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十一）
陶洛诵
我妈妈数学特棒，尤其是心算能力一般人比不上，嫁给我爸爸后，我爸爸发现她这一特长，让她上了大学数学系。希望将来夫妻二人都是科学家。
妈妈志不在此，上几天不上了。更喜欢陶家的少奶奶生活。老舅是说有三个佣人看我。我妈妈整天打麻将，凭她的心算能力，是个常胜将军，她对我说：“赢了钱就打金戒指。送给娘家，也送给别人。”
她二十二岁生下我来，她的任务就是给我喂奶，我一哭，佣人就请她从麻将桌上下来到房间给嗷嗷待哺的我喂奶，站在一旁观战的老舅（我妈妈1925年6月生日，老舅在自传里写他生于1936年1月22日）就上前补她的空缺。
有次我哭个不停，她烦了，把我往床上一摔，（和刘备摔孩子有一比？）被奶奶看见了，说：“你不能这么摔她，摔傻了怎么办呢？”她急躁冲动一生如此。
陶湘诵的命也是捡来的，妈妈自己说，我们从安庆初到北京，湘诵只有两岁，一天发烧，脸烧得通红，家里那时候没什么钱，想让他自己好，不想带他去医院，陶湘诵挣扎着非要往外走，妈妈才带他去医院，医生一检查是肺炎，说再来晚一点就没命了！
52年爷爷在南京去世，奶奶妈妈带我和湘诵又回到北京，五月份生下二弟陶江。生活的担子落在爸爸一个人身上。妈妈准备出去工作。洽好政府招募老师，但是需要考试，我那聪明的爸爸审时度势，拿苏联当时名震环宇的领袖斯大林著的一本“斯大林语言学”当教科书，
给妈妈补习，我妈妈一点就通，顺利地通过考试，当了一名教师。
她先分配在北京市房管局当教师，学生都是成年人，以复原的男女解放军战士居多，有一张很大的照片，很多很多的人，妈妈站在第一排中间，她烫着头发，很漂亮，可是皱着眉头，穿着流行的干部服，旁边、尤其是左边一个短头发戴眼镜比妈妈年纪大的女士尊敬地靠向她。
妈妈课教得好，师生关系好，不久就被北京市教育局看中，调到崇文区女十三中当语文老师。（文革中，妈妈挨红卫兵打，爸爸捶胸顿足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好好想起来给她补“斯大林语言学”，以为考不上就可以免了这场祸）
我没看过妈妈写过任何文章，只看过她的一本日记，只记住两件事情，一是说她高中都保持班里前三名，二是每年稻子收割，佃户会请东家吃饭，曰“吃新”，外公都是带她去，她说那时候她就有“平均地权”的思想。
没见过她写诗，她酷爱诗词，和她同一语文教研组的袁援妈妈送给她一本“百香词谱”，上面写着：“送给爱读诗词的老查 惠书”。袁援妈妈全名孙惠书，她爸爸是毛选里屡次提到的国民党第六军区司令长官孙连仲。
孙阿姨是妈妈终生的好朋友，一个偶然的契机，我被孙阿姨介绍进了她是领导人之一的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进去参加一次活动我就想跑，没跑了！当时民革最高负责人之一是为国捐躯的抗战英雄张自忠的女儿张廉云，她亲自到我家把我找了回去。
话题扯远了，我是想说我妈妈的中文水平，我从未听过她给学生上课，她也从未给我补过一点点课。有人质疑她给我补课，她笑着说：“我从来没给陶洛诵补过一点课！”
可是我听过她讲故事，虽然她给我讲的故事比我奶奶和我爸爸给我们讲的故事少的不知道哪里去了，但她每次讲故事都能让我感动得哭，我不敢也不好意思当她的面哭，偷偷地背过身流泪。
因为小时候，她打陶湘诵，我总在一旁哭，她不耐烦地冲我吼叫：“打他，你哭什么！”
她不喜欢看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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