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住祖国的艰难
廖祖笙
我妻子的两个兄长都是开驾校的。因为工作需要,我得学会小车驾驶。学车前,妻娘家人说,自家人学车,快的话,50天左右就能拿到驾驶证。而现在的情形,别说是50天,就是5个月甚至5年,学车在我也未必能学成。
福建已经取消了办理暂住证,不知缘何交警却在换汤不换药,偏要异地学车的学员提供暂住凭证。驾校在为我代办暂住凭证时,因公安网上显示我是“犯罪人员”,于是拒绝为我出具暂住凭证。
罪与非罪,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法治国家”,谁说得清楚?只因撰文呼吁当局正视百姓的看病难、上学难、买房难,我儿廖梦君在殃及池鱼中惨遭杀害,随后杀人的事在强权压迫下,只能“协商解决”;只因批评了高官的工作方法不对,我家在“几条线压下来”的警方行动中,被荷枪实弹包围,之后我成了无尽的“犯罪人员”……
别说我只是写文章批评了政要的工作方法不对,别说我的有些为文,是在蒙受了史无前例的冤屈中,还不得不吞声忍泪所进行的克制表达,哪怕我曾经是刑事犯罪人员,“执法”部门在时过境迁后,也该帮助我及早回归社会、融入社会,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请求前国保协调解决办理暂住凭证的事,前国保与邵武联系后,说那边回话了,我得出示岳母家的房产证、土地证;我路遇现国保,与其说起学车被刁难的事,对方说这是邵武的问题,说等什么时候坐下来再谈……
岳母单位的土地已被征用,因为房子陆续在建的缘故,全单位的房产证、土地证皆需在5年之后再统一办理,由此我不可能拿得出岳母家的房产证和土地证。再说我走南闯北几十年,也没见谁办个暂住凭证,竟还要揣上房东的房产证和土地证。办个暂住凭证而已,居然也可以是区别对待,因人而异。
这一“奇遇”,再次唤醒了我惨痛的记忆。我儿被谋杀前,我家在广东南海购房已6年,按照佛山市的有关规定,购房者子女在入学时,可与本地户口的孩子享有同等待遇,而黄岐中学在积极参与政治迫害时,却偏偏就要按揭买房的我,拿出房产证的正本,就连出示副本都不行。我为此不得不将妻儿的户口迁入南海,谁料刁难不成了,只是时隔13天,我儿廖梦君就被骗进已放假的该校,惨遭虐杀。
时间的流水在苦难的河床内哽咽了十几年,在“法治国家”只是要办个暂住凭证,遭遇到的竟又会是这路数,“法治国家”“法治”至此,委实让人不寒而栗。我原本想着拿到驾照后,可以方便工作,可以系统地宣传泰宁的佛教寺院,以利将泰宁佛教推向全国,可以在省吃俭用中买部一两万元的二手车,省得再冒着雨雪往返于小城的最北端和最南端……现在看来,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这次“奇遇”,再度令我深感恐惧。
我深知自己只有离开了这个“法治国家”,才会有真正的安全可言,可无奈啊,我夫妇俩早已成了一起谋杀案的人质。上苍在我“奔五”的年龄,补偿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女儿,然而在这般“法治”环境下,不可能入学的小女,实质说白了,也就是一个人质的女儿,如此而已。
人质有着种种的艳羡。我羡慕屋檐下的麻雀,可以自由地飞往山的那边;我羡慕河水中的鱼虾,可以自由地游往想去的水域……我一家三口无疑都属于人民的一员,但苟活在这样的“共和国”,挣扎在这样“法治国家”,有些在纸上“当家作主”了的庶民,却真确活得就连麻雀和鱼虾都不如。
暂住祖国的艰难,也让我想到了二战时期,德国纳粹给犹太人强行佩戴的五芒星。给一个长期心系国家前程和百姓福祉的作家强加“犯罪人员”的污名,在哪怕再小的事情上,都要设置重重的障碍,这搞的是不是周永康的那一套,这搞的是不是纳粹的那一套,于幕后操纵者,这该也不难分辨。
翻过“伟大的墙”,没有例外,你日日看到的一定还会是那条线在百般践踏法治和人权。对律师群体系统的迫害,对老兵群体系统的迫害等等,源源不断一直在发生。这已然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可叹“维稳”者和被“维稳”者,多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己无差别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观棋不语真君子,有些话只能是点到为止。虽然我也同样是一名饱遭迫害的老兵,而且是一名立过军功的老兵,虽然我又遭遇了暂住祖国的艰难,但我对于雨过天晴已成定数,反而由此变得更有信心。这一路走来,摩肩擦踵,你也同样一点都不孤单。殊途同归,有些同行者,只是在黑夜中行走的姿势,别样罢了。
漫长的黑夜,早已催生了太多的异型,也孕育了遍地对光明的向往。黑夜给了我们一双黑色的眼睛,在种种的黛黑中,尽管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但只要我们具有一双慧眼,还是不难在夜色中窥见渐近的光明。
我坚信我苦难的祖国,终有一天,会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中国人迟早能和别国人一样,也可以享有基本人权。长夜漫漫,或能改变种种,但改变不了的,是人心向背,是定律,是历史车轮的走向,是善恶的分野和不变的信念……
写于2018年6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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