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对两种华人的不同心理冲击
　

野 火

　　转眼间，就到了“911”事件十周年了。我想起今年5月到纽约时，亲耳听到当地华人描述那天恐怖袭击时的情景，就不由对两国华人的情感和价值观存在的巨大差异，在心里引发的强烈对比。

　　那天纽约的天空，雨雾蒙蒙。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与我在国内看到的电视画面并没有什么不同，当我在坐在“一日游”的面包车里，望着车窗外匆匆闪过的灰色街景，心里自然而然浮想起“911”的惊世画面。而那个想象中的画面，却被一位年过五十的、当地华人导游司机的生动语言给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了。

　　“‘911’那天，我也像现在这样正开着车导游，当车子开到临近世贸大厦附近的那条街口，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嘣’的一声巨响，我还以为是哪里出了大车祸呢！”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指点着前方，兴致盎然地说道，“但当我从高楼的缝隙间看到世贸那边飘起滚滚浓烟的时候，这才想到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

　　“再往前开，车子就被警察拦住，不能走了。我看到前面已经被截停了一长串车辆。”他继续挥舞着右手说，“当时那种场面啊，我只想到，美国可能是发生核子战争了，我们可能要被迫迁移纽约啦！我亲眼看到，那一片尘土飞扬的街上，人哪，车哪，就像在战场上看到的、兵荒马乱的情景一样，简直是一片硝烟弥漫。马路上血糊糊的人，就在你前面爬啊爬，非常可怜！”接着，他把当时见到许多的骇人场景一一向我们述说。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我发现有一个场面是中国内地民众无从知晓的。

　　他说：“当那些从世贸逃散出来的人群经过唐人街时，很多路边的华人小店老板和营业员小姐，都把自己店里的面包、日用品往街上扔啊，不停地抛。要知道，只有逃难的人群经过唐人街时才会遇到我们华人这样的慷慨相助。那些灰头土脸的人见此情景，都感动得泪流满面啊！这时候，才显现出我们华人的伟大啊！”司机这时的神情明显流露出自豪的神色，“后来，当时的纽约市长朱利安尼，为了表彰纽约华人在灾难面前的出色表现，宣布给我们华人店铺的每户家庭发放2万美金的奖金。唐人街一听到这个消息，都奔走相告，开心得不亦乐乎。后来，那些华人家庭拿到这笔奖金后，都赶紧添置了各种电器和家用品。”

　　他所说的这件事，我敢肯定，国内的绝大多数民众都闻所未闻。因为中宣部会觉得有失自家的颜面。中国人不爱自己的国家，而对万恶的美帝国主义如此偏爱？中宣部要求的报道，一向都是希望把国外的灾难无限放大，如人民日报在9月12日的报道，居然把 “911”的死伤夸大为“约有五万人死亡”；而把自家的灾难尽量缩小，如此次温州高铁事故死亡人数统一口径为“39人遇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但我在车上听到的事实是，在美国的华人，其心已认同美国的价值观，故在国难当头的时刻，首先想到的是，我应与美国同在。

　　由此而不难理解，为什么每年中国官方派出的公费留学生在毕业后，大部分都宁愿选择一去不归留在美国。不仅如此，据《经济观察报》透露，中国许多富人为了保护自身资产安全、子女教育和改善生活环境，纷纷想方设法进行移民海外的计划。那些新富新贵们自然也不是傻瓜，知道什么国家环境保护得好，法律体系完善。多名成功的企业家也表示，因为国内各种税费太高，加上社会仇富心理严重，投资移民海外算是一个较好的选择。现在中国貌似富起来了，但70%的GDP是却是贱卖国内资源而为外国创造的。所以贪官携款出逃，富人投资移民的现象与日俱增。据北京因私出入境中介机构协会的数据显示，2009年中国再次掀起投资移民海外的热潮，2009年到美国投资移民的EB-5类签证的中国申报人数已经翻了一番，从2008年的500人上升到超过1000人。这还只是北京一地一年的统计，全国其他城市近些年总共有多少？不妨可以想象一下。

　　我想起方政先生对我说过的一番话，倒是对此现象贴切地诠释了一个完美的答案：“这是因为做美国人，会给你带来尊严感，而不是屈辱感；做美国人，会让你油然而生扬眉吐气般的自豪之感，而不是在你倍感无助的时候，国家却会置若罔闻，同情和关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联想到美国政府对在越战中阵亡的美军将士尸骨，至今都没有放弃敦促越南政府必须竭尽全力寻找；而中国无数的抗日将士牺牲在自家的国土上，却难觅一处像模像样、供人敬拜的坟地。最近读到一则《一场战争的两种纪念：国人淡忘日本人祭奠》的回忆录。描述的是1944年5月，中日两国军队在滇缅公路上一处18平方公里的大山里厮杀了近百天，中国远征军终于以伤亡7763人的代价，全歼据守的1300名日军。在那场被外界称为“松山战役”的惨烈战场遗址上。作者十分痛心地写道：“上世纪60年代，这个阵亡将士公墓被彻底摧毁。刻有烈士姓名的石碑，先是被人砸成两截，然后被抬到小学里做石阶，顽童们的小脚无数次地在石碑上踩来踩去，上面的名字日渐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楚。”而“松山战役幸存下来的10余名日本老兵，回国后都发表了回忆录，战记和日记。关于松山战役的书籍，起码有十几种。1974年，在中日建交的第二年，第一批日本人获准访问了中国的边陲城市昆明。这些日本人一到昆明就向当时的“云南省革命委员会”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允许他们到滇西祭奠日本士兵的亡灵。但这个合理的要求却被中方拒绝了。“据目击者回忆，全体日本人当即失声痛哭。”

　　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作者由衷感慨：“到今天，有几个中国人还记得那些抱着成仁之念冲在自己兄弟最前面的团长、营长、连长、排长；心存对死亡的恐惧、但仍然拼死前行的战士；战士死光后持枪奋然而上的马夫、卫生兵、勤务兵；还有吹响招魂号角的号手？我们这个民族的思维模式里，有着根深蒂固的胜者王败者寇的历史实用主义观念。‘王’与‘寇’的定性，一转眼就将刚刚流淌的鲜血和付出的无数生命擦得干干净净。”

　　我想，“911”如果发生在中国，北京当局选择的方案一定不是像美国这样在原地先建造一座“911国家纪念馆”，而是会快马加鞭地建造一座比原先更加富丽堂皇的摩天大厦，以急不可耐地凸显中国式善于遗忘的崛起。

　　人的生命价值，为什么在中美两国政府的眼中会有如此悬殊的差异？当初袭击事件发生时，为什么在民间的两国华人会存在一头幸灾乐祸、一头慷慨相助的殊异？这就是两国政府奉行的价值观和教育观的根本差异所在。中国实行的洗脑＋奴化教育，美国实行的公民＋法制教育。简而言之，在中国政府眼中，党的利益绝对大过或等同于国家利益，而在美国政府眼中，国家利益则大过党派利益。凡在中国教育出来的“好学生”眼中，党和国家是混为一谈的，而在美国教育出来的学生，党与国家在概念上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911”给美国和美国人无疑带来了心理上的某种改变，而对中国人的价值观，在整体上并没有多少改变。但是，只要美国人在人权价值观上继续影响着这个日趋一体化的世界，继续不懈地约束着极少数独裁体制的肆意妄为，美国和世界就不会因911的恐怖袭击而发生外交政策上的原则改变。我记得在亚特兰大的朋友家拜访时，并非圈中的朋友也说出这样一句令我刮目相看的话：“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美国在左右着世界的人权秩序，那些独裁当道的流氓国家还不知会猖狂到怎样的地步！幸好有了美国的存在，他们才不敢在自己的领地里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

　　如果说，911是美国为世界人权观念的弘扬所付出的代价，那么，这个代价已让美国人更加团结，也同时让世人对人权和民主的普世价值增添了认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