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号-历史见证 一真溅雪简介 一真溅雪文章检索

 

 

知青岁月(六)

 

一真溅雪

 

摘自一真溅雪回忆录《使命》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赛程我已经跑尽了,当守的信仰我己经守住了。─

             摘自《新约圣经》.提摩太后书.4章.7节

我们从下放到湘西芷江的长沙铁道学院的“反动学生”张鑫和梁白濒那里知道他们那里猪肉卖到3.5元一斤,粮食又极度匮乏,便与他们商议由我们贩运几十斤腊肉到他们那里由他们负责出售,赚的钱归我和孫治国,我们送五十多斤全国粮票给他们(这些全国粮票都是孙治国的哥哥寄给我们的),因他们那里极度缺乏粮食。

1971年8月“双搶”过后,我们找在兰岭肉食水产站杀猪的、我们的房东兰炳件帮忙,先后从肉食水产站买了五十多斤猪肉用盐醃了几天后,挂在烈日下晒干一些水份,然后用烟燻制成腊肉,我们把腊肉用塑料薄膜一一包裹后,放在一个木衣箱的下面,上面放了几件衣服,又在衣服一侧的上面放了几小块腊肉,然后从大队开了一张外出探亲的证明,我就背着装了四十来斤腊肉的木箱,步行25里路来到京广线上的越江火车站,乘火车经长沙转车到达怀化。

这一路上酷热难耐,8月中旬的湖南,那时气温通常都在摄氏三十七八度甚至四十一二度左右,而坐的又是那种每个小站都要停的慢车,那时这种车上又没有空调,就连电扇也时有时无,在烈日曝晒下的车厢里,气温通常都在四十摄氏度以上,男乘客大多只能穿条短裤背心;女乘客也只能穿短袖薄衣裤,乘客不论男女全都大汗淋漓,不停地挥动扇子、衣物扇风。

开车的时候还好一点。窗口还有点风吹进来,尽管也是热风,但都比停车时好,停车时车厢内空气停止了流动,车厢顶上烈日当空,此时车厢内不仅温度剧升,而且因空气缺少流动致使车厢里充满了汗酸臭和刺鼻的劣质烟味,使人不堪承受。

到怀化后,又从怀化乘汽车到达湘西古镇洪江,在洪江住了一晚,当晚在洪江的一家小旅馆住宿时,半夜遇到一位工人纠察队员和一位民警来捡查旅客的身份证明,和携带的物品(查投机倒把),他们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去干什么?我说:我是下放到湘阴的知青,有一个弟弟下放到芷江,他们那里粮食不够吃,又没有肉食供应,为了让他安安心心札根在那里接受贪下中农的再教育,父母要我从长沙的家里带了一点腊肉和一点粮票给他,说着我不待他们开口,便主动把木箱打开,他们见箱子里面的衣服旁边放了几小块用薄膜包着的醋肉,我又把身上带的二十来斤粮票拿给他们看,他们见我带一副眼镜、上穿一件旧的白衬衫、下着一条兰布裤,是一个典型的“知青”打扮,又见我主动向他们出示自己携带的物品,又没有一点紧张的表情,又有去芷江探亲的证明,便断定我既不是“外流”人员;又不是“投机倒把份子”,而他们又还有许多旅客需要检查,便对我说:好了,你把箱子关好,粮票收好,睡觉吧!芷江那边有点乱,你路上要小心(因芷江极度贫困,农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所以偷扒搶劫之事时有发生)。直到他们二人离开,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因为如果他们把箱子上面的衣服翻开就会发现下面全是腊肉,如果再一捜身,我藏在鞋趟底下面的几十斤全国粮票就会被他们发现,在那个时代随身携带四十多斤腊肉和七十多斤全国粮票那肯定要被当作“投机倒把份子”抓起来的,如果我被抓起来,他们到湘阴县和湖南大学一调查,我“反动学生”的身份就会让他们知道,除了腊肉、粮票被没收之外,像我这种有“反动学生”前科的“投机倒把份子”判几年徒刑是少不了的。这次能躲过这一劫,除了事前准备充分、临危不乱,应对恰当之外,运气好也是重要原因。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匆匆吃完早餐,便到洪江镇沅水边上的船码头排队买了一张洪江至托口镇的小火轮船票,登船后,小火轮沿沅江逆流而上,泛着涟漪的江水清澈見底,长满衫树的两岸山上风景如画,我站立在船头迎着江风,尽情观赏两岸赏心悦目的旖旎风光,江面上不时还可以遇到顺流而下的竹簰、木簰,还可不时听到从簰上传来的“簰咕佬”们那粗犷高吭的号子声,让人暂时忘却了现时的苦难和忧愁,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沈丛文笔下那闲适恬静、风景如画的湘西。

由于那一段水路是沅江的上游江水不深,江水又清澈,江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有时船行到浅滩处,就需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乘客跳到水中,一是可以降低船的吃水,二是要用船上备用的縴繩挽在肩上,弓起腰、身体前倾,用腿尽力蹬踏江底的鹅卵石縴引小火轮前进。每当此时,我都会争先跳到水中去拉縴,因为我生性好奇,像拉縴这种我从未经历过的事,我是绝不会放过亲自体验一下的机会的。肩上挽着縴繩、身体向前倾斜成与水平面成30度角的姿态,以及身体下面清冽、微凉的江水,让我感觉到自己仿佛就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縴夫”,立时一种自豪愉悦的心情充满了我的内心。

大约中午一点,小火轮到达了托口码头,我登岸后就见到按信上的约定,早已迎候在那里的张鑫和梁白濒,他们迎上前来互相问候之后,我对他们说:你们还没有吃午饭吧!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走。

我们一起就找到一家在码头趸船上的小吃店,我知道他们二人不仅囊中羞涩,而且没有粮票所以请他们每人各吃了一碗面条,然后他们帮我揹起木箱一路翻山越嶺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才到达他们下放的地方:芷江县冷水溪公社大军田大队架溪生产队,这是一个森林密佈的山区,田土面积稀少,人烟也十分稀少;这是一个极度贫困的地方,这里唯一不缺的东西就是我们兰岭极其缺乏的柴火。这里的贫困与落后从我们从托口到架溪的沿途就可以看出来,因为这里还遗留着刀耕火种的习俗。

在路上在一些地势较平缓的森林中偶尔出现一块红薯地、玉米地,我还看到在有些地方还横七豎八地躺着厚厚一层被砍伐的乔木和灌木,都已被夏日的阳光炙烤干枯,我问张、梁二人:这一片砍倒的树木柴火早已干枯,砍伐的人怎么还不搬回家去?他们笑着说:他们砍柴火会跑到这么远的山里来吗?村子旁边多的是,这是村民们在森林里开的荒,这是这里残留的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村民们在夏天到山里找到一处地势较平缓的山坡把这里的树木全部砍倒在地,让太阳晒干枯,然后点上一把火,把地上枯木野草全部焚烧成灰烬,到明年春季,再在这些草木灰上种上玉米、红薯,因为地上杂草、灌木、乔木的根都已经烧死,而烧后残存的草木灰又是上好的肥料,所以种上之后根本无需除草、施肥,到秋天便能有收获。三、四年之后,这块地肥力下降、杂草也多了起来,村民们便会把它抛弃,另外再烧出一块地,而这块被抛弃的荒地在当地优越的气候条件之下,也不用人工去种树,几年之后就又会长出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以前只知道在远古时代,先民们由于农业技术和生产工具的落后,才采用这种落后的刀耕火种生产方式,想不到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中国大陆仍有地方有人在采用这种原始的刀耕火种方式进行农业生产,想到这里不免令人心情沉重。

我们到架溪己到了下午五点多钟,我在张、梁的住处冲了一个冷水澡之后,便将所带腊肉取出,挂起来透气,因气温太高怕腊肉变质,他们说:这腊肉好香啊!好久没有吃过腊肉了。我拿了两小块腊肉送给他们,又把带给他们的五十斤全国粮票送给他们,他们很高兴,说今天晚饭就到他们在队上的一位朋友家里去吃,我又拿了一块腊肉要他们先拿到他们的朋友家晚上炒了吃。

我们聊了一阵天之后,天色已晚,此时他们朋友家的一个小孩打了一个松枝照明的装置(当地人称之为火笼)来叫我们去吃晚饭,这种松枝照明的装置是把一个细铁丝织成的小菜碗那么大的网兜,然后将它安装在一根小竹棍上,把平时烧柴时留下的松树节疤点燃,放在铁丝网兜里,用松树节疤燃烧发出的火光来照明,并不时往铁丝网兜中补充松树节疤,这种松树节疤富含松脂呈黑红色,好像被松脂浸透了一样,很耐燃。我们也点燃了一个这样的“火笼”,并随身帶了一些松树节疤备用,我们的“火笼”和那个小孩的“火笼”一前一后把山路照得通明。

我问张、梁二人:这里的竹子这么多,为何不用竹条编织的火把照明?他们说这一带蛇多,这种松明火笼朝下指在路面,不仅把路面上的坑坑漥漥照得清清楚楚,而且闪烁的火光还可以把路两旁的蛇吓跑,起到预防蛇咬的作用,而火把高举在上除了照明之外,就没有这种驱蛇的作用了。

我们到了这户人家,他家的餐桌上除了我送给他们的腊肉外,基本上没有其他荤菜,不过倒是有山里出的干菌子、干竹笋和自家腌制的辣椒萝卜、辣椒洋薑,这类菜味道还不错,此外就是时令小菜,飯是蒸干红薯丝,大概是看到我这位远方来客才在红薯丝里加了少量大米,当地的极度贫困和粮食的匮乏从餐桌上已表露无遗。

晚餐后回到张、梁的住处,我们商量了出售腊肉的办法,为防止被市管人员没收,决定第二天一早,带点腊肉做样品,到几十里外的黔城古镇去探探行情。

第二天一早,早餐后,我们带了两小块腊肉就出发前往黔城,大约上午11点便到了沅江上游的黔城古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江边是全木结构的吊腳楼,街上鳞次栉比的铺面虽多,大多都已不做生意,但从铺面残存的各式招牌上还不难想象出“解放”前黔城的繁荣景像。镇上都是全木结构的两层楼房,下面为铺面,上面住人,现在因当局不准私人做生意,所以镇上的楼房上下都是居民的住所。由于“解放”后基本上没有人修建得起新房子,所以镇上的全木结构的房屋大都是几十年前甚至明清、民国时代遗留下来的建筑,因年代久远,都被日晒雨淋和炊煙燻成酱黑色。街上还在营业的商店虽不多,但却有许多乡下的农民为了急用钱,而不得不拿着自家的一些农副产品摆在街道两旁出售,我们问了一下价钱,那种淡干烟燻的小鱼虾、瘦得可怜的小猪肉都是3.5元一斤,而且数量很少,雞鸭鹅也要3元左右一斤,都比湘阴要贵得多,蔬菜瓜果的价格倒是比湘阴贵不了多少。因为那里的海拔比湘阴要高许多,所以那里蔬菜瓜果成熟的季节也比湘阴要迟一些。我们在黔城碰到一位老汉挑了小半担熟透了的水蜜桃在街上叫卖,我先买了一个试了一下,味道好极了,又甜又香,一角伍分钱一斤,我买了两斤,三人一口气就吃光了。

我们了解行情后,知道那种瘦得皮包骨头的半大猪肉(当地人都吃不飽肚子,哪里还有余粮给猪吃,猪当然养不肥)都卖到3.5元一斤,我带的这种又肥又壮的腊猪肉卖3.5元一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我们在黔城每人吃了一碗面条和两个包子,便啓程往回走。張鑫知道我喜欢游览名胜古跡,便说:我们今天回去绕一点道,顺便去“芙蓉楼”游览一番,我们都赞同。那天下午三点多钟我们到了位于潕水与沅水水交汇处的“芙蓉楼”,据传这是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齡被贬到湘西黔城为官时所建,现存的“芙蓉楼”是清代重修的。

我们到“芙蓉楼”时,由于“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的损毁,特别是“文化大革命”的破坏,“芙蓉楼”仅存一个两层的木质楼台建筑,只是楼台门上方匾额上“芙蓉楼”三字尚依稀可辨,其他附带建筑早已荡然无存。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原来守楼的老头,给我们把楼门上的锁打开,让我们登楼运眺,只见波光粼粼的沅水、潕水在楼下交汇后,缓缓地流向远方。楼内找不到一点与王昌龄有关的任何痕迹,多少有点令人失望。为了在天黑之前趕回架溪,我们从楼上下来,谢了为我们开门的老头之后,便匆匆告别了“芙蓉楼”,啓程回架溪。

这天晚上张、梁二人提出想把我带的腊肉按3.5元一斤的价格全部买下来,只是一时没有这么多现金,要等他们家里寄钱来才可全部付清,大约需要两三个月时间,他们家里才能凑齐这一百二三十元钱。我说:这没问题,只是我走前.最好能给我凑二三十元路费,因为我从芷江下来还准备顺便去靖县的王湘平、任霭堂(他们是湖南财贸学院的“反动学生”)那里去拜访一下,然后再南下桂林去拜访中南矿冶学院的“反动学生”熊声祥。

  1. 四天之后,他们二人东拉西借,总祘凑了二十五六元钱给我当旅费(余下的一百来块钱他们在这年年底之前,就分几次如数寄给我们了),我便动身啓程,他们把我送到托口码头乘小火轮去洪江。由于是顺水顺风,小火轮即使是遇浅滩也很少要人下水去拉縴。

我到洪江时已到下午四点多钟,我先找到汽车站打听到靖县的班车,不料到靖县三天内的车票均已被单位预订一空,次日还有洪江到桂林的车票出售。我不想在洪江停留三天,决定次日一早到车站排队先买一张洪江到桂林的车票,到靖县时下车去拜访王、任二位难友之后,次日再持这张车票从靖县上车去桂林。

主意打定后,我在洪江汽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旅社住了下来,洪江是湘西的一个重镇,在抗日战争时期由于大量难民的湧入而一度十分繁华,“解放”后也和许多抗战时期一度繁荣的湖南偏远小镇一样,已经衰落破败不堪了,只记得满街两旁的木质二层楼房临街的走廊上,几乎都无一例外地悬下一排正在编织竹缆绳的薄竹条,形成一条独特的风景线。由于一天的旅途劳顿,次日又要趕早起来排队买车票,也就无暇去浏览洪江的市景,早早就上床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起来,背上行李就往车站跑,一到售票口就见那里排了不少人,原来这些人都是头一天晚上就睡在售票厅里排队的,我趕紧排在他们后面,而售票口要上午八点才开始卖票,一开始大家还按次序排队,到快到八点时,后来的人见排队的人太多,就一窩蜂往售票口湧,大家爭先恐后地往售票窗口挤,原来排在前面的妇女、老头、老太太都被挤到了后面,只好在后面无可奈何地破口大骂这些不守规矩的年轻人。

“解放”以来;特别是“文化大革命”以来,中共当局对暴力和无法无天的宣揚,对文明礼让的丑化和摧残,已使大陆民众道德沦丧,文明礼貌、遵纪守法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那一套而被民众摈弃,以致售票大厅出现如此混乱的现象。

到八点,售票口前面那扇小木门终于打开,开始售票了,此时尽管我原来排在靠前的位置,体力也不错,但因我揹着一个原来装腊肉,现在装换诜衣物的木箱,我也被挤到距售票口四五米远的地方。此时,正当我想:今天恐怕是买不到票了的时候,听到售票口里面的售票员,对外面叫道:到桂林的到前面来先买票(因为桂林路程远是洪江最早发出的一班车),我一听大喜连忙应声叫道:我是到桂林的!一边用力往售票口挤,挤在售票口前的人也知道,不先卖完去桂林的车票。就轮不到卖他们短途的车票,也只好让我挤过去,而直接到桂林的旅客确实不多,这趟车只卖靖县以远的会同、通道、龙胜、桂林的车票,我花了七块多钱买好一张到桂林的车票后,就在车站旁边的饮食店买了十来个包子、馒头作车上的早餐和中餐。

刚一登车不久就发车了,一路上都是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而且路面都是砂石铺就,高低不平,有的路段公路的一侧是陡壁另一侧是悬崖,令座在车上的旅客胆颤心惊,生怕司机一时操作不当,或是汽车出现机械故障连人带车一起摔到悬崖下去车毁人亡,然而那两位轮番开车的司机却显得老成稳重,表情轻松,大概是在这种险路上跑的时间长了,再加上技术又熟练,所以开始并不把在这种险恶路段上行车当一回事。

这条公路上的行人稀少,车辆更少,那时铁道兵正在那里修枝(城)柳(州)铁路,所以不时有铁道兵驾驶的运送修铁路物资的解放牌军车呼啸而过,因路上行人、车辆稀少,所以铁道兵们的车开得又快又猛,有次我们的客车左侧是一个山嘴急湾看不到对面来车的情况,右边是悬崖,突然从对面飞过来一辆军车,等到双方都看到对方的车时都来不及刹车了,眼看就要揰上了,只见军车把方向盤往他的右侧猛一打,我们这个车司机也把方向盤往自己的右侧猛一打,同时急踩刹车。此时只见对面的军车它右侧的车轮已在山上,左侧的车轮还在公路上,飞速从客车近旁飞过,只差一点两辆车就全完了,全车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车停住后我们下车一看,我们车的右前轮已到了悬崖的边上,再往前几厘米车轮就会超出悬崖边,后果就不堪设想,幸亏军车和客车司机都反应敏捷才避免了一场车毁人亡的惨祸。司机也吓怕了,说要下车抽枝烟,坐下休息一下,平静一下心情才能继续开车。

大家重新上车后,又开了约一个小时,我们看到车右侧三四十米深的山沟里躺着一辆四轮朝天的大卡车,正当我们议论纷纷说:卡车司机不是完蛋了;就是身负重伤,不料此时见前面公路中间坐着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在向司机招手,示意司机停车,他上车后,我们才知道他就是前面那辆摔到山沟里的汽车的司机,他说他四五十分钟前出的车祸,又没有对面来车,自己的车就摔到山沟里去了,由于他双手紧握方向盤双腿紧蹬车底,把身体固定在驾驶室内,自己竟毫发未损,他从摔坏的大卡车里爬出来后,便从山沟爬到公路上等车回单位去。全车人都称赞他福大命大,连人带车一起摔到这样深的山沟里,竟然毫发无损,一定是前世积了阴德,菩萨保佑才出现这种奇迹。

中午前客车到达靖县前的甘棠小镇,我要求下车,王、任二位难友就下放在甘棠公社。我下车后,向当地人问清了他们所在的大队、生产队之后,便一路问到了王、任二人所在的生产队,这里距甘棠镇只有十来里路,找到他们生产队,社员们把我带到王湘平的住处,他正在做午饭,他见到我非常高兴,说:收到你的来信知道你会来,但不知道具体来的时间,几年不见了,不知道西洞庭的难友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我把我所知道的各院校“反动学生”的近况向他介绍了一下,他说他去把任靄堂夫妇叫过来一起吃午饭。

原来他们刚来到这个生产队的时候,两个人住在一起,后来任靄堂与下放在同一队上的一位长沙女知青卞国华恋爱结婚,他就搬出去住了。不一会儿,任靄堂夫妇就到了,任靄堂说:这是他们下放到这里两年多第一次有远客到访,并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说:下午我们都不出工一起聊聊天,晚上就一起都到他家吃晚饭。

午饭后聊天时,他们谈到打算养几箱中蜂,取点蜂蜜改善一下生活,并说打祘做一套水泥模板自己用蜂蜡加工巢础,并说这一带村民养中蜂的不少,此事引起了我的兴趣(这是导致我后来从事养蜂工作的起因)。

他们很关心的是:据他们了解,其他有些省的“反动学生”都已安排了工作,只有我们湖南搞极左把我们和知青一起下放农村,他们要湖南的“反动学生”都向湖南省和中央写信申诉,要求落实政策补发毕业证、安排工作。

在当时的大环境之下,我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他们说:处理我们的中央文件中说了:改造期满表现好的,补发大学毕业证书,按大学毕业生分配工作,难道就不算数了吗?我说:中共当局说的话算不算数完全取决于它政治上的需要,而不取决于我们表观的好坏和申不申诉。但他们还是认为申诉很有必要,至少可以提醒中共当局不要把这件事忘掉了,对这一点我也同意。

第二天早餐后,他们便一起送我到甘棠去等到桂林的班车,中午前班车到达,我上车后司机要我买票,我说我有票,便向他出示我昨天买的那张洪江到桂林的车票,并向他说明因买不到到甘棠的车票,不得已才买了到桂林的车票,现在车票还在有效期内,应当可以继续乘车。司机说:车票虽然今天在有效期内,但明天到桂林就超过有效期了,这事我作不了主,等车中午到靖县汽车站吃午饭时,我把你的情况向车站反映一下,由他们作决定吧!

车到靖县汽车站,他带我一起找到汽车站站长,我对站长说:我为下放到靖县甘棠的知青亲戚带了一些食品和衣物,可是洪江汽车站近几天都买不到到甘棠的车票,我因旅费有限,不能在洪江久等,只好买一张到桂林的车票在甘棠下车,把东西送给亲戚后,再取道桂林从桂林乘火车返回长沙。实在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站长还算通情达理,也知道洪江到靖县一带的车票近几天都买不到的情况,就说:今天祘是特殊情况,我给你签个字把车票有效期延长到明天,又加盍了车站的公章。乘车问题终于顺利解决。午飯后乘车继续南行于傍晚前抵达通道县城,汽车和乘客都要在这里住宿过夜,我在车站附近的一家招待所办好入住手续后,便到街上吃了碗面条,然后顺便在街上转了转,通道是湘南的一个很小的县城,没有什么特色,只是城外矗立着一座像直插兰天的火箭一样的山峰显示出这座小山城的与众不同。

第二天汽车发车后。便要翻越南岭山脉进入广西境内,沿途层峦叠翠、林木葱笼,到处显得青翠欲滴、生趣盎然。这里人烟稀少,森林植被才得以保存完好。

汽车进入广西三江、龙胜地区后,公路两侧苍松翠竹林立,盤山公路两侧下面便是举世闻名的层层梯田,由于当地海拔较高不宜种植双季稻,梯田里的单季稻此时尚未收割,但已成熟,呈现一片金黄,呈等高线一般的绿色田埂弯弯曲曲镶嵌在一片金黄的稻海之中令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

汽车在龙胜汽车站停车吃午饭,此时车上的乘客也逐渐转变成以广西人为主,我在龙胜吃午饭时就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这景色秀丽的龙胜游览一番,只是时至今日(2018年)仍未能如愿以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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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一真溅雪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24年3月27日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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