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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山村紀實與回憶(二)

大 饥 荒 篇

 

陽 光

 

北春编者按:阳光的“中国山村纪实”反映了当年大饥荒,大别山革命老根据地的惨境悲情。这些死亡者都是实名之人,其中包括作者本人的哥哥,让四千多万人饿死的数字变得有血有肉。大饥荒过去了六十多年,由于中共的极力抹杀,现在的年轻人知道这段历史已经很少,小粉红们则在网络上指为造谣,抹黑党与国家。因此阳光先生的“中国山村纪实”这样的史实文章尤其显得重要。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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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家鄉谷歌截圖

          1966年我出生在皖西大别山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我的父母親和兩個哥哥經歷了“吃食堂”(三年大饑荒),其中一個哥哥在飢餓中死去,從我記事起母親總是經常嘮叨關於吃食堂那些陳年往事。我大哥1956年8月出生,二哥是1957年末出生的,曾读过私塾的父親當時被抽调去其它村做会计,通常男子經不起餓会死得快一些,他侥幸逃过一劫,我母親带着兩孩子在家,1959年一歲多的二哥因灼傷飢餓而死。

        母親回憶那个年代的慘狀和無奈: 什么野菜、厥根、榆树皮……能吃的都尝尽了,生產隊食堂每天僅供應一碗稀飯,說是稀飯其實就是可照見人影的米湯,裡面有几個米粒而已。母親說那時的人整天沒任何奢求和欲望,唯一的就是想找點能吃的東西放進嘴裡過一過,二三歲的大哥偶尓會从家附近的碓窝(一种舂米的石器)边捡到一粒谷子攥在手里一路小跑回来家喊:“大大(方言妈妈)!我有米了,快煮饭吧!”  “好的你先去玩會兒我就来煮”,母亲就这么哄骗著他,可是他轉了幾趟回来也还没見有飯吃,娃娃只能是咧開嘴哇哇的哭,等哭久了、哭累了就啞聲昏沉安靜了。 “大大我餓了!”兒子的哀求是最令母親心碎的聲音,而那時憔悴飢瘦的母親連走路都是摇摇晃晃,邻居猜想下一个死的一定是她了。好不容易熬到食堂下放(解散),母親終於活了过来了,她猶如重生。 “哎!我們这是两世为人呐!”  這是母親在世的時候我最常聽到的一句話 。

        然而不幸的是更多的人却没有逃脱这场滅頂之災。2016年有一位鄉下邻居來縣城我家串門,我只以一種閒聊方式來询问他關於“吃食堂”的事情。五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大饑荒時他7、8歲,但他却仍然能回忆出了20多位死者的名字,我现场记录如下:俞德照、俞荣培、俞荣桃(女)、四得子、徐海山、丁奶奶、江兴重、江荣庭、江荣森、江荣林、江瞎子、王其农、王#祥的妹妹、鲁福安、汪老六、俞德仁、俞荣阳、鲁家李奶奶、王#林的妹妹、何治明的儿子、连果。以上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安徽省、六安市、霍山县、舞旗河公社(今属大化坪镇)、王家河大队(村)、江家湾(生产队今稱村民组)三年大饥荒饿死的部分人员名单。.因为年少日久,還有一些人包括那些婴儿,這位邻居已經记不清了,他說有的家庭整個餓死絕戶,因為人們心口相傳江家湾队饿死人太多了,但餓死的总数人們都记得,就是江家湾1958年前人口统计是120人,1961年食堂下放以后只剩下60人,整整饿死了一半人,这是大饑荒中典型的重灾隊,队里所有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一令人驚悚的数字。后来我從另一方面做了一些數字统计: 江家灣生產隊1957年(属鸡)已知出生的三人,存活二人;1958年屬狗的為零;1959年屬豬的為零;1960年屬鼠的為零;1961牛年一人;1962虎年四人。農村人對屬相記得很清楚,看这一数据就很清晰显示:江家湾队在1957-1961年的五年中只有3位孩子长大成人,而且中间的1958-1960这三年中生育力极低,成活率为零。如果现在有人能够去那裡采访幾位70歲以上長者,这份名单將會增加的更多也更完善。出國后我一直有個夙願,如果能够進一步完善这份名单,在未来的某一天,在那裡樹立一块纪念碑把这六十人的名字鐫刻於上,以此來紀念冤魂,警示后人,意義重大。

        我从小对這類往事就非常好奇, 经常在茶余饭后或冬天围坐在火弄凼(方言:室內地面砌約兩尺見方的淺坑,用來燒木柴取暖)邊烤火邊听大人们讲他們的切身往事,偶尔也会插嘴刨根问底去问些很傻很天真的问题,長輩們说大跃进刚开始,为了响应偉大領袖“人民公社好”的号召,村村队队人人都要争上游,各地大搞浮夸风,秋收到了,上面傳達將有领导要来视察,隊長就帶領社員提前几天把几个田里成熟的稻子連根挖起来放在一間路边显眼的稻田里在稻行间里栽上,然后灌上巴掌深的水,这乍一看田里金晃晃的稻穗确实很豐碩壯觀,以此来應付领导,其实领导心里比誰都清楚,就像當今的一尊常掀老百姓家鍋蓋是一樣的道理, 一级级的上报,一级级的欺骗,大放衛星:什么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亩产上万斤….,都不在話下。为了赶英超美,1958年毛主席黨中央指示要大办钢铁,號召把各家的破铜烂铁、锅碗瓢盆等含金属用品全部回收去炼钢铁,烧了几天几夜結果炼出来的都是一团团大洞小眼的铁疙瘩。因为农民把精力都在做這些無用功和瞎折騰上,庄稼田地几近荒芜,国家粮食统一征收,政府又不允许农民自己种植自留地,上面没有粮食调拨下来,農民們面臨两面夹击的遭遇,結果就造成了這種人間悲劇。2008年新華社高級記者楊繼繩在其所著的《墓碑》一書上公佈的中國在大饑荒中死亡人數為3600萬人,對此我深信不疑,很大程度上我認為這還是保守數字。

        食堂下放後的很長時間里,从六十年代起,即使到了八十年代,我们大別山區的農村仍然处在极度的贫困中,记得我哥说过这樣一个情景,那时他7、8岁,一次他和母亲行走一段很遠的山路, 当时母亲的口袋里有一些花生(或許是花生种),哥哥因为饿走不动就赖在地上不走了,母亲便每行走一段路,就在地上丟一顆花生,哥在后面捡到这个诱饵才得以繼續跟路,直到走完全程。那時飯菜普遍缺乏營養沒有油水,七十年代我讀小學去學校的路步行要近一個小時,每天下午放学回来就很餓,丟下書包第一件事情就是扒(爬)碗籃柜(碗櫥),碗櫥很高 通常最上格放剩飯、剩菜等熟食,中间放碗碟盅杯,最下层放些盆瓢瓦罐之类重大器皿,所以小孩只能踩在下层或站在凳子上才能夠到上層去找吃的,锅巴蘸辣椒酱那是我们的最愛,没有锅巴或其它干糧就用开水泡剩饭散点盐,或有就加点咸菜,吧唧吧唧吃的也是津津有味,如沒找到吃的就只能挨到大人干农活收工回来做晚飯吃了,山區农村吃晚饭通常在七、八点鈡以后,平日里一日有三餐就很不错了,紅薯玉米南瓜作主食是常態,冬天天短很多時候只吃兩頓,至于平時点心零食想都别想。到了八十年代我上中學,每週六天住校,學校食堂三餐只供應米飯(學生從家帶大米稱重兌換飯票),不供應熱菜,飯量大的男生每週帶兩大搪瓷缸(約17公分高)炒好的壓的緊緊實實的咸菜,女生或飯量小的帶一缸,每餐從食堂打飯回到宿舍把冷醃菜放入熱飯里拌勻坐在各自的床沿上開吃,每個禮拜早中晚三六共十八餐皆雷同,而且是整學期、常年如此喲!

        因为是從大饑荒中一路走過來,我們家庭一直延续至今还保留一种非常节约生活传统,有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就是用餐后的碗碟里不会剩下一粒米饭,若浪費了一粒粮食都会有一种负罪感。通过長輩時常的回忆和告诫,自身也感受到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的心酸和艱辛,我對於這段悲慘的年代刻骨銘心,付出的血淚代價永不會遗忘。

        早在中國漢朝就有:“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這句熟知的成語,但是在这视底層百姓如草芥蝼蚁的國度里,任何黑白颠倒、荒誕至极的劇情都有可能上演,等級製和叢林法則滋生出層層欺騙,行行互害的惡果。時至今日統治者這種駕馭術已經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計劃經濟至今仍有會逐步回復的苗頭,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在民間社會得到了極其恰當的詮釋,經過禁錮后底層百姓更是謹言慎行,人們會形成本能的迴避一些敏感話題,他們只會縱向的去比較:“總比以前沒有吃的時候好多了吧!” 卻不敢橫向的去同港台、日韓、歐美等現代文明世界作比對,滿足並意淫在隨遇而安 歲月靜好的原始生存需求狀態中,民間缺少報團取暖的契約精神,統治者采用全方位的洗腦愚民術,達到分而治之即他們想要的效果。因此上面的“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 可否做另一番解讀:黨國一旦綁架了民眾作為人質,民間就會缺乏信仰、沒了天理,百姓將會遭遇食物短缺、精神匱乏的窘境!

       代價,極其慘痛;民智,必須開啟,我們期待着。

手机屏幕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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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圖於近期毛澤東死亡45週年在網上曝光

         毛泽东食譜:1961年4月26日,毛泽东在杭州,该日毛食谱为:1蒸鱼卜丁,2铁扒桂鱼, 3煎桂鱼, 4炸桂鱼, 5软炸桂鱼,6烤魚卷, 7莫斯科红烤鱼, 8吉士白烤鱼, 9烤青菜鱼, 10波兰煮鱼, 11铁扒大虾, 12烤虾卷, 13虾面盒, 14炸大虾, 15咖喱大虾, 16罐焖大虾, 17软炸大虾, 18生菜大虾。

同日邓小平在京转达毛泽东指示解散公社食堂。

        可見毛澤東不單單只喜歡吃紅燒肉,原來對海鮮才是獨有情鐘啊!



 

2021年9月15日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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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陽 光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21年9月15日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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