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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历在目》15. 初小时期的老师

 

王先强

 

我读初小,转了好几间学校,还从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洋,转回到故里来。当中的奔波颠簸,我不想去忆及,很多也忆不起了。然而,那时期的两位老师──在南洋教我英文的老师和在故里教我全科的老师──却是我难以忘怀的;我得把他们记述下来。

教我英文的老师,约四十岁,是位女的。非常遗憾的是,因年代久远,我记不起她的名字了。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的是她的形象:卷长头发,略圆面庞,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迈着稳重的脚步,对学生总是呈现着一种严肃的神情。除了上课之外,学生也无机会接触她。

那是中文学校,用华语讲课;上英文课时,除必要的英语之外,也是说华语;同学之间交流,也全说华语,不说其他话;因此,英语不是主语。

有一次上英文课时,恰逢政府学督来巡查,考察教学情况。英文教师只好稍为退后,让课堂给学督主持。因是英文堂,学督便是全说英语,叽哩咕噜,一下子把全教室的人都慑住了。巧得很,学督第一个就点上我,要我回答问题。我站了起来,瞥了英文老师一眼;她显得很紧张。幸好,学督难不倒我,英语对英语,我流利地回答了学督问的几个问题,坐下去。这时,英文老师才松一口气,对我露出微笑。这是难得一见的微笑。还有几个学生被提问,答得也不错,但比我的流利则稍逊。其实,所提问的也不外是你叫甚么名字,今年几岁,住在哪里之类,并不深奥的。考察结果,相信学督是满意英文老师的教学的。

此后,我感觉到,英文老师有点宠爱我。学期考试,英文科我居然考了个第一。在学校颁奖会上,英文老师格外的、亲手的颁给我一盒精美的跳棋。

我不知道英文老师有否偏私,但我相信我得到的英文第一和那盒精美跳棋,应该与我流利回答学督提问有关──我为她争到了面子。当然了,英文老师也是发掘了我的英文才华,视我为得意门生,对我寄予了殷切的期望。

可惜,不久后我就离开了那里,回归故里。我不忘把那盒精美的跳棋带回家乡,但土改时抄家,终也失去了。

我难忘英文老师,难忘英文第一和那盒精美的跳棋。我的难忘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从彼之后,我几乎就跟英文绝了缘了,不再有机会学习英文了。

我在故乡继续我的初小学业。学校是一间茅屋,许多根木条种在地下,上面搁着木板,便是书桌坐椅,三、四十个学生,一、二、三、四年级都有,全挤在一起,全由一个老师教书;这便是个全科老师。不过,教的也只有国语、算术和历史三科,甚么常识、英文、体育一类的科目就没有了。我读的是四年级,是学校里的高年级生了。

这个老师叫李耀如,约六十岁,是位老夫子,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学校贴出的布告,村人看了都啧啧称奇;可他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就不用指望他会说一、两句英语了。他对学生算和谐可亲,遇顽皮学生,他会左手抓住学生手臂,右手便打学生屁股,学生呱呱叫,回头对他笑,他也笑,所以学生都不怕他。

李老师好像也发现了我有某种天才,每于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特要我进入他的书房,坐在书桌前用毛笔抄写「之乎者也」,周而复始。书房是在茅屋的一端,用泥墙间隔成的,并不太大,也没几本书,倒是还兼作厨房和卧室,因为李老师得自己做饭吃和在这里留宿,所以书房是多功能的。学生的课外活动,便是在坡地灌木丛间捉迷藏,是唯一的活动,却也总是津津有味的。我坐在狭小书房里,心早已飞到捉迷藏的天地里去了,哪还会用意在「之乎者也」上乎?

李老师却是认真的,每每站在旁边督促我,要我写好字,还要念好书。我领会到他的用心;他是要把我塑造成大器。我不能不感激他。

我也难忘教我全科的这一位李老师。

两位相距千里的老师,都一致的看上我的聪颖、才能,因而尽出锐意培育人材之良苦用心,刻意的激励、造就我,盼望我学有所成,出人头地。可是,他俩白费心机了;我未能如他们所愿!

我展开我的人生旅程,一开步便触霉头,前面一片黯淡,路上风雨交加,撞撞跌跌只为肚子奔劳,争得温饱也就到头了。如今,我庸庸碌碌,只是凡夫俗子一名,毫无作为。我完全未能顾及我的启蒙老师对我的期望:我对英文没半点认知,低劣到回答学督的那几句英语也说不上了:我并不成器,更不用说成大器了。我辜负了我的启蒙老师,很对不起他们;他们倘若健在,我也无面去见他们。

在怀念老师的时候,我很伤感,为自身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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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王先强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8年2月20日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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