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界的大师亮相及其启示

吴庸（北京）

　　大师，《辞海》指有巨大成就而为人所宗仰的学者或艺术家。根据这一定义，在科学界，从事科学研究而获得巨大成就的学者通常以“院士”的荣誉称号属之，院士就是大师。

　　中华民国国民政府设立的中央研究院于1928年宣告成立，随即在数理、生物、人文方面成立多种研究所，开展学术研究，20年后学术成就硕果累累。1947年院士选举筹委会在全国开展院士候选人提名工作。筹委会从所提510名院士候选人中筛选出402人，又经中央研究院评议会审议，决定其中105人为院士候选人。1948年3月，评议会第五次年会，经过一次普选和四次补选，确定81名候选人为中央研究院首届院士，其中数理组28人，生物组25人，人文组28人。这些杰出的院士，包括数理组的微分几何开拓者苏步青，微分几何的奠基人陈省身，国际公认的数论权威华罗庚，在临床生化、免疫化学、营养学及氨基酸等方面有重要供献的吴宪，有机化学的微分析奠基人庄长恭，对地质学和古生物学供献卓越的李四光、翁文灏、杨锺健、章鸿钊，中国气象学与气候学创始人竺可桢，桥梁专家茅以升，研究制碱堪称世界一流的化学工程师侯德榜等，还包括生物组的中国药理学创始人陈克恢，体质人类学家吴定良，生物学家童第周，实验生物学家、细胞生物学家贝时璋，现代生理心理学家汪敬熙，热带病学医学家李宗恩等，人文组则有哲学史家、佛教史家汤用彤，历史学家、文学家、哲学家胡适，历史学家、古典文学家、语言学家陈寅恪，历史学家、民俗学家顾颉刚，语言学家赵元任，建筑学家梁思成，经济学家、教育学家、人口学家马寅初，社会学家陶孟和，哲学家、逻辑学家金岳霖等。81位院士的科学成就如群星灿烂，光彩夺目，足以彪炳史册，为中华民族赢得从未有过的光荣与骄傲。

　　如此巨大成就的取得有赖于受命筹组中央研究院并担任院长达12年之久的蔡元培先生，是他大力倡导的“思想自由，兼容异己”的主张起了关键作用。在科学研究中，没有“思想自由”就不可能取得对客体的科学从识，而没有“兼容异己”也就没有科研成果的多样化。对此，蔡元培作了深刻的理论分析。他认为，科学界的理论研究和实验测试，全靠单糵的个体思维活动与联合的互动行为，它的独特性对保证科学成果的出现具有决定作用。他指出，主体性和创造性的发挥程度是个体的发展程度的标尺。以主体性与创造性为底蕴的思维活动和实验测试，使个体潜力充分展开，从而使科学研究的成就获得保障，研究的质量向高峰攀登的力量也就有了保证。在这一领域，自由的权力，特别是思想自由的权力是绝对必要的，不能受任何其他因素干扰。当然，强调个性发展作用，并不排斥众性的选择，并不摒弃多元化的构建。蔡元培把这些认识概括为“思想自由，兼容异己”，这是他在受命创立中央研究院并主持该院院长工作12年期间一直坚定维护的指导原则。“思想自由，兼容异己”是使科学界的理论研究和实验测试硕果累累的核心动力。有了它，81名科学大师才得以显露头角，令世人动容。

　　与此同时，蔡元培于1916年被任命为北京大学校长。在主持北大校政的10年期间，北大成为新思想、新文化的策源地，成为民主与科学理念的传播先锋。著名的五四运动正是发源于北京大学，在中国近代史上书写了光辉的一页。可以说，北京大学所以在当时全国公立大学、教会大学、私立大学的群体中独树一帜，耸然而立，蔡元培的“思想自由，兼容异己”治校方针起了决定性作用。它成为不容撼动的“北大精神”，继任者蒋梦麟（1930年至1945年校长）、胡适（1946年至1948年校长）都坚定贯彻并发扬这一精神。

　　蔡元培认为，高等学府不应满足于传道、授业、解惑，他在1918年《北京大学月刊》发"X词中指出：“大学者，‘囊括大典，网罗众家’之学府也。”“各国大学，哲学之唯心论与唯物论，文学、美术之理想派与写实派，计学之干涉论与放任论，伦理学之动机论与功利论，宇宙论之乐天观与厌世观，常樊然并峙于其中，此思想自由之通则，而大学之所以为大也。”本此，蔡元培主持的北京大学形成3种相互比较的学派：自由主义学派，如胡适、钱玄同，马列主义学派，如陈独秀、李大钊，保守主义学派，如辜鸿铭、刘师培。

　　蔡元培认为，凡言之成理，持之有故，未被自然淘汰之说，皆可在校鼓吹，这是“思想自由，兼容异己”的必然之义。

　　蔡元培主持北京大学校政时还有一个重要主张：拒绝党派干政，拒绝政府干涉校政。由此出发，他在北大推行教授治校，由教授代表组成评议会，一切校政大事由评议会决定可否。这在当时的高等院校中首开先河，成为专家治校、民主理校的榜样。他把高等学府非政治化、非政府化，是功不可没的。此风一直延续到抗战时期在昆明成立的西南联合大学，国民政府教育部突然致函西南联大，要求课程设置、教材使用和各科考试一律统一，遭西南联大教授一致反对，乃由西南联大常委会发函，据理驳斥、抗辩，教育部只得不了了之。

　　上述一切，作为美好记忆，常留世人心间，念念不已。如今，这一切皆被雨打风吹去。以暴力为后盾、以专政为前卫、以知识为愚蠢、以知识者为敌人的毛泽东制度改造了所有高等学府。公安系统的派出所直接设在大学，便于就近搜集异常动向；在学生中发展中共党员，以种种工作前途加以诱导，便于使其安分守己；敏感时期，各系主管向党支部呈交书面文字，保证杜绝越轨行为；课程设置中“毛泽东思想”为必修课，考试不及格难以获取毕业证书。高校警察化、思想专制化是当政者树立的高校格局。“循思想自由之原则，取兼容异己之义”只能再现于人们的梦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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