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在目》39. 贺局长

王先强

后来，交通局里来了个贺局长。他是从军队上转业过来的，却平易近人，很讲道理。这是非常难得的。

其时，社会有点松动，略为开放，有华侨便趁机申请去香港了。我也是华侨，于是，我也提出了申请，要去香港。批斗我时，曾指我要偷渡去香港，这一点说得并不太离题，我确实是早就有去香港之心的，只是没有机会，秘而不宣而已。现在，我公开了要去香港的意愿，可不是偷渡了，而是实实在在的要去香港。

然而，我申请了好几次，都未能获得上边批准，不能成行。我想，大概又是因家庭出身、蹲过牛棚等问题卡着，再加上去香港的理由不足所致吧！既然如此，我就得再努力，千方百计的去创造条件，以补不足之处，务必达到去香港之目的。我不能再错过这样的机会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我的努力，得到了贺局长的关注。他对我说，根据政策，你是可以去香港的，再申请吧，到时我会即你的事到上边去说说。

这使我得到极大的鼓舞。我在设法再补足去港理由之后，再提出了去香港的申请。我知道，贺局长也确实的有将我的实在情况，向上边作了反映。

我很感激贺局长。有一次，我回乡下，出来时，顺便带出了那里的一只活加积鸭，送给贺局长。加积鸭是海南的四大名产之一，别具风味。贺局长宰鸭那晚，也非要我到他家去吃饭不可，人情十足。他不认为我有任何污点，视我为正常的公民，这太难能可贵了！

加积鸭竟惹出了风波。上边有人来向我问话，问我是否送了一只加积鸭给贺局长，还有否另送些甚么？用意何在？他们是指我贿赂贺局长了。我坦承是送了加积鸭，外无他物；这是正常交往，人之常情，没有别的意思。一只鸭是贿赂吗，如是，那政治就够清亷了；后来的许许多多大小官员，如果连一只鸭都不能收取，或是仅只收取一只鸭，那么，就不会是凡官皆贪，且是每官贪数都在千万上亿，以至几十亿几百亿元了。一只鸭，与十亿百亿相比，一只鸭算甚么？调查一只鸭，也算是个幽默了。我相信也有人去问了贺局长，但这也不阻贺局长为我的申请去港事秉公办理，到上边去说项。他刚正不阿，顶天立地！

又是一次的工薪调整期；这与上一次工薪调整相距两年多时间。比起前一次的十年相距来，这次算是较贴切民情，有点人情味了。

我虽然合乎再升一级工薪的条件，但我正在申请去香港，便是不再在乎这回事了。我倒是想腾出位子，让别人升去。

可是，工薪调整公布出来，我稳稳当当的照升了一级，由四十七元升到五十六元，又升了九块钱。这一次的九块钱，来得平稳容易了。这也在我的意料之内，因为我知道，贺局长在上面主持公道，正确待我。

过后，贺局长对我说，你的工薪该升就升，升了，待你去香港领取退职金时，都会收到多些钱嘛！贺局长对我的关照，真到无微不至的地步了。这种关照，不是一只加积鸭就能办得到的。

经过努力，我终获批准赴香港了。

我的命运得以扭转，能够开始新生，真得谢谢天，谢谢地；我也不忘谢谢贺局长。

在茫茫沙漠荒原中，突然冒出一簇葱绿，突然喷射一口清泉，那会给人无比的惊喜，那可及时解人的干渴，恰似雪中送炭，救人活命，因而让人永久的感激和怀念。贺局长，就是我在荒漠之中，处于前无路后无村时，遇到的那一簇葱绿和那一口清泉。

再恶劣的社会，也会有好人在；我永远铭记贺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