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号-历史见证 晓明简介 晓明文章检索

 

 

在回乡与进京的日子里
----往事的追忆与思考

晓 明


  吾妻林平英自2012年3月检查发现身患肺癌以来,历经两年多的时间了;虽在省城经过三家医院九次住院治疗,但病情未见丝毫好转,反倒有愈加恶化之势。从2014年初春以来,她的病情已到了最为严重的危急时刻,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危险。由于子女们都不在身边,他们既使回家看望,为了工作和生活,也是住不上几天就要忍痛离开,故而照看病人的重担就落在我和保姆的身上了。每当看到妻子痛苦难过的样子,就送她到医院,或者为她寻找与购买药品,都使我心情紧张与万分沉痛。

  民间有言:"山中自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 吾妻虽只有75岁,但,也属古稀之年的老人了。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总是会死的,无论是老死、病死、或其它的意外死亡,总是会在每个人身上发生的。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刻,她希望落叶归根,能回到家乡看看,省吾过往的一切。她的娘家人和我的族人们也有此意,想要最后与她见上一面,如果她一旦故去,亲朋好友们来吊唁的话也较方便,故而我与子女们于2014年7月31日送她回到了我长大成人并与她完婚的第二故乡广西平乐县。

  她虽然病情恶化到了最为严重的时刻,不能进食,只能再次住进家乡的医院,靠输营养药液来维持生命,靠打杜冷丁和服用盐酸吗啡缓释片来止住疼痛。我和子女们总希望她活得安然些,两年多来对她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力。

  回到平乐家乡,她虽然全身疼痛难忍,但表现出来的心情仍是显得高兴的,每逢有亲朋好友来看望她,她都眼含泪花、忍住疼痛与人细声的交谈,那种生离死别之情也总会在人们的心中痛苦的显露。亲朋们鼓励她、安慰她,使她得到了短暂的慰藉,也使她对这个世界更充满了热爱与眷念之情。

  在家乡经40多天住院后,终因癌症恶化无法根治,9月8日凌晨3时20分,她终于在痛苦中与世长辞了。这虽是早就预料中的事,但我和子女们还是悲痛难忍,都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事已至此,当前要做的就是筹办好她的后事,使她安然地步入天国。

  在她人生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子女们都回到了她的身边,轮流守护着她直到故去。为了等候远在在日本的儿媳妇和孙女归来,对她的后事操办只好推迟到9月13日。9月11日儿媳和孙女归来后,13日9时30分在平乐县殡仪舘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仪式,一百多亲人和亲朋好友为她送行哀悼,向她的遗体吿别,然后火化,他的尸身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去了。

  现在吾妻驾鹤西去,使我失去了共同生活了50多年的伴侣,儿女们失去了慈母,孙儿、孙女失去了可亲可敬的祖母,内心里都是万分悲痛的。耳闻目睹眼前的一切,回想过去种种,我不但内心痛苦难过,更是思绪万千,勾起了我对她许多往事的追忆------
 

一、 一个家庭妇女对历史的反思情结


  吾妻出生于平乐县大塘村黄泥田屯一个多子女的贫苦农民家庭,她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由于家庭贫困,妹妹自小就接到无子女的人家作养女才得以长大成人的。在她还是孩提的时候母亲就过早的离世了,是靠父亲和哥、姐们把她憮养大的,那时她的家庭生活是靠父亲和哥、姐们耕种少量的田地,并靠卖柴为生,生活自然是非常贫苦的。

  可以说她的前半生是在苦难中渡过的。幼年时是国民党治下的苦难时代,1949年冬天虽然被毛泽東领导的共产党号称解放了,但生活并沒有根本好转,相反倒出现了1955年平乐的饥荒有人被饿死;更为严重的是1960年至1962年的全国大饥荒,那种吃糠嚥菜、乃至饿殍遍地的悲惨生活她都是亲身经历过的。特别是毛泽东搞的一系列荒唐而疯狂的各种政治运动,诸如土改斗地主,对粮食的统购统销,农业合作化,反右运动,大跃进、人民公社化、大炼钢铁,反瞒产,四清,文革------等等,她都是耳闻目睹亲身经历的。记得早些年她曾在与我闲聊时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起过往的一些事,这些事经常在她的头脑中不时浮现,使她思绪万千,心中不能平静------

  1、 土改斗地主那是谋财又害命

  1951年家乡土改时,她还是一个儿童团员,那时年幼无知,不懂世事,在农会干部和土改工作队员的教唆下,说什么"穷人要翻身就要恨地主,把他们斗垮"。 在这些人的指教下,她们一班儿童去看管地主,斗地主,在地上用白石灰粉画上圈,强迫不坦白交代的地主站在圈内不准动,曝晒太阳,不给水喝;有时还到地主家去搜查,发现有煮干飯吃的就把飯拿走不让吃------,对这些不人道的恶作剧至今她仍深感后悔,觉得内心有愧。

  更为严重的是,她亲眼看到斗争会上对地主们残酷的斗争,捆绑、吊打、坐老虎凳那是常可見到的事。更有少数地主在被残酷斗争后被枪杀了,真是分了地主们的田地、家产,最后还要了人家的命,她说这些至今想来仍使人感到后怕,感到不平,不可理解。

  2、 大跃进、人民公社化、大炼钢铁的荒唐与疯狂

  1958年毛泽东要中国人跑步进入共产主义,要在短时间内超过英国赶上美国,为此在中国开展了大跃进、人民公社化、大炼钢铁运动。那时各行各业都被强廹搞大跃进,放高产卫星,把若干个农业生产合作社组成人民公社。为大修水利、大炼钢铁而把农民组成军事化的组织,每个公社都成立民兵团、营、连、排,无报酬地开赴水利工地,开赴钢铁基地作牛马般的劳动,把农民当成了农奴。她曾亲自随这种军事化的奴役组织到水利工地进行过艰苦地劳动,到平乐县保安的山区砍树烧炭用来炼铁、炼钢。那时她不懂得什么,只知道积极地响应党的号召,全力以赴地投入艰苦的劳动之中。现在想来,这些全都是毫无益处的劳民伤财的荒唐之举,害得国贫民穷,使农民苦不堪言。

  3、 反瞒产那是对农民的公开抢劫

  由于1958年毛泽东种种荒唐之举,假话、大话、空话风行,一平二调,刮共产风,大搞破坏生态环境的炼铁炼钢群众运动,使神州大地满目苍凉,粮食减产,造成了全国的粮荒。在此种情况下,毛泽东仍然指令各地对粮食进行髙征购,征购不到粮食就开展反瞒产运动,组织工作队和民兵下乡,清查农民家的粮食,诬陷生产队和农民隐瞒粮食产量,私藏粮食。她亲眼看到她的一个担任生产队长的叔叔被工作队和民兵捆绑斗争,逼迫他承认隐瞒了粮食产量才得以过关;她的一个婶娘为了孩子们不至挨饿私藏了几十斤粮食,被工作队和民兵搜出后也被捆绑,粮食被拿走。那时她对这些觉得不可理解,感到不公平,看到这些心里极为难过。但,既使心中不满,有满腹怨言,也不敢说。而今她认识到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实际上是对农民的敲诈和公开的抢劫。

  4、 她亲眼所见文革运动中的乱杀人

  文革中的1968年广西出现了对"地、富、反、坏、右" 及他们的子女,"四二二" 派成员的乱打乱杀惨案,据官方1983年在处理文革遗留问题时的统计,全广西被非法杀害的就有近九万人(民间的估计要远超过这一数字),仅平乐县就被杀害了1900多人。我家所在地是平乐县的一个小山村,人口不到百人,就有农民张发瑞、蓝海清、富农罗贵英及她不到15岁的儿子、老中医生蓝宗炉等五人惨遭杀害,罗贵英母子被杀害后,家中沒有别的人了,所有的粮食及一些衣物用品全被那些凶手们抢光。这些都是她亲眼所见的,她感到非常残忍和可怕。她知道这些人没有任何的犯罪行为,光天化日之下竟被随意处死,而且是在大队革委会干部指导下进行的,这个国家还有国法吗?

  那时我在桂林的一所中专学校从事教学工作,1966年文革运动开始后,为响应毛泽东"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厎"、"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的号召,积极地带领学生们起来造"走资派" 和"反革命修正主义" 的反,并成了造反派的负责人之一。开始时毛泽东支持造反派,但从1968年开始毛泽东的目的达到,就抛弃造反派了,广西的土皇帝韦国清剩机疯狂镇压反对他的"四二二"造反派,组织支持他的"联指"保守派,甚至调动民兵和军队围剿"四二二"派,使广西各地(特别是南宁、柳州、桂林这三座城市)发生大规模的武斗。在各级革委会及各地军分区、县武装部的直接组织领导指挥下,各地"四二二" 派相继被围歼歹尽,南宁、柳州、桂林三市力量强大的"四二二" 派最终也被全歼,全广西开始了对"反革命"、"阶级敌人" 大刮"十二级台风", 一场反人类的大屠杀遍及广西,真乃血雨腥风,屍横遍野,是广西有史以来极为罕见的屠杀。

  我所在的桂林市,虽然遭到了军分区、革委会组织12县"联指" 派数万武装人员的围攻,仍坚守住了所在的城区。在中央"七三" 布告下达后,我们停止了武斗,并敲锣打鼓地主动上交武器。而此时围攻桂林的"联指" 派不但不上交武器,反而在韦国清及桂林地、市革委会及军分区的组织领导下,戴上"工人纠察队" 和"工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 的袖套,于1968年8月20日全付武装非法到"桂林老多派"( 广西"四二二" 派最早的造反组织)所占区域公开抓人,一时间桂林城区充满了红色恐怖,光天化日之下"联指" 派四处抓人、打人,甚至公开把人打死。我也在此时遭到了非法的抓捕,毒打,关押,其后被游斗,多次批斗,險些丧命。1969年中共九大召开前夕,我被宣佈"解放" 了,此时吾妻带上两个女儿到桂林来看我,一颗沉痛的心才安静了下来。她曾痛心地多次对我说," 农村中的乱杀人太残忍了,我亲眼看到斗争会上把人活活用棍棒打死,有的用马刀砍死,我闭上眼不敢看,心里害怕极了。你的养父是被县卫生局的"联指" 派的人抓去,在县城河边被枪杀的。那时听到有人说你在桂林也被打死了,我心里不知如何是好,难过极了,心想这个国家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和两个女儿,还有你的母亲及几个弟、妹们怎么办呢"? "我相信你不会干坏事,但以后还是要少管别的事为好,只搞好工作就行了"。 妻子的一席话,是多么诚实的肺腑之言啊!使我无不为之感动,对她更充满了敬意和爱慕。
 

二、 诚实勤劳的中国传统型农村妇女


  我与平英婚后育有两女、两子四个儿女,由于在毛泽东独裁专制的年代,我长年在外工作,夫妻间聚少离多,她一人在家承担了生活重担,上敬老人,下要照顧我的弟、妹及自己的子女,工作的劳累及生活之艰辛是可以想见的。不论是在农村靠劳动艰难持家度日,或是一度曾在平乐锰矿工作期间,她都能长期的任劳任怨,忠厚老实,勤奋劳动,与人为善,和睦乡里,是一个传统型的中国农村劳动妇女。她的许多优良品质是深得乡亲和同事们称赞好评的。正因为如此,至今我和许多亲人仍在深深地怀念她。

  毛泽东死后,从八十年代经济改革开放后,国家的经济发展了,老百姓的生活也有所提高,1984年她和子女们才得以办理"农转非" 和我生活在一起。30年来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与过去聚少离多的分居生活相比,还是感到温暖幸福的。想不到在儿女们都长大并成家立业的今天,她沒有享受到多少幸福的时光却不幸病逝,怎能不叫我与子女们万分悲痛与难过呢?!
 

三、 她对现实社会一些问题的看法也是令人敬佩的


  我有时常爱与她谈到一些现实社会的问题,经济虽然增长了,国家富強,人民的生活比毛泽东时代好多了,但存在的问题仍然不少,有的甚至到了最为严重的危机时刻。如贫富分化悬殊,底层民众生活艰难;贪污受贿严重,社会腐败不堪;环境屡遭污染破坏;假货充满市场坑害老百姓;黄、睹、毒及各种刑事犯罪居高不下;強征土地、強制拆迁常常引发群体性骚乱事件;老百姓就业难、看病难、住房难成了压在他们头上新的"三座大山"; 社会缺少舆论的监督和言论的自由言说------等等。这些许多问题的存在,严重地影响到社会的和谐,阻碍了社会的进步。想不到对这些问题她竟会完全赞同我的看法,只是叫我在外面不要随便说,要总结反右和文革的教训,更不要写成文章发表,以免引来麻烦。对于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家庭妇女,凭她多年的社会经历和对人生的理解,使她能有此种思想,是令我敬佩的。仅从下面的几件事就足可看出她对现实社会诸多存在问题看法,是值得对她称赞的。

  1、令人忧虑的粮食生产和环境的被污染破坏

  记得2008年清明时节,我与她回到了我的出生地第一故乡广西阳朔县降村老家,与族人

  共同扫墓祭祀先祖,看到家乡的许多变化,是令人喜忧间有的。喜的是人们有饭吃不再受饥挨饿了,许多家庭的住房改善了,昔日的坭土墙瓦房少了,茅草盖的房子更是绝迹了,代之而起的是现代的水泥楼房,并且有了电灯、电话、彩电、电扇、乃至冰箱等,一些家庭都有了。许多青年人都用上了摩托车、手机,个别人家还备有拖拉机、甚至微型汽车,这个变化当然是大的,令人高兴。但令人忧虑的地方却也不少,如许多靑年男女都外出打工了,家里只留下老人、小孩及少数靑年人,致使许多农田不是丢塃,就是不祌粮食而改种菓树或者别的经济作物。过去这些农田向来是旱涝保收的稳水田,而今不种粮食了,农民都要靠买粮为生,中国是世界的人口大国,一但发生粮荒,到那里去买粮、又有哪一个国家能供应得了中国人的吃飯问题呢?她同我一样,都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大问题。

  再就是环境的破坏与污染问题。我告诉妻子,记得儿时看到的故乡是一个山清水绿,鸟语花香的村庄,我们一班儿童跟随大人们上山割草、打柴,无数的野菜、野花十分招人喜爱;特别发源于瑶山里的一条河流,进入到故乡境内以后,从一条山区的溪流变成了一条小河,河面有二十至数十米宽,两边是沙滩砾石,河水十分洁净,魚儿成群。由于涨水时水流的冲涮作用,往往形成深潭,成了人们夏天洗澡的好去处。我们一班儿童们一起去洗澡,三五成群的光着身子,先到农田里滚一身烂泥巴,然后跳入河中嬉戏,互相打水仗,真是好玩极了。现时每每回忆起幼时的生活,往往会使人沉入幸福的喜悦之中。

  而今这一切是不复存在了。由于人口的急剧增加,村民们到处建房,房屋虽然是钢筋水泥的,比过去好多了,但毫无规划可言,随意乱建,破坏了原有的环境。特别随意乱丢垃圾,废塑料袋和塑料薄膜随处可见,一到下雨天泥泞的道路使人寸步难行;一些人将垃圾倒入河流中,再加上农药、化肥的过量使用,河水严重污染,河中少见有鱼了,也再无人敢下河洗澡了。河的两岸杂草丛生,丢满了垃圾,长此下去,子孙后代又将如何生存呢?可惜这些至今无人过问,也无人来管理,地方的官员们只注重城里建设,不管农村。妻子与我有同感,都认为是一个令人忧虑的问题。

  2、食品的安全问题令人忧心

  无论是在阳朔还是在平乐这两处故乡,我和妻子每次回去时,亲人们总是轮流招待我们吃饭,都是宰杀自家养的土鸡,土鸭,农家种的蔬菜,食的当然美味可口,十分安全,在城市里是难得吃到这些的。回想在城里市场上供应的猪、鸡、鸭等肉类,都是饲料(伴有某种激素类的添加剂)养的,许多还是注水的,蔬菜也是靠施化肥和农药长大的,这些对人体都是有害无益的,尤其是小孩们食后,可促使他(她)们早熟,是祸害无穷的。

  记得2008年8月我与妻子到北京小住,那时正值媒体公开曝光三鹿毒奶粉问题,一时间使国人心中恐慌,对不良的生产厂家和商人无比怨恨。其实现在何只是三鹿奶粉一家的问题,掺杂制假的食品几乎到处都有,毒大米、地沟油、染色饅头、各种假冒低劣的饮料、假烟、假酒、假药、假保健品……等等,使人防不胜防。更可恨的是一些平面媒体、广播、电视,他们为了收钱而不惜为那些无良商家大肆做各种虛假广吿,误导坑害百姓,而监管部门又如同虛设,面对如此的社会现实,百姓们又将以何食为天呢?

  吾妻对这些早就是深恶痛绝,嘴上经常骂这些无徳的不良商人和那些不负责任的媒体。无论是在住地,还是在回乡的日子,在北京,这些都是她耳闻目睹的,每每使她心中无比痛恨。为此她不但自己购食品时多加注意,也经常告诫亲属和朋友们购物时多留意,尽量到正规的较大的店舗去买,以免受骗上当。就是对亲属们的子孙,或者那些素不相识的小朋友,她都会叫他们不要随便到学校周边的小食杂店去买吃的,因为那些地方大多卖的是假冒伪劣食品,或者是过期的食品,是有害无益的。我当然同意她的看法,但有时却故意对她说,你管的太宽了,国家这么大、小孩们这么多,你管得了吗?她则说见到的我就要说,为了孩子们的身体健康,说一个是一个,总是有好处的。此话当然是有道理的,说明他的内心深处对孩子们的关爱是十分深厚的。

  3、京城的所见所闻使她感触颇深

  2007、2008、2010三年我都与她到北京儿子处住上数月,特别是2010年住的时间较长。每次进京,所见所闻还真的不少,令她感触颇深,许多问题引起了她思想上的震惊。仅从以下的几个事例,就足可见她对现实社会的深思与见解。

  (1)、色情业泛滥的中国:在我们的住处,早上开门不时可见到有各种不同的广告卡片,特别是那些色情广告卡片,上面印有联系电话,收费标准,并有年青美女的半裸体照片,实在是肉麻不堪。吾妻见到这些往往要开口大骂一番,怎么在京城还有这种东西,这不是把色情送上门来了么?我们在南宁、桂林或其它的县城及乡鎮,那种路边发廊店、按摩店随处可见,许多是有色情活动的,而当地时常开展的所谓扫黄,一些执法人员的目的却在于罚款创收,实际上扫黄是装样子,这样做的结果充其量也是治标而不能治本。前些时北京打掉了"天上人间" 和一些色情场所,是否能彻底铲除,令人质疑。现在北京仍然还有地下的色情业在猖狂活动,全国其它地方也绝不会例外。在中国这个色情业看来要禁绝是不可能的,如何面对这一现实社会存在的大问题,是颇值得认真思考与应对的。。

  (2)、令人惊愕的天价房产:北京的房价也实在太高了,儿子2006年在东四环北路购的一套88平方米的住房,每平方米价格是一万一千多元,总共花了一百一十多万元,是用银行按揭付款方式购买的,首期付款20多万元是靠他的日本藉媳妇支付的,此后每月要付房贷6000多元。2007年我和妻子进京时听儿说到这些,感到惊奇,都说他这下成了一个房奴了。儿说沒有办法,不买房的话,租房住两房一厅每月也得花四千到五千元,只好硬着头皮忍痛买了。

  2008年进京时,看到房价上涨了,儿子说他购的这套房现在的价值是150万元左右了,可能价格还会上涨。果不出所料,2010年我们再次进京时,儿购的这套房已经是价值250万元了。特别是在三环、二环以内的主要城区,一套两居室的住房沒有300万元以上是望尘莫及的,而那些别墅级的花园式住房动轧数千万乃至上亿元------天啊!这天价的房产是什么人才能购买呢?就是两、三百万元的两居室住房,一般市民、那些打工者能买得起吗?闲着无事我与妻子爱到北京城区一些街市走走,每每看到许多售房公司的吿示,列出了各类房产的售价,都是高昂令人可怕的房价,看后真使人万分震惊,妻子说她是无法理解,如此高的房价老百姓那辈子才能购得上住房呢?

  (3)、对现代史的一些问题她也是听得入神的:在京期间我曾带她一起去拜访过阎长贵(曾任过江青的首任机要秘书)、吳迪(民间网刊《昨天》的主办人)、林京耀(曾在政治局政治研究室和中宣部工作过的退休干部)等诸位先生。我与这些先生们是通过网上文章交流认识的,而今能有机会面谈,当然是十分难得的。我们之间在交谈中除了互相问候及谈论生活话题外,也会谈及当今的若干现实社会问题,特别是对文革史及历次政治运动的回顾与反思的问题,是论及较多的。交谈后这些朋友们都招待我们用歺,吾妻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回家后我问她,我们谈的你听得懂吗?她说这些事情我都是经过的,我当然听得进去,你们谈的一些具体问题许多我是不知道的,感到新鲜,但我相信你们说的,也很同意你们的意见。

  在我拜访学者徐友漁、老作家铁流、民间网刊《往事》创办人郑仲兵和李宇锋等诸位先生时,她虽没有随我一起去,但回来后她总是十分关心的问我,"见到了么"?" 谈得怎么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我也会把我门所谈过的一些问题与她简要的叙说一番,以满足她那一棵热情与好奇的心。

  我曾告诉她,徐友漁先生是一个很有成就的哲学社会学家,比我年轻十多岁,他向我介绍了文革史的研究现状,并強调了如何深入研究的一些问题,使我深受启廸。他送了一本《自由的言说》一书给我,是他自己的著作;我也向他回赠了自己写的《广西文革痛史钩沉》一书。分别后并互相留有电话和住址,方便以后联系。

  至于拜访铁流先生,我和它很谈得来,他向我详细介绍了自己过往的一些情况,令我感动与敬佩。他是一个年长我四岁的老作家,四川成都人,解放初期即参加了土改工作队,靠自学成才后来调到《成都日报》作编辑、记者,当我还在桂林读书的时候,五十年代初、中期他就成了四川有名的青年作家。想不到1957年毛泽东搞的反右运动,他被打成"极右份子", 蒙受了23年的监狱和劳改生活,是一段令人终生难忘的苦难岁月。八十年代初期他被平反后,恢复了记者的工作,但几年后他下海经商,靠自己的努力拼搏,成了一个比较富有的商人。进入新世纪后,他又金盆收手,重新走上了文字工作的道路,他主编的《往事微痕》是很有影响力的。吾妻听了这些也对铁流先生过去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对他现在的所为也非常敬佩,为我能交上这么一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再谈到认识郑仲兵和李宇锋两位先生的问题,那是得益于重庆何蜀先生的介绍,在何蜀先生的推荐下,他们主办的《往事》发表了我的一篇文章。2007年进京时我就去拜访过他们,2008年进京时,9月26日他们主办了一次"悼念华国锋的民间学术研讨会", 对华国锋主政期间的一些问题进行研讨, 邀请我去参加会议。与会者大多是离退休的老党员、老干部、老学者,如朱厚泽(胡耀邦时代的中宣部长)、姚监复、阎长贵、林京耀、高瑜女士(资深媒体人)、在职的中央党校教授韩刚------等等十多人。这是一次令我难忘的会议,通过这些先生们在会上的发言,使我知道了许多原来不懂的东西,特别是通过此次会议和会后与会者们共进晚歺,使我结识了一些新朋友,是一次令人难忘的会议。妻子听了我说这些之后,也感到十分高兴。
 

四、 在我受到国保人员传讯时她心中沉着不慌乱


  2010年3月25日下午,当我还在午休时,突然接到办公室打来电话,通知我到办公室。我沒有问对方是什么事,就起床到办公室去了。到办公室一看,有几个生人等在那里,门外停着两辆小汽车。我问办公室人员找我什么事,此时来人中的一员就拿出一张他们写好了的传讯公文叫我签字,并说有些问题要找我了解一下。顿时我心中明白了,定是关于我在海外发表文章的事,这使我感到意外,似乎又是早就遇料会发生的事。

  我在传讯公文上签字后,就随他们坐上汽车,前面是司机和一位国保人员,我坐在后排中间,两边各坐着一名国保人员。两辆汽车迅速开到了江南派除所的讯问室。我一个人坐在一边,他们一帮人坐在另一边,摆好了录像机和用作打字记录的电脑,其它的几个人都拿着记事本准备记录。

  对于这种因写不同观点文章而受到国保监控、传讯的事,我在网上早就看过多了,心中非常沉着,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没有违反宪法和法律的任何条款,一点都不害怕,在一路来的车上我早就考虑好了该怎么回答他们的讯问。

  从3月25日下午至27日中午,历经48小时国保人员全程陪着我,25日下午,26日上午、下午、晚上,27日上午等五个时段的讯问,每次讯问后的记录都叫我签字。25日晚上曾到我家搜查,拿走了电脑、十多本笔记本、电脑中下载的打印文章、书稿和出版的图书、中国银行存折、U盘------等等一批东西,并在室内对墙上掛的照片、电脑等物品进行拍照。

  国保人员曾安慰我的妻子,说是没有什么的,是要找我了解一些情况。其实妻子的心中也十分明白,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因而她心中沉着,有说有笑地招呼他们坐,指着墙上掛的照片一一向他们介绍家中的成员,特别说明日本藉的儿媳妇,她的中国话讲的很好。

  从他们的问话可以看出,不知他们从那里得来的情报,说我是xx党的"广西党部主任",我的有些文章是"颠覆国家政权", 并说刘晓波因此而被判刑了,你应该很好考虑自己的问题,尤其不要再写这类文章了。对他们的讯问我都一一作了回答,并阐明了自己的观点。最后他们把我写的大多数文章都打印出来,并要我在每_一页上都按上手印,并宣布对我进行监视居住半年的处分。

  我理解这些国保人员的所为,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在两天的时间中,他们中的一些人称呼我为"蒙老!蒙总!"对我在生活上的照顾和态度都是较好的,住的是西园国宾馆,因而我也很配合他们,就算是双方配合把一场戏演好罢了。

  两天后回到家里,我把大致的经过都告诉了妻子,妻说她开始时感到有点突然,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很快就静下来了,因为几次到北京,我与朋友们谈过的东西,她都听到了,我的文章中也不外呼是写这些内容,显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故而她断定我是不会有事的,因此也没有把此事吿诉几个儿女和任何的朋友,以免引起他们不必要的担心。

  所谓半年的监视居住,其实也未见有什么具体的行动,因为年初时小儿媳妇在桂林生小孩,妻子要去照料,我也只好跟着去了。事后一位国保人员对我说,你不在南宁,我们又监视不到你。半年后他们归还了我的电脑,银行存折,但对其它的有关文章、书藉、笔记本、U盘等东西却没有归还,说是"找不到了"。 我心里在想,也许他们是想看这些东西,故而不愿归还;我虽然当面对他们声明等你们找到这些东西后,我还是来要的。但几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去找他们要这些东西,吾妻也说算了,不要再去找他们要了。我心想就算留给他们看吧!也许会对他们在思想上有所启发和益处的。
 

结束语


  吾妻虽不是什么名人,只是一个缺少文化的农村贫苦农家出身的女子。但她经历过了1949年以来的历次政治运动,所见所闻,感受颇深,并能回顾和反思这些,支持我和那些见解相同的朋友们交往,支持我回顾和反思历史的写作,实在是难能可贵的。比起那些"五毛党"、 那些"毛左" 分子和歌徳派的文人们,她的见解和思想要先进多了。如果中国的广大底层民众都有和她一样的思想,中国人的"宪政梦"、" 宪法梦" 定会早日实现。

  现在吾妻故去了,人去耧空,使我愁绪满怀,心情难以平静。每当望着她的照片,每当回忆起她的所作所为,都会勾起我无限的情思------

  "尔曹身与名倶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山河依旧在,自由民主的和谐社会定会降临神州大地。愿吾妻一路走好,在九泉之下用她的英灵护佑自己的儿孙及亲朋好友们健康如意,生活美满幸福。

  以上就是我对妻子若干往事的追忆与思考,权当作为对她怀念之情的哀思吧!

  作于2014年9月下旬至10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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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晓明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4年10月6日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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