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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十七

 

王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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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就这样默默地沉思着,连香烟也忘了吸,随着毛的身子一动,长长的烟灰掉散在床上。毛随手把烟掐灭在烟缸里,又翻过一页左手拿着的《楚辞》,正好看到屈原的《天问》,不禁感到几分黯然。是啊,抑郁的屈原,还能问问天,一吐为快。我毛泽东有谁可问?向谁可诉呢?

看到《天问》里写的:“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暗不分浑沌一片,谁能探究根本原因? 迷迷蒙蒙这种现象,怎么识别将它认清?)”。毛想着,相比之下还是战争年代比较简单啊,敌人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站在面前的,大家全力以赴、想方设法消灭它就是了,而现在这种和平时期便全然不同了。一手要抓生产、搞经济建设;一手要对付隐藏起来的敌人,两手都要硬,都不能偏废。十年了!经济建设上有过辉煌,也走了弯路,当然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我们在做我们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情,学费总是要交一些的,代价总是要付出一些的,就像小孩子学走路,必然要摔一些跟头,这都好办,爬起来接着走就是了,总会慢慢稳当起来的。难办的是对付那些隐藏起来的敌人,那些你无法识别而又包藏祸心的对手。

十年间,我们揪出了一个“高饶反革命集团”。也许说其反革命,有些言重了,也许暗地里还会有人为其鸣冤叫屈,甚至骂我毛泽东过河拆桥、舍卒保车。这倒真是像《红楼梦》里说的:“当家人,恶水缸”,什么脏的臭的,都得兜着。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看还得加上“官为权毁”。当初把高岗上调北京工作,看看他对权力的那个热衷,一时上窜下跳,弄得人人皆知——“五马进京,一马当先”。殊不知在中国权力的基础是资历和人脉(即山头)。以他高岗的资历和人脉,在高层里也就是个中等偏上,如果没有我的提携庇护,偏上都到不了。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资历和人脉,没有刘少奇、周恩来等人的深厚,才给了他那么大的权力,让他有了“一马当先”之感。若是离开了我的支持,周恩来、李富春的政务系统,能听他高岗的摆布?刘少奇、彭真的党务系统能听他高岗的指令?也就是彭德怀、林彪等一起和他共过事的几个重情分军人,还算是和他有些交情,但也难成气候。本来指望他和刘、周三权分立、相互制衡一下,谁知他“得陇望蜀”,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在那次对“高饶”的斗争中,表现最让我满意的是邓小平,正好我也顺势推出了他而取代高岗,从任命他当中央秘书长到推荐他做作总书记,这个小个子干得有声有色。我没有看错人,他的原则性和对我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唯一有些担心的是,邓也是颇有资历和人脉的,而且能力超群,说到底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呢,一旦失控,那也是很让人头疼的家伙。现在看来,问题不大。这次因为骨折不能上山,也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庐山发生的一切想必他也是了如指掌的,连一个电话、一个字都不给我,这个态度,至少和他当初对高岗时相比,可是有点意味呢。

现在又面临如何处置第二个“高岗”,也就是这个彭德怀。这个彭德怀啊!毛想到这,轻叹了一下,不禁摇了摇头。随手又点上一支烟,边吸边接着读《天问》。当读到:“何恶辅弼,谗谄是服? 比干何逆,而抑沉之? 雷开何顺,而赐封之?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为何厌恶忠良辅佐,喜欢听信小人谗谄? 比干有何悖逆之处,为何对他贬抑打击? 雷开惯于阿谀奉承,为何给他赏赐封地?为何圣人品德相同,处事方法最终相异?)” ,毛掐灭了刚刚吸了几口的烟,喝了一口水,把书半合着放在胸前的毛巾被上,眼睛微闭着,头向后靠着一动不动。

此时的毛泽东内心极其矛盾,且有一些伤感。如前文所述,从当他看到彭德怀的“万言书”,考虑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决定必须拿下彭德怀的那一刻起,毛的内心就一直不曾平静,脸上的笑容也明显的少了。再通过这一段时间大会小会对彭的批判,透过群情激昂、唇枪舌剑各色人物的表现,他看到了那些幸灾乐祸、洋洋得意地嘴脸;看到了那些自私贪欲、卑鄙龌龊的灵魂;也看到了彭德怀及其同盟者、同情者内心的不解、郁闷、痛楚和怨艾。他心里甚至为彭德怀感到一丝委屈,更进而想到也许自己也正在被别人利用着。于是当刘少奇劝他不要生气,保重身体时,竟不愿搭理他,好在大家都以为他正在对彭德怀的气头上。

毛泽东想:我这次确是“丢了芝麻,拣了西瓜”,只是现在“西瓜”太多,“芝麻”太少,要论“物以稀为贵”,倒是“芝麻”比“西瓜”值钱些呢。也许我是“拣了西瓜”,但也许有人连“西瓜”带“芝麻”都拣去了呢。何况人毕竟不是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所以对待任何事情,都要至少有两手准备:一手是以不变应万变;一手是以万变应不变。而我还必须要多出一手:即以万变制万变。

想到这里,毛睁开眼睛,又拿起楚辞继续读着。当看到最后几句中的:“荆勋作师,夫何长?悟过改更,我又何言?(楚国勋旧军中殉国,国势如何能够久长? 悔悟过失改正错误,我又有何言词可陈?)”,毛不禁脱口念了两遍。然后合上书,叫来秘书吩咐道:“通知他们,1号上午10点接着开会”。说完,毛泽东平躺下来,很快就睡熟了,这是他半个多月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快、这么香。不知道他睡中是否有梦?不知梦里是否有他那个“横刀立马”、保家护国的彭大将军?

此时的彭德怀也是辗转反则,难以入睡。对于彭德怀来说,自从毛泽东把他的信公开、让大家进行讨论时起,他就有种异样的感觉。直至毛终于出面,并无情地直截了当地痛批他的这封信,彭的直率易怒的性情终于爆发了,不仅骂了娘,就是后来主席想找他谈谈,也被他一怒之下拒绝了。也许彭德怀拒绝了一条“下坡”的路,也许他没有想到前面是“万丈深渊”。

之后的一次次大会小会,目标越来越集中,火力也越来越猛烈,错误也越来越严重,直至 7月26日毛泽东写了《对于一封信的评论》,指出:现在党内外右倾情绪、右倾思想、右倾活动已经增涨,大有猖狂进攻之势。同时,各分组会传达毛泽东的指示:事是人做的,不仅对事,也可以对人。要划清界限,问题要讲清楚,不能含糊。对彭德怀、张闻天、黄克诚、周小舟等人的批判随即骤然升级。而在此过程中,包括彭在内,他们的每一次辩解和抗争,只会招致更迅猛地回击和批判。彭和他的所谓同党张闻天、黄克诚、周小舟等人,越来越失去了还手之力,最后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了,直至沦为任人摆布和宰割的对象。

彭德怀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一腔热血的为民鼓咙呼、真心报国,却换来如此下场。而且还连累了多年在一起浴血奋战、肝胆相照的战友。想到这里,心里满是愧疚和痛楚他禁不住用双手连连擂着床,秘书闻声赶紧进来问有什么事?已经泪流满面彭德怀把身子翻向里面,没有答话,摆摆手示意秘书出去。

泪流之后彭反而觉得心里坦然了许多,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刚开的这个会,无非就是想让我主动认错,最好再给他们写个检查,也算是给参会者有个交待,师出有名了嘛。反正该说、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管你老毛历数出多少我曾经对你的不忠和反对,随你怎么说吧,公道自在人心。

要说这个会最大的收获和欣慰,还是林彪站出来为我洗清的冤屈。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如此而为的,实在是太少有了。这不是“雪中送炭”的问题,搞不好就会引火烧身的。而且对于老毛来说,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不过好在老毛是了解林彪的性情和为人的,这个时候,相信他不会为难林彪,不过在他心目中的折扣肯定是打了。

说起来最可气的是刘少奇和彭真,好在我跟他们的矛盾众人皆知。落井下石不难理解,但总得拿块像样的石头吧。还不如贺龙呢,虽然揭发得狠,但毕竟是我说过的,总还是事实啊。

就这样一直纠结痛苦着的彭德怀躺在床上,两眼一直睁到天亮。

8月1日上午,在常委第二次批彭会议后,毛泽东和刘少奇、周恩来、朱德、林彪四个常委碰了一下。

其间秘书进来禀报毛,说刚接到彭德怀同志的电话,彭在电话里让我向主席转达请求辞去一切职务,接受任何处分,如果可以的话,愿意回乡种地。说着把电话记录递向毛。毛摆了摆手,没有接,秘书转身出去了。

大将军回家种地,亏老彭他想得出来。朱德淡然的说了一句,嘴角咧了咧,似笑非笑更像苦笑。

大将军要做逃兵?好说可不好听呢,我看他还没有陶令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修行吧,恐怕种出来的粮食,也是十粒九空啊,呵呵呵,毛泽东晃着二郎腿说笑着。

哈哈哈,刘、周、林闻听跟着一阵哄笑。

好了,毛泽东手一摆,脸色倏然变色,神色凛然地说:言归正传,我们该怎么处理以彭德怀为首的这“四君子”呢?

其实,如何处理彭德怀等四人,毛心里已然有了定论,此时只不过是想让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更充分地表露出来。毛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自己不对彭表现出绝望,乃至狠毒来,以那些人的头脑和城府,是不会那么容易亮相的。所谓:出言即有祸福事,在世皆为是非人。而只有让恶者再恶一点儿、善者再善一点儿,他们之间的矛盾,才会更对立和更尖锐,表现得才会更充分。

毛清楚,在座的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阵营,每个阵营里都有一些“能征惯战”的高手。“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外无派,千奇百怪”,这是毛多次公开说的。精通历史、深谙权术的毛深知,“结党营私”是无论如何阻止不了的,那些“山头”、“圈圈儿”的形成是历史造成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和消失的客观存在。自己不也有个“井冈山的圈圈儿”吗?!纵观历朝历代,打击得越厉害,结得越结实、越强大、也就越可怕。与其为我所惧,不如为我所用。

“治党如治水”,要以“疏”为主,要给他们划出各自的不可逾越的道道来。最好是规规矩矩地在给划出的自己的道道里,如果不小心逾越到别人的道道里,别人道道里的水溢了自然就又要漫入到别的道道里,如此下去,就会泛滥而不可收拾。统治者,就必须要把这些道道里的水平衡好,这股道里的水多的时候,就必须想办法疏导出一些;那股道里的水少了,就必须想办法补加进一些。对于统治者来说,制衡是最最重要的!

以“彭德怀”为首的当年红军三军团,那也是其中一“道”,毫无疑问,这次这股“道”,水势一下子会减弱下去,也就一下子会打破“水网系统”的平衡,而更可怕的是随着这股“道”的减弱,另一股“道”的势头会陡然增强。增强的后果就是漫溢,漫溢的后果就是浸入别人的“道”,浸入的后果就是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结成了一体;或再迅猛些把别人就势冲出、把“道”占领。而无论哪种情况,如果由着它一路奔腾下去,最后一个浪头,就是把我拍在沙滩上。那才是“阴沟里翻船”,见了鬼了。要我说,当面被人骂娘,总比背后遭人黑手要好百倍呢!

这回我要让有些人看看,看看我是不是你们认为在“父报子仇”。彭德怀当然要对岸英的死负一些责任,但这点责任和他的功劳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人是有命数的,朱元璋的长子长孙不也是难以善终吗?你们也太小看我毛泽东了,如果我真是为报私仇,为什么我还会让彭主持最重要的军委工作,又为什么不算这次,之前又拒绝了六次彭德怀的请辞呢?!

第一次,1952年7月,周恩来提议彭德怀以军委副主席身份兼代总参谋长以后,彭德怀专门去向毛泽东提出,自己担任总参谋长确实不合适,想担任王震那个角色,去搞农垦事业。说总参谋长可以让高岗来当,列举了高岗的一些优点。毛泽东没有同意,反而问他,高岗难道没有缺点吗?彭德怀又推荐邓小平来当总参谋长。毛泽东肯定了邓小平的才能,并认为他同军队有着较多的联系,是合适的人选,可是他从现在的岗位上抽不出来。交谈的结果,彭德怀的愿望没有实现。在抗日战争末期和解放战争初期,彭德怀曾经以军委副主席身份兼代过总参谋长。后来由于国民党军队进攻延安,他临危受命,出任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军委的日常工作和总参谋长的职务,便由周恩来接替下来。新中国成立后,徐向前任总参谋长,因病由聂荣臻代理,军委的日常工作仍由周恩来主持。到1951年10月,中共中央确定林彪主持军委工作,他上班仅3个多月,就病倒了。周恩来不得不继续把军委工作管起来,但在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身为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国家的经济建设和国际外交事务,已经够他操劳的了,把军委日常工作交给另一人来专管,确已成急需。周恩来提议由彭德怀接管军委日常工作,并经毛泽东同意。

第二次,朝鲜停战后,彭德怀于 1953年9月8日向毛泽东报告,为解决解放军转入和平时期的建设和制度改革方面的问题,提议召开一次军事会议。毛泽东批示同意后,彭德怀即着手准备会议上的报告稿。11月下旬,毛泽东主持讨论这个报告稿,高岗(此时任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说报告稿没有思想性。彭德怀建议以高岗为主负责修改,想趁此机会把军委日常工作推给高岗,并由他在会上作报告。但毛泽东一再说,还是以彭为主吧!这样,仍是以彭德怀为主修改,并由他在会上作报告。

第三次,1954年8月,毛泽东在北戴河主持党中央会议,商讨提交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审议的宪法草案和中央人民政府机构及人事安排。彭德怀提出不当国防部长,并建议由林彪担任,但未获同意。

第四次,1956年9月,中共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以后,10月11日彭德怀主持军委会议,主要讨论军队继续裁减和增补军委委员名单。会上彭德怀说:“我只搞国防部对外,不搞军委主持人好不好?请另一人来主持军委。或者我只搞军委,不搞国防部。”参加会议的林彪、刘伯承、贺龙、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黄克诚、陈赓、谭政、宋任穷等都不表态。彭德怀这次半脱身的努力,还是没有结果。

第五次,1958年2月25日,彭德怀传达毛泽东对军队工作的指示:全军员额减至200万人,军费每年50多亿元减至35亿元,保留30个师,每师2万人,其余改为架子师,全国搞几千万民兵,造成民兵海洋,考虑恢复志愿兵制等。或许是趁毛泽东对军事工作有新思路之际,彭德怀同年2月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又提出辞去国防部长职务。毛泽东说,现在备案,以后不准再提。

第六次,1959年3月25日至 4月1日,毛泽东在上海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人民公社管理体制和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的政府人事安排;决定毛泽东不担任国家主席,由刘少奇接任;为八届七中全会做会议准备。彭德怀又趁机提出,不再担任下届政府的国防部长,想去搞农业工作。毛泽东有些误解了,说: “让你当副总理兼国防部长,还不够吗?”彭德怀只好不再多说。

冲彭德怀的六次请辞,就比那些“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人,强百倍!还有不要忘了,彭德怀是在几乎所有人的反对下,支持我出兵朝鲜,并毫不犹豫领命出征。“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仅此一点,他彭德怀便对得起我毛泽东!

于是,当毛结合国际国内政治和经济的形势,看到党内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各个“山头”、“派系”刀光剑影、明争暗斗的时候;当毛决定必须要“以不变应万变”、以“稳住阵营、统一意志、树立权威、逐步调整”为行动指导思想的时候;当毛终于下决心“挥泪斩马谡”的时候;当毛读到楚辞《天问》中的:“荆勋作师,夫何长?悟过改更,我又何言?”(楚国勋旧军中殉国,国势如何能够久长?悔悟过失改正错误,我又有何言词可陈?)的时候。毛的内心,其波涛汹涌、风云翻卷之态、其前瞻后顾、悉研毫厘之思、其忧虑百结、莫可言状之苦,用时任毛的机要秘书叶子龙后来的话说:庐山一上一下,感觉主席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听到毛说到如何处理彭德怀等人的话后,刘少奇马上说:就冲他彭德怀这种嚣张顽固的态度,其性质比高岗还要恶劣,其目的比高岗还要可怕,其手段比高岗还要阴险,最主要的其阵容比高饶还要强大、背景比高饶还要深厚。

林彪因高岗之事,也险些牵连其中,所以后来一听到人说高岗二字,心里就不舒服。这时听到刘少奇一口一个高岗,好像觉得一股股的阴风,围着自己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阴沉着脸说到:“在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我们能彻底粉碎‘高饶’,也一定能够粉碎彭德怀他们。”林彪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不愿说出“反党集团”这四个字。

毛泽东听了,微微颌了颌首,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这时周恩来接着林彪的话说到:是的,有主席的英明领导,不管是人为的还是客观的,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困难,对吧,老总。周恩来知道朱德与彭德怀的交情,更理解朱德此时的心境。但是这种场合,是必须要表态的,而且肯定是越早越坚定越好。迄今朱德的表现已经令毛不满了,甚至起了疑心。如果朱德再不表态,而任由毛的疑心发展下去,恐怕就会越来越被动,那就大不妙了。所以,周不失时机地巧妙地提示了一下朱德。

接着,又一脸认真地面向主席说到:主席啊,我看还是按照以往的做法,定一下性质,这样也好统一大家的思想和认识,您看好吗?

毛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吐了一口烟,略笑了一下,又神态依旧的说:“恩来说得好,那可是横刀立马的彭大将军呢,切不可以等闲视之噢。

边说边半举起未夹烟的左手,扳着手指说:“彭、张、黄、周,我看好比《红楼梦》中贾宝玉神游太虚境所遇到的四位大仙:一位是度恨菩提、一位是种情大士、一位是痴梦仙姑、一位是引愁金女。自以为是可以预知未来、操纵生死、把握祸福的呢。只是,我们是人民政府,不是封建王朝,是共产党员,不是金枝玉叶。我们的命运只能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且不仅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还要让那些企图掌握我们命运的人,比如彭、张、黄、周这样的人,彻底的失望和失败!”说完,毛用力把烟捻灭。

这时朱德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我赞同恩来说的,定一下性质,实事求是的定一下,让这些人心服口服地接受批判和帮助,更有利于他们改正错误。

老总,我看你是高估他们了,让这些人心服口服,恐怕是很难的了。我们共产党员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是要实事求是,是要坚持原则,而不能讲什么江湖义气啊!刘少奇语气严肃、话中带刺地插了一句。

毛接着把手一摆,语气坚定地接着说:如何定他们的性质,我看这不是什么难事,刚才少奇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吗?!我们至少要授给他们和“高饶”同样的“桂冠”——“反党”之名,这总是实事求是跑不掉的吧,再加上一个“俱乐部”,不正是个名副其实的‘反党集团’吗?!我看,还是老规矩,大家举下手吧。说完,举起自己的右手。

其他人纷纷都举起了手,只见朱德低着头,从座椅的扶手上慢慢抬起右前臂,臂肘始终没离开扶手,手掌缓缓还没张到一半,就听毛说了声:“好!全体通过”。朱德涨红着脸,顺手用右手拄住脸颊。

下面大家再议一议,如何安排他们今后的工作?毛泽东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如一声闷雷,一下子炸响在在座的人心里。因为转得太快,大家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如何安排他们的工作”、“反党集团”——“安排工作”,能划上等号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所有人感到震惊!这就是毛泽东!大开大阖、收放自若、玩人股掌的毛泽东!“天意从来高难问”、让人永远难以捉摸其内心、永远疲于紧跟的毛泽东!也是让人无所适从、无可奈何的毛泽东!

周恩来最先反应了过来,但毕竟是周恩来,他没有马上回应。只是随手在记事本上十分潦草地写了一句英文——“wonderful”(绝妙)。

约摸冷场了十二、三秒,毛泽东若无其事地点上一颗烟,自顾自地接着说:我的意见,政治生活待遇不变,思想大手术,职务小变动。既要批,也要用。都是能做事的人,也是能做事的年纪,不用总是浪费嘛。

说到这里,毛泽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朱德,接着说:我不像有些人,总是喜欢搞一些折衷调和主义的东西。对彭德怀这些人的错误,我是毫不留情予以批判的;但是对彭德怀这些人,我也要尽可能一如既往的去使用,说是不因噎废食也好,让其戴罪立功也罢,总之,我是历来不主张一棒子把人打死的。当然,这也要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必须要承认自己的错误,还要有改正错误的决心。这样我们才可以给其机会,才可以听其言、观其行、得其论。

刘少奇用有些不解的眼光看着毛泽东,语带迟疑地问到:这种情况,您觉得安排他们做什么好呢?又怎么向下面解释呢?这可是没有先例的啊!

听到毛泽东要安排彭德怀等人工作的话,朱德那本一直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立刻抬起头看了毛一眼,甚至眼神里都含了笑意。赶紧又低下头,心里不禁想到,老毛就是老毛啊!就冲这,老毛,我服你!于是心里顿觉有了些底气,接过刘少奇的话说:一样的先例是没有,但是类似还是很多的嘛,像我们以前对待张国焘、王明等,不也都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给其改过自新的机会和出路吗。像李立三不是也改造得很好,现在也为党为国家做着很重要的工作嘛,而且表现也是不错的嘛!

是啊!我想主席这样做,更会让彭德怀他们感到愧疚,会促使他们更深刻地认识自己的错误,也便于更快更彻底地在工作中改正自己的错误。主席总是比我们站得高看得远,所以总是比我们更有眼光和更有胸怀,这一点够我们学一辈子的。周恩来一字一句动情地说着。这是周对毛的多次恭维中,为数不多的一次真心。                               

少奇啊,我看我们就要敢于、也要善于开这个先例,我们共产党人,能走到今天,不正是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开创了一个又一个先例,才实现的吗?!战争年代如此,建设时期更需要我们有这样的勇气和自信。我相信我们今天在座的各位,相信我们的政治局委员、中央委员,相信我们绝大多数党员干部是有这样的勇气和自信的。毛泽东神情有些激动地说着。

林彪只说了一句:我们听主席的。

毛泽东最后说到:“对彭德怀等人的批判要见报,他们的检查也要全会通过。另外,具体的工作安排可以在全会以后另行确定,军队方面的事情,就不要再安排他们做了。关于他们的检查,我看还是恩来负责,找他们好好谈谈。总之一句话:放下包袱,轻装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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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王哲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7年6月29日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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