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就是我在《中国大陆民意调查》里提过的那位红二代。
自从一年前我听了他那通一定要讲正能量的对话，他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不过，这不等于我和他就不能往来以及做生意。他的项目多，金额都在几千万元以上，我连边都沾不上，若能接他一点小活儿就不错了。我也有十几二十来号员工，要吃饭，不能不讨生活。我们就是这号关系。
 

好在一来二往，也就很熟了。李总当然看得出来我这号小微企业活得艰难，“我弄点话给你干”，是他主动提及的。人家终归是好意。
 

于是，李总的情况我也就知道了一些。他老爹是老红军，去世前属于军级干部。他的妻，虽其貌不扬，也略具气质。他们应属于门当户对的婚姻，因为几个响当当的国级大员的名儿，从她口里总是轻飘飘地说出，折射出了娘家人的背景不简单。公正地说，她给我的印象不孬，无气势压人之感。从他们夫妇不经意的对话中，我听得出来他们子女多在国外置有产业，但生意主要在国内。关于李总时下的实力，只一个他手里掌握着几十套别墅，便可见一斑。当然，其中十来套别墅已有了主儿，主儿都是北京已离休或快离休的省部级高官。房子仍闲置，是因为反腐，都得悠着点。我当然明白个中套路，那些别墅房产证的名字，皆不是真主儿。
 

李总对我说话越来越不设防，我以为主要是底气充足，认定我充其量是条河沟里的小泥鳅。他是对的。
 

李总这次的直言，是这样引出来的。
当时，我们在一起喝茶，商量要在几幢别墅安装观光电梯的活计。象以往一样，他总是时不时起身去一边接电话。他第三次接完电话，显得兴致很高。我半是恭维，半是无话找话：“李总，看样子你又打了个胜仗？赚了多少？”
 

“帮他们搞定了一笔贷款，不多，也就两个亿。赚啥呀，意思点就行了。”
“好象上面现在对金融比较敏感？”
 

“那得看对象是谁。比方说你是一个省行、市行的行长，来个市长或者一般的上市公司，你还可以公事公办。如果来人的后面是北京的常委，你怎么办？你是办呢还是走人？”
“你这叫大将风度，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没两下子，共产党会给你饭吃？”
“你是开玩笑。你本身就是共产党，怎会没饭吃？”
“那可不一定。”
“反正你不同于我们小百姓。我们只要走错了一步棋，很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也得靠自己”，李总显得诚恳。“你我这个年龄，进六十啦，该看透了。说来说去，趁现在还平安，多弄点钱呗。谁没有私心，谁跟钱有仇，谁不想退路？到一定层次，要钱，更要权。权大权小，是个数字，会不会用权，是本事。甭管你背景多硬，该注意就得注意。薄熙来不耐烦装，把自己弄进了秦城。习近平比他会装，所以做了总书记。真的，这方面他比他老子强。年前，北京圈子里就有了说法，都被他给蒙住了呗。你说，光靠老子，自己不懂事，行么？”
我笑道：“我听得懂。不过，你这话好象有点点不那么正能量？”
“怎么不是正能量？这就是正能量”。李总正色道，“共产党，早就是鬼打架啦，我们都不指望它了，你说你还信它，你骗谁？在北京的圈子里，谁还有心情跟你扯谈这一套？会议上那套，那叫文章，不叫生活。习近平不坐那把椅子，一样如此。他背后那些事，老百姓不知道，我们知道。老江、老邓，都差不多。比个人本事，还是你们湖南人老毛厉害。他就有这个本事，把你整得家破人亡，你还得服他。习近平，比他差远了。如今又在瞎搞，会害苦所有的人。没办法，本来就是萝里选瓜，越选越差。后悔没有用。这个体制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行的话，还要什么改革？但是，你要反体制，反共产党，那可不行。谁不信，谁就死得惨。你会答应人家抢你的饭碗么？甭问人家的饭碗从哪里来的，该问的是哪个朝代会允许你去抢饭碗？不让社会乱，就叫正能量。这矛盾吗？表面上很矛盾，其实不矛盾。就算很矛盾，又怎样？生活本来就是矛盾，就看你怎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