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春---2017的乡村：瞎忙和作死/乡干部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任何朝代都有一个气数。气数来的时候，天帮忙地帮忙人帮忙，什么都合适，轻轻松松就建立政权。气数已尽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即使老天不弃你，自己也要把自己作死。

我觉得，共产党政权其实从一进入二十一世纪，就走了下坡路。2003年朱镕基如果能再干一任总理，而不是把国务院交给完全不懂经济的温家宝，也许大陆的经济也不会被折腾的沉疴难医，一病不起。同样，如果接班胡锦涛的不是习近平而是薄熙来，那么中共的独裁专制恐怕还要延续很久。因为薄熙来虽然走邪路，但是能力确实远超过习近平。如果他真的掌了权，把重庆模式推广到全国，那么中共真的又要祸害好多年了。

但是，天幸是习近平上了台。此人除了会整人什么都不会，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塌糊涂。尤其是在基层，我们乡镇干部更能很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2017年，在其他“战线”上输的一塌糊涂的习近平，不知道怎么又把他“睿智”的目光投向了农村基层，用他那些极端不靠谱的“施政”开始了对基层的瞎折腾。整整一年，我们这些乡镇忙的如同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到晚没命价狂奔到村里，又是折腾村两委，又是闹腾村民，叫嚣东西。隳突南北，鸡飞狗跳狼烟四起，忙到年底一看，就干了两件事——瞎忙和作死。

最忙的是党委书记和镇长。这两位党政主管倒是没怎么下村。虽然他们可能很愿意下村，但是却根本去不成。因为他们要去县里开会。
我们党委书记曾经无奈的叹过一回气：唉，今年我开了四百多个会。
一年三百六十天，他要开四百多个会。哪个都是“上级部门”要求召开的，哪个都是“极为重要”的会议，哪个都是“一把手必须亲自参加”。
其实这些破会有什么用呢？无非就是招商引资，环境卫生、项目建设、精准扶贫、党建组织。所有这些任务都是一张通知，甚至不用纸张，只用邮件就能下发布置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开会念上一遍，然后让某个县“重要领导”强调一顿“这次会议，是由县委某书记亲自批准召开的，很重要……”之类的废话。

党委书记和镇长在这些会议上昏昏欲睡的同时，我们这些小干部像放羊一样的在村里转悠，布置或者说“强推”上级布置的各种离奇古怪，完全不切合实际的任务。
记得是下半年，我们被要求搞“厕所革命”，于是乡全体机关干部都被赶到了村里挨家挨户的督促厕所整治。最急的一天，我为了落实好伟大领袖习总书记的部署，一天看了九十多个厕所。农户家的厕所就是个粪坑，原来被称作“栏”，养猪的地方。现在虽然不养猪了，但还是个粪坑。所以读者都能想得到我这一天受了怎样的精神折磨。又是怎么样鼓起勇气再去迎接第二天的“艰巨挑战”的。

确实，农村厕所是应该该。中国北方农民的卫生习惯确实不好，使用粪坑一样的厕所的确是对身体，环境都没好处。但是，改厕要落实到底，就要整体配套一起上。比如农村的改厕，就要和开挖下水道，安装相关的清污设施结合起来改。但是政府搞的改厕是什么样子？

我们给每家每户发了一个蹲便池，发了个水箱，让他们安上，这事就算完了。
粪便是水冲了，冲了之后哪里去，还是那个粪坑。所以所谓厕所革命，就是在原来的粪坑边上安装一个蹲便池，再把水箱挂在墙上！

上级自然是不满意，要求农户必须建造化粪池。一个化粪池连人工带建材要几千块钱，这笔钱哪里来？回答：让老百姓自己拿。老百姓说：“我凭什么拿？又不是我自己主动要求改，是你们说要我们改。怎么还让我们拿钱。”

上级不高兴，但是拿老百姓没办法，就想把这事推给乡里。乡里也不想当冤大头，自然也不掏。不但不掏还背地里骂：“又是你们这群王八蛋把建化粪池和下水道的钱都贪污了，还想让我们扛。滚你妈的！”

于是喧嚣一时的“厕所革命”，折腾了小半年，全部结果就是粪坑边上加了个蹲便池和水箱。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上级部门”统一配发的。不用说，都是哪个领导亲戚家供应的劣质产品。很多便池不到年底，就被踩的稀碎了。

习总书记说的名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句话则折腾了我们整整一年。
上面说为了环保，要“绿水青山”，所以农村不让烧炭了，全部改成天然气。于是我们就四处乱窜，看见贩炭的，不管是批发户还是推着小车零售的，都抓住人家一顿吓唬，逼着人家赶紧别干，否则把你的炭全他妈没收。贩炭的害怕没收，只好赶紧把炭清空，然后去转行干别的。

像我们这个小县城，不要说农村，就是市区都没有普及天然气，几十个乡镇根本就没见过天然气管道啥样。半年的时间把天然气管道全部铺到村里，到每户，并且全部供应天然气，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半年，五年也未必能完成。但是上级一声令下，我们就祸害了一个行业。还没有半年，却又闭着眼睛听任人家继续干起来了。怎么办？难道听任老百姓冻死吗！

这一场害人无数的胡折腾，充满了典型的“习近平”味道。脑子一冲动，就冒出一个想法。根本不经过调研和评估，就开始开会，下文件，下通知，然后又是开会，督查，训人，威胁人、甚至于抓人。完全听不进反对意见，哪怕是建设性的，出于好意的劝诫。就是那么二杆子一样的死命向前冲。但是因为布置的任务实在是过于荒唐离谱，太过不切实际，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又是民怨沸腾，警笛四起，乱七八糟。乱的中央实在扛不住了，然后领导人那一阵莫名其妙的牛劲也过去了，就散摊子拉倒。所谓“执政”，其实就是一场儿戏。

2017年最疯狂最做虐，在农村祸害人最多，为共产党树敌最多，也让基层政府负债无数，濒临破产的一项习总书记的“英明作为”，就是那个听起来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基本是一回事的，听起来很美丽的“美丽乡村”建设。

温情脉脉的名称之下，首先是基层政府被逼疯。2013年以后虽然中央死不认账，但是基层都知道，经济是在严重下滑，不要说正增长百分之六点多少，就是负增长百分之六点多少都是足够让人高兴了。厂子在跑产，老板在跑路，工人在失业，地方政府税收在持续下降。到了这个时候，中央如果脑子够用，就应该知道到了休养生息，保住基本生活的时候了，切不可再乱搞什么这建设那建设，空耗钱财不见效益。然而我们的习大大不然。他这人就是个典型的强迫症，没有一分钟消停，天天都在折腾干“大事”。在城里没折腾出什么来，就开始逼着农村胡来了。

乡镇政府的财力在不断下降，很多都是靠着上级的一点转移支付，二三百万块钱过日子。如果上级不折腾，这日子总还过的去。但是习大大这一吆喝，乡镇就要负债了。
他习大大想的大概很简单，搞美丽乡村不过就是扫扫地，洒洒水，种种花，喂喂鸟。他哪里知道，省、地和县三级政府为了让乡村“美丽”，把乡镇逼到了什么程度。习大大想扫扫地，但是乡村的土路怎么扫也看不出干净，于是扫地就改成了道路硬化。水泥，钢筋、人工、几十万几十万的投入就进去了。

硬化了不好看，就加上了道路绿化。这一绿化，村间路还好，不过是栽点冬青之类的完事。到了乡镇主要街道，那可真的是疯了。一绿化就是五六米，甚至有二十米的。而且绿化要上档次，要“美丽”，于是各种名贵花木，不管价格，只要漂亮，就买来栽上。所以这一绿化，比修路还贵了。

绿化了再看看，还是不够好看，于是就找了装修队来，满街的刷涂料。有的乡镇一条主路几十公里，两边只要有房子全部刷涂料。有些乡镇主路两边的房子太破旧，于是乡镇政府就买了耐火砖在旧房子前面砌墙，这一砌就是几十万花出去。

砌了墙光秃秃的不好看，就又折腾，找了一大堆“画家”，在墙上画画，“绘制美丽的乡村画卷”，这一画又是几十里路。钱，又大把的花出去了。

外面光鲜了，还得往村里深入“美丽”。于是这道坎不平整，挖！那道坡碍眼，挖！挖掘机一小时300块钱，一天十小时就是3000。一个乡镇几台甚至十几台挖掘机去挖，这一天就是好几万。一干就是几个月。

干着干着，钱都花的无所谓了。乡镇党委除了赊账，借债，也没什么办法了。而且也麻木了，反正也是花不起，那就赊吧，赊完了再赖，扔给下一任就是了。

这一年，一个个收入几百万的乡镇，为了习大大的“美丽”，负债都成了几千万。所以2018年中央批地方欠债太多，要求他们不许借债。其实地方政府，尤其是乡镇政府这一身的债，一多半都是中央给逼的。

如果仅仅是这些倒也罢了。更加疯狂的是，随着“美丽”的“深入”，又开始拆除“两违”建筑了。
所谓“两违”，是违法用地、违法建设的简称。

不能不承认，农村里“两违”确实多。各种违法建设的宅基地，各种占用耕地建设的禽类养殖大棚，确确实实占用了农村的大量土地，造成了资源浪费。而且尤其是禽类大棚和一些污染行业，将农村的环境搞的一团糟，成了垃圾山，黑水河，农民确实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农民都到了要买水喝的地步了，可想而知村里的水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但是这种现象之所以出现，也不能全怪这些非法建设者。实际上，尤其是禽类大棚，基本都是政府在鼓吹“大力发展畜牧业”的政策下，使劲扶植起来的。禽类大棚的地，是政府支持占的，土地没有批，政府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鸡鸭养起来了，一个棚一天就出一吨粪。全部排到河道里，政府视而不见。上级环保局见天的查环保。他们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一个乡镇好几百个棚一天就排出好几百吨的粪？但是他们不在乎这个。只要你给几个“治污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所以，禽类大棚造成污染确实是犯罪，但是这个犯罪的主犯并非是这些打工几十年，辛辛苦苦攒了三四十万块钱建起一个大棚的农民，而是那个鼓励他们，“支持”他们，“帮助”他们的政府。

但是，一政府转身就变成了正义使者，把自己昨天的承诺，“支持”、“鼓励”全都忘记了。昨天他们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干大棚不用担心环保局，有政府给你做主”，今天他们就领着铲车恶狠狠的杀过来了。然后就是把你摁倒在地，铲车像坦克一样冲向大棚。仁慈点的，还给你把鸡鸭撵出去。狠的，干脆连鸡鸭带大棚一起铲，都给你压死在里面。

习大大和蔼可亲的面容下，是铲车骄横的“轰隆声”，几万只鸡鸭的垂死的惨叫，还有棚主几近绝望的悲鸣哀嚎。
与这些大棚一起被拆毁的，还有一栋栋农民的宅院。

不管你花了多少万，不管你建的多么好，雕梁画栋也罢，温暖舒适也罢，美丽可心也罢，铲车过来就是一个字，“拆！”
没错，这些违法建筑、违章建筑，确实是没有宅基证，没有合法手续。问题是，没有手续是他们的问题吗？

就拿我们这个县来说。从1995年以后，政府就基本再未批过宅基证。为什么不给批？上面又不是没给农村新增人口建宅基地的指标。怎么到了县里就不批了呢？原来这指标都让县里和一些乡镇集中起来，搞开发区和工业园了。也就是说，为了去抓政绩了，去玩花样给上级看了。至于你农村男青年有没有地方盖房子娶媳妇，和我有他妈什么关系？自己想办法！

农村人没法子，只好去找村支部。村支部一看，觉得发财的时机到了，就和镇里的土管所勾结，用土管所的章开非法批地手续，一张纸换来老百姓三千，五千，然后一起私分。有的支部书记，靠这个一年都能赚十好几万。
老农民拿着这盖了章的废纸，以为自己的房子真的是自己的了。但是政府一翻脸，去你妈的，这都是非法的。于是就是一通猛铲。
大多数的农村老百姓，辛苦打工几十年，攒了点钱就能盖这套房子。习大大这一“美丽”，就成了尘土了。

2017年，我们响应习大大的号召，忙忙活活一年，除了瞎忙，就是作死，对经济，对民生，对社会一无建树，对人民则是面目狰狞，手段残忍，害的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去。可以这么说，只要听习大大，党中央的话，一切都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