹尧以平西藏、青海战功为大将军、太保、一等公,朝廷嘉奖,名震华夏,返京之时,满朝文武夹道迎接,王侯罗拜,钱名世投诗年羹尧,不过是大势所趋,人之常情。颂扬年羹尧着众,何以要拿钱名世开刀?
  从文字上看,皇帝感到恼怒的是钱名世第一首中的“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和第二首中的“鼎钟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钱名世自注说:“公调兵取藏,宜勒一碑,附于先帝‘平藏碑’之后。)比肩先帝,那还了得!雍正是个刚刚在皇权斗争中获胜的不可一世的新天子,猜忌蛮横,视天下为囊中之物,不容半点亵渎。面对有震主之威的年羹尧和诗文名噪的名士钱名世,为了树立自己的声威,震慑天下,巩固自己的皇权,于是毫不手软地在杀掉年羹尧不久就开始清除依附颂扬年羹尧的知识分子们。钱名世正是首选!
  钱名世案正如其它的文字狱一样,不是“文字狱”,都是“政治狱”。为了以儆效尤,皇帝还下令州府官员亲自督察“名教罪人”匾额悬挂的状态,并命令钱名世阅读大臣们的“刺恶”诗文后刊印出版,分发到各地学校——这样,一场从中央到地方的全国批判钱名世的大批判政治运动就此开展起来,堪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媲美。于是,一个新时代开始了!
  年羹尧恃功骄横(恃上眷遇,师出屡有功,骄纵。行文诸督抚,书官斥姓名。请发侍卫从军,使为前后导引,执鞭坠镫。入觐,令总督李维钧、巡抚范时捷跪道送迎。至京师,行绝驰道。王大臣郊迎,不为礼。在边,蒙古诸王公见必跪,额驸阿宝入谒亦如之。)又“不以朝乾夕惕许朕”,还拒不赴任杭州,最终成了一个皇帝圣坛下的牺牲品。钱名世以一个名士混迹官场,最后成了一个权力斗争的“反面教材”的典型,也属皇权政治的常态悲剧。
  其实,“名教”,就是套在中华民族身上的一条缰绳,历代帝王及其附庸才是罪人——何时才能“越名教而任自然”?
  “名”正了几千年,还是“君君臣臣”,要它何用!现在需要的倒是“名教罪人”。中华上下几千年,算得上的,只有李贽、黄宗羲二三人
  以下是大臣们批判钱名世的诗歌选录,不禁使人想起了郭沫若的“打倒四人帮”来——这就是“名教”下的中国知识分子——


  协理大学士徐元之

  邪媚宁容玷士林,颂扬奸恶独工吟。含毫不复知羞恶,索句应全失本心,弃置难逃明主鉴,遣归犹荷圣主恩。共敦名教端儒行,宸翰昭垂百世箴。 

    

  大学士张廷玉 

  虚声盗窃志卑污,又向私门事谄谀。但识媚人工颂祷,不知行己荡廉隅。士林耻与衣冠共,宸翰严于斧钺诛。更许作诗昭讽刺,鉴观从此化顽愚。 

    

  吏部尚书蔡珽 

  工谄媚能竭其力,事奸逆能致其身。诗文中之下品名士,科甲内之上等罪人。 

    

  户部尚书蒋廷锡 

  谄谀尽态亦徒然,八首芜词笑口传。对薄也知称万死,望死何苦胁双肩。才华虽有都成假,名教难容实可怜。劝尔醒心除妄想,时瞻御笔感恩全。 

    

  兵部尚书法海(允祥、允禵的老师) 

  早盗虚名,老不省事。心劳日拙,小人作伪。补过之地,尚多退思。乃于奸恶,何暇谄媚。越礼犯分,有乖大义。辜负科目,玷辱文字。品劣侏儒,行类魑魅。觍然人面,无耻之至。虽荷宽典,难逃清议。为名教羞,是以用刺。 

    

  礼部左侍郎查嗣庭 

  羞恶廉隅了不明,读书堪笑负平生。昧心语已颜忘赧,悖理辞尤恶贯盈。一网开恩宽斧锧,百年遗臭辱簪缨。从今负罪归乡里,掩口人惭道姓名。 

    

  翰林院侍讲蔡世远(乾隆的老师) 

  践历清华廿载余,受恩无状抱空虚。谀词徒污三行墨,秽迹翻惭数卷书。国典惩奸收禄秩,天章示训揭门闾。可知气节诚为重,违负前修百不如。 

    

  武英殿纂修原进士方苞(名教罪人诗集中,本诗是倒数第二首) 

  名教贻羞世共嗤,此生空负圣明时。行邪惯履欹危径,记丑偏工谀佞词。宵枕惭多惟觉梦,夏畦劳甚独心知。人间无地堪容立,老去翻然悔已迟。

   正詹事陈万策
  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异亮工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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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李舸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9年4月9日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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