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庙堂·癌变社会
罗祖田
当你驾车汇入车水马龙的大街,远望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近观二十四字的核心价值观;当你置身饭局上的欢快气氛中,瞅着一碗一盆的美食佳肴;当你打开新闻联播,映入眼帘的都是大国崛起,还有就是那些有鼻子有眼的腾飞数据;当你乔迁新居,接过合作伙伴、下属、亲朋好友的祝贺与红包;当你沉醉在麻将桌上;当你数着一沓沓人民币;当你被党组织告知好 好干将前途无量;当你与情人幽会甚或与小姐交欢;当你长年占据高干病房,当你身揣几本护照……此时此刻,你会感觉哪里不对劲吗?
不会的,眼前的一切分明是盛世美景。
然而,当你即便作为党官,身处无官不贪的官场,忽然间被双规,你是忏悔没有听党的话,还是发现你没有一个革命家的爹或没有红色基因?当你作为教授、研究员,明知论文和口号多是假、大、空,可是不这样做就争不来课题费,你有多少选择?当你作为企业家或商人,不与政府官员合作就做不大、做不强,一旦债务缠身又只能自担风险,你会相信这是市场法治经济?当你作为小商人、小业主,面对遍地的不造假、不黑心就弄不来钱,你的手不发痒?当你因出身卑微只能做农民工,付出了血汗却要不到工钱,上访被到处踢皮球,情绪过激就可能被拘押;当你无力偿还房贷,特别被高利贷主雇佣的打手找上门来;当你大学毕业即失业,十年寒窗原是南柯一梦;当你不小心蒙冤入了狱,迎接你的将是反铐、毒打、电击生殖器;当你景仰的人杰早就是祼官、祼代表,亲属早已移民欧美,他却反过来要求你爱党爱国;当你收入提高了一百倍,基本生活费用上涨了四百倍,病不起、死不起;当你食着地沟油、注水肉、农药蔬菜、有毒大米……此时此刻,你是否明白你是谁?
不止如此。当你满腹悲凉、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里,父母、亲朋、妻子、儿女一样可能看不起你。地位、金钱、金钱、地位,是压倒一切的话题。父母会拿别人家的成功子女打比方;亲朋先是叹惜继之鄙视你没本事;妻子从出轨到离婚;儿女被玩伴瞧不起只能迁怒于你。你能怎么办呢?逃避,不归家?借酒浇愁,揍老婆孩子,摔东西?这都不是办法,为了钱也只能狠下心来去玩坑蒙拐骗,因为这比反政府好多了。因为反政府,下场更悲惨,马上就兑现。
这就是盛世中国真实的一面,或叫绝大多数人的中国。因为任何社会,不谈人的命运,全无意义。但是,这是正常人的命运吗?诚然,大多数人已告别了赤贫与饥饿,但生命的意义不能限于此。难道你抢走了我的米不叫罪恶,如今把米还了一点却叫功德?否则,人们不禁会联想起七三一部队里的“马路大”。那里也有被喂得膘肥体壮者,为的是进行“科学试验”。
这样的生活,已经演绎了三十年。从邓三科演绎到习时代,口号一个比一个响亮,相应地便是人民“美好生活”的水涨船高。此前有个十来年,中国人固然余悸犹存,不过很多国事也敢谈了。知识阶层有了理想与追求;不乏其人愿为复兴文明尽一份力;劳动者相信多劳多得,因此披星戴月很少怨言;更重要是,友情、爱情、亲情在多数人眼里仍堪称圣洁,后者无疑是文明的底线。因为友情、爱情、亲情若被互相算计,同床异梦,反目成仇所取代,延续生命的意义就沦为了只剩下动物的求生本能。谁能想得到呢,自从六·四把坦克开进天安门广场,一切都变了。恐惧重新占据中国人的心田。因为恐惧,人们再次莫谈国事。因为恐惧,人们对特权横行敢怒不敢言。因为恐惧,人们认定人生只有一点才是真谛,便是人玩人、钱玩钱。但是,几个人有资格玩人呢?钱岂是想来就能来,怎么办?既有了八旗子弟的尽情示范,那么各行各业,纷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然而强中更有强中手,成功越来越难,意味着需要抛弃一应生活底线。人人皆如卖炭翁,六月盼落雪,行行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中国哪里还有净土呢?连锁反应,恶性循环,除了庙堂上一小批显贵和他们背后的高端家族,敢于反抗者当然是进监狱,安于现状者统统犹如进猪栏;面对冲过来的屠夫,争相往后躲,只要被捉被宰的不是自己,过不了一个时辰,照样再去食槽里你争我抢,不惜彼此间又撕又咬。
这样的生活,渐渐定势成型。不意习时代仍不满意,把它又推向高峰。它装神弄鬼、无知、无能、无耻、无畏。一个“不准妄议”,涵盖了一切。一个“习思想”,意欲代表所有脑袋,而长此以往,只消再演绎三十年,中国人不想成动物都会由不得自己。因为犹如狼孩一样,已成狼人,恢复人性特征何其艰难。
这一切已经相当悲惨相当可怕了,偏偏已成狼人的相当多数人,仍旧麻木不仁,得过且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不乏知识人居然认可各种忽悠,以为新时代能再现天朝神威。大量的民粹、国粹、五毛效法当局的腔调,狂言以对世界。他们仅仅只为讨赏也就罢了,分明盼望强兵后杀向五大洲。便是此伏彼起的维权行为,一方面量变当然可以引起质变,另一方面只要个人利益获得补偿,这人便马上不管他人瓦上霜。
然而,纷纷乱象可哀,怪相尤其可怕,它竟然印证了毛泽东时代不屑于“臭老九”,不是毫无道理。“新时期”得势的技术官僚群体、体制内知识界、依附官场的中产阶层,惊人的浅薄加上极端的自私,化为了一道连接罪恶庙堂与癌变社会的坚实桥梁。他们并非全然不识国之根本原是民生、民智、民权、民主,装聋作哑也就罢了,还要助纣为虐。因为为了生存而向极权屈服,有情可原。为了私欲私利而替极权出力划策,则为帮凶,不论打着什么旗号。他们的出色表现,一是“第二种忠诚”,忽悠社会也忽悠自己,断言通过改革,假以时日,党与国皆会大进步。二是合伙糟蹋掉后代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后,高调鼓噪经济全球化,闭口不谈今天的经济全球化仍不过是五百年来强权政治的变种,不到主权向人权切实低头的那一天,国祚民脉的根系仍在内不在外。三是由专制的受害者变为帮凶后,较之工人农民更无底线,直接发酵了官德损、民德毁犹如水库决坝,不可收拾。这笔账,几代人都偿还不了。正是这几大表现,繁荣的假象背后,是国祚民脉的进不能退亦不得。
事实上,中共作为千年来最大的民族罪人,无疑不可原谅,
却原本并不可惧。它利用愚昧民众的反社会反文明冲动,是继续不了多久的。文革必须收场,中共需要改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同理,依靠一支党卫军,它可以延续统治,却生产不出“中兴”的能量。它果然“中兴”了,且获得了问鼎世界的新能量,靠的就是帮凶的力量。而得此营养液的癌细胞幸福地生长了三十年,癌变社会得以形成又有什么奇怪?
这样的生活,就算十年左右甚至三五年因物极必反而改变,民主、宪政、人权登上舞台,一定时空内改变的也不免是空气,难以是土壤。因为已很少可能属于全民觉醒与民主抗争的大胜利。
只恐更多是属于借用了中共国家机器的失灵。毫不奇怪,极权下分赃政治永无“公平”,也就势必引发国家机器齿轮的松动。今天的庙堂哪里敢考虑让机器停下来大检修,也就只能让机器带病运转,并且是带病超负荷运转。如此,随着齿轮一步步松动,传送带就会一步步走向空转,机器失灵乃是必然。而对于民主力量来讲,届时对机器大检修和更换零配件,自是题中应有之意,困局在于仍须使用这部机器,意味着光是清理机器的油渍污垢,就不免费时费力。
这样的前提下,新的民主政府马上就会面对一个大悖论:放弃和理非,民主就会异化。坚持和理非,短时间拿什么理喻积重难返的现实?不把独裁者送上法庭及至绞架,效法、崇拜独裁者的把戏就会在中国重演。正如不对一批作恶多端的天潢贵胄和官二代进行清算,社会心理就树不起作恶者必遭报应的正义期待一样。然而这个度极难把握,如果民主派少智慧品行又不能孚众望,漫天的噪音和反弹行为就会席卷中国。甚或,前朝的遗老遗少和习惯了猪栏生活的人会联手高叫:“民主自由总不能不要秩序吧,中国不能没有共产党。”
这是肯定的。终结了罪恶党治,只要戾气仍弥漫朝野,只要贫民生活不能大提高,社会秩序出现新混乱,新贵名流的争权夺利不亚于旧权贵的互相倾轧,旧势力的声音借自由旗号大行其道,官僚资产阶层怀念国家垄断好日子,欧美出于自身利益对中国新生的支持雷声大雨点小,等等,多数中国人就会陷入新的困惑。
因为不会有很多人痛定思痛,究本溯源。他们那已然定势的思维分辨不清新的生活困境原是共产暴政的遗祸,任何民主新政府都少不得一代人时间替前朝偿还孽债。他们或许认可中共已是罪恶之党之说,要他们承认中国已成癌变之国则难,因为有损他们的尊严。
这样的尊严无疑源自神圣的国,即便这个国不再是党国,也会是祖国。可惜,祖国到底所指什么,几人说的明白?如果是指祖上的生息之地,当然不假,但人生的要义乃是权利与命运。若人生毫无权利,命运悲惨,有国又何益?国与己何干?况且,我们作为楚人、齐人、秦人等等的后代,祖国分明早已灰飞烟灭。关于互相认同的文化,汉、唐、宋、明怎么说都是尔后中国的正统皇朝,它们何时尊崇中国?尊崇的皆是“普天之下”。既不识这些常识,又焉知庙堂玄妙?这样的文化从来就少自由、民主追求,相应地当然就是甘心做良民了。大家都甘心做良民,庙堂怎不躲着笑?今天的中国也就一百多岁,本来可望凤凰再生,事实上民国也想打造一个新的正版中国,不意图纸刚出来就被共产党给山寨了。这个山寨中国的“厉害了”由来已久,它自打问世就不吃素,只吃人肉喝人血,一朝红眼子女都食。它敢于这样,显然与人人甘心做良民相关。这已经不是文化,而是基因变化。因为它也为良民带来了尊严。太祖要解放全人类,今上要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皆是要使中国回归“普天之下”。
但是外部世界不会答应是显而易见的。世界不可能接受冷血、无耻、奴役。这是人道,是正义,更是人类需要长存的自然律。因此,同样显而易见的是,依得罪恶庙堂与癌变社会的现实再持续几十年,这个古文明曾经的精、气、神将残存无几。今天的时代,这个承袭了两千年皇民基因的民族,若仍拒绝民主、宪政、人权的全力疗治,山寨中国定被逐出世界舞台。此次贸易战乃是信号。不要不信邪,这样的剧情百七十年前就曾上演过,那时的庙堂也是不信邪。另者,那会儿道光帝的钱袋子可是世界第一,今日习大帝的钱袋子不过世界第二。一朝进无路退亦无路,十几亿人又要长存,山寨中国迎来解构将非危言。未来的岁月里,解构一个山寨国并无损地球文明,但是相当时空内,癌变苦果却难吞咽。这不应该是十几亿人的宿命,不论他们何其昏昏,因为他们遭的罪太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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