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号-历史见证 晓明简介 晓明文章检索

 

 

永难忘怀的一次聚会

——沉痛悼念朱厚泽先生

晓 明

 

    2010年5月11日上午, 我从电子邮件中看到李宇锋先生发来的《往亊》第92期, 这一期主要内容写的是朱厚泽先生谈“三宽”。以往每期前面必定有“编者的话”, 写的都非常到位,颇令人爰读,深受启迪,发人深省,但这一期却沒有了“编者的话”, 而以《山之骨——朱厚泽回南国友人信》代之,我觉得奇怪,想必此中定有某种特殊的原因吧!

    果不出所料,下午宇锋再次发来电子邮件,说“5月9日零时16分朱部长去世了,实在使人悲痛!说不出的悲痛!以至于《往亊》92期写不成”编者的话“, 只好代之以《山之骨——》。

    看了这些,顿时使我惊愕,万分悲痛。一个多月前我曾听林京耀和宇锋两位来电话说“朱部长因病住院了”, 不想到如今突然传来去世的哀鸣,怎能不使人震惊和沉思么?我与朱厚泽先生虽然只有过一次交往,但他的讲话和文章是令我爰听、爱读的,他的精神和思想是令我崇敬并深受鼓舞的,他的音容笑貌、他那朴实无华的举止和言谈,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想到这些,我不竟自然地会沉浸于无限的思绪之中……

    记得2008年9月26日下午,我应邀参加北京文衡文化发展中心组织的一次学术研讨会,对华国锋主政时期的若干历史问题进行学术研讨。当我到达会议室时,我熟知的会议招集人郑仲兵和李宇锋两位先生及部分与会者已在会议室就坐了。宇锋先生当即介绍姚监复、阎长贵、韩钢、林京耀等诸位先生与我认识。当介绍到林京耀先生时,宇锋特别说明这是我的广西老乡,使我倍感親切。

    不一会,又有几位与会者到来,宇锋先生又一一向我介绍了髙瑜女士,朱厚泽先生……所有的与会者他们都热情地相互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早就熟知的,只有我与他们是笫一次相见,是陌生的,因此会议主持人才一一的给我引见介绍。当我听到“朱厚泽” 这个名字时,顿时使我惊奇了,这不是八十年代中期胡耀邦时代的中共中央宣传部长么?这个名字我早就从各种传媒中知道了,他的一些文章和讲话我也早就在网上拜读过,是令我十分赞赏和敬佩的一位离休髙级干部,不想到今日有缘能在此聚会,能不令我激动和髙兴么!

    朱先生与各位打招呼后,正好坐在我与林京耀先生的身傍,使我有机会能近距离的接触他。我细心地端详着,是一个中等个头,面容慈祥的老人,但仍显得精力旺盛,充满活力,看不出有什么老态的举止。此时我就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抓紧会前短暂的时间,大胆地向他发问,他都很和善地作了回答:问:“朱先生您好!我早就知道你的大名了,不想今日有缘在此聚会,实在令我髙兴。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你,去年我在网上看到你关于‘反右’运动的讲话,你曾说‘反右斗争对民族、文化、知识分子是严重的伤害’,‘是中共的自阉’, 我很赞同你的说法。 请问 这真是你说的呜?”

    答:“是我说过的话,那是姚监复他们整理成文的。”

    问:“朱先生老家是哪里的?”

    答:“我老家是贵州一个穷困山区,织金县的。”(林京耀插话说:“朱先生八十年代初期曾就任贵州省委书记,是贵州出来的一位倡导思想解放的老干部。”)

    问:“朱先生的身体很好,显得很有精神。今年髙寿了?”

    答:“我已老矣,今七十八岁了。”

    ……

    不一会,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我们的交谈只好暂时停下来了。

    会议首先由郑仲兵先生讲话,他带领大家起立,为华国锋先生的逝世默哀悼念。接着他指出,华国锋的与世长辞,唤起了很多人对他的特殊的悼念之情。特别是他沉寂近三十年来,人们通过对他之前之后的领导人的观察和比较,感触良多。当年加给他头上的三顶帽子:“两个凡是”、“ 洋冒进”、“ 个人崇拜”, 现在回顾起来,都需要重新审视。比如,如果他真搞了“两又凡是”, 就不会去抓“四人帮”, 就不会让邓小平复出,就不会平反包括天安门亊件在内的一系列冤假错案,就不会搞重点转移,等等。希望大家就这些和与此相关的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

    研讨会上,与会者们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归纳起来主要是:华国锋在粉碎“四人帮” 中的历史作用;华国锋是否“阻挠邓小平复出”; 所谓“两个凡是” 问题的来龙去昹;华国锋是否圧制过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华国锋在落实政策和平反冤假错案中的作用;所谓“洋冒进” 的历史背景和是非功过;华国锋与对外开放;宣传“个人迷信” 问题;华国锋的不足与过失……等等问题,与会者们都进行了广泛的交流和探讨。发言最多的要数韩钢先生,他是中央党校的在职教授,一个在党吏研究中颇有成就的中年学者。髙瑜女士也作了不少发言,她曾是一个资深报人,现在成了一个自由撰稿人。离退休的老干部姚监复、阎长贵、林京耀以及青年学者胡少安等也都作了精彩的发言,许多东西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感到十分新鮮,使我收益不少。

    与会者中除韩钢、胡少安、窦海军和李宇锋四位是青壮年人外,其余都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了。他们之中不是文人、学者,就是离退休的老党员、老干部,只有我一个人是工程技术人员出身的普通知识分子,因此在会上我没有发言,而是在细心的听与会者们的发言,并认真的作记录。朱厚泽先生也沒有发言,他也是在认真地听,不时点头表示对发言者们的肯定和赞同。

    从下午两点三十分开始,到六时多,与会者们都在积极的发言,气氛十分热烈,往住一个人在发言时,别的人会插话补充,使会议显得十分活跃。尽管发言者们对华国锋的不足与过失也提出了不少意见,但总体来说对华国锋的功绩是肯定的,对他的为人是赞赏的,认为他是一个可以称得上“君子”的人。在中共历代的领导人中,能称得上“君子” 的人,恐怕也只有朱德和华国锋了。

    会议将结朿时,郑仲兵先生请朱厚泽先生讲话,朱先生则非常谦虛,他只说大家都发表了很好的意见,他表示赞同,沒有什么补充的了。最后郑仲兵先生又转向我,叫我谈一下;我本来也想在会议上发表一点意见的,但与会者们都争相发言,而且精彩异常,我忙于记录,专心地在听,也就不作发言了。现在会议即将结朿,我怎么好意思来作“最后的发言” 呢?

    会议结朿后,与会者们共进晩歺.韩钢和胡少安两位先生有亊离开了,其余的人分坐两席就歺,我与林京耀和朱厚泽等八人正好同席,而且朱先生又正好坐在我与林京耀的身边,这又给予了我向朱先生请教的好机会。

    大家一边进歺,一边就各种话题海阔天空的闲聊,心情是十分愉快的。此时我又利用这难得的机会请教朱先生,又开始向朱先生发问了。

    问:“朱先生,今年是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三十周年,早些时我在网上拜读了你写的《关于近现代中国路径选择的思考》一文,使我明确了许多东西,是一篇很好的文章。你认为这三十年来中国在经济上成功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答:“一些问题我在文章中都谈到了,你既然读过了此文,我就不必重复了。我想用一句话来说,就叫解除市場禁锢,解除思想文化禁锢。”“人最根本的就是人的思维,……发展就是自由。——”

    问:“听说在八十年代中期,你在中宣剖任职期间曾提出过‘宽厚、宽容、宽松’ 的所谓‘三宽’ 政策,在国内外产生过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许多人把你称之为‘ 三宽部长’, 据说你也因此曾受到某些主管意识形态领导人的批判,亊情究竟是怎样的呢?”

    答:“当年批判我的人也不是讲这‘三宽’ 不对,而是反对沒有任何底线的或者沒有任何前提的‘三宽’,…… 宪法总不能违背吧”。“ 我认为是不能有任何前提的……因为思想自由是不受宪法管的,因为包括对宪法的讨论、批评或批判在内,都是自由的。作为思想自由来讲,它不但可以违背你的宪法,而且可以直接批判你的宪法,要求你宪法什么要改,这是完全自由的,否则就谈不上思想自由。”

    此时林京耀先生插话:“批判‘三宽’ 的就是那个素有‘左王’ 之称的人,我在书记处研究室工作时就受到他的批判和发难,我是与他对着干的,他就多方打击、排挤我,朱部长就是被这些人整下来的。”

    接着我们的话题又谈到腐败和环境污染等等诸多问题,朱先生都有独到的见解。此时正好有朋友给朱先生的手机发来短信,是关于反腐败的一首民谣,他打开手机让大家来分享,看后大家都发出了会心的嗤笑——这个腐败问题确是太严重了,难怪会引起民怨沸腾。

    ……

    这是一次令我终生难忘的聚会。通过聚会使我认识了许多新朋友,比如阎长贵先生,文革之初他曾是江青的首任机要秘书,后受江青迫害而坐牢七年多, 深受磨难。现在我和其中的一些朋友常有来往,使我获益不少。研讨会上听到了许多原来不知道的东西,是令人新奇和深受启发的。对此我要特别感谢李宇锋先生对我发出的邀请,并派车接送我;也要感谢所有与会者们在研讨会上的精彩发言,对我是极大的启迪与鼓励。

    ……

    而今朱厚泽先生永远的离开我们了,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受人尊敬与爱戴的离休老干部,对思想界、学术界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是我辈今人深感悲痛的。朱先生虽然离开了人世,但他所倡导的“三宽” 政策,他的关于“自由” 的思想,是永远留在中国人民心中的,可以说是永放光芒的!沉痛悼念朱厚泽先生,願他一路走好,英灵得到安息。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冮河万古流”。

    朱厚泽先生和他的思想永垂不朽!


    2010年5月20日于桂林沉痛地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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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晓明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0年11月6日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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