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罗克——时代巨人

刘 青

    遇罗克被中共杀害整整40年了，上世纪80年代初中共还曾为他平反，但是30年后的今天却不准悼念他了。在中国大陆悼念遇罗克的活动，仅仅是亲友间的小型聚会，也被警察强行压制取消了。不过国际上中共警察鞭长莫及，许多华人聚居较多的地方，例如美国纽约等等地方，依然有华人聚集到一起悼念遇罗克遇害40周年。一个人离开人世40年后，在他的故乡遭受官方阻止，却能够在世界多处地方召开悼念会，显然是他留给了世人深刻的影响与感动。

    我与遇罗克虽然相差只有几岁，而且同属北京受歧视被迫害的一代，但是并没有机会与他相识。最初听说遇罗克这个名字，已经是上个世纪70年代初的事情，而且是在他遇害之后。但是遇罗克用生命书写的《出身论》，却已经震动社会广为人知。在不知道他的名字之前的文革初期，我就拜读过了。70年代末民主墻运动兴起后，我们“四五论坛”所出的第一个个人专辑，便是汇集了遇罗克各种信息，包括他妹妹遇罗锦回忆哥哥的文章。

    后来遇罗克的老朋友陶洛颂对我说，她因为入狱而与遇罗克家断了联系十多年，希望我能够带她到遇罗克亲属现在的家，看望一下遇罗克的父母和弟妹们。那天只有遇罗克的父母在家，一阵难以置信的惊愕后，遇罗克母亲紧紧抱住了陶洛颂，遇罗克的父亲则抬头望着屋顶，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来。老人那种无语望苍天，痛彻心肺而又无力无奈的神情，令我至今想起仍深受震动和感染。

    中共在杀害遇罗克10年之后为他平反，其实并非中共的本意而是畏惧遇罗克的影响，为在文革后民心大失之下做点收买笼络的事情。中共平反遇罗克30年后却又不准悼念了，这倒的确是出于中共的本意，因为中共始终极为清楚遇罗克与他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对遇罗克要做的是打击压制而非宣传颂扬。不过30年后有一点还是相同的，就是中共动用大量警力在大陆多方压制悼念遇罗克，同样还是畏惧遇罗克的影响掀起社会的了解和思考。而大陆禁绝的悼念却在国际上出现，也还是因为遇罗克感染一代人的影响，因为遇罗克是他那个时代的巨人。

    遇罗克之所以称得上是时代的巨人，首先是他在恐惧时代展现的超人勇气。遇罗克发表《出身论》的岁月，是大陆毫无理性陷入疯狂的红色恐怖岁月。抄家打人乃至打死人，每天都在发生着，我在太平湖后海西海岸边，看到成排成排跳水自杀者的尸体，在大街上看到平板车拉着留着脑浆的死尸。任何人一句不经意的话，不小心把报纸上毛泽东的像搞脏，都会成为灭顶之灾，甚至全家陷入永无休止的灾难之中。所以每个人说话都谨小慎微，唯恐哪一句话成为红色恐怖的迫害缘由。遇罗克对因为出身惨遭迫害的批判，可以说是相当多的中国人的心声，而且像遇罗克一样可以系统进行批判的人，大概也不仅仅只有遇罗克一个。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发出这样的声音，对自己意味着死亡对家庭意味着灾难。明知是死亡是灾难，仍然义无反顾的前行，必须具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在当年6、7亿人口的中国，唯有遇罗克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展示了这一苏格拉底式的勇气。

    遇罗克之所以称得上时代的巨人，还因为他深刻缜密的见识，他对出身论的见识代表了同代人中最先进公正人道的理解，也是对中共利用出身制造歧视迫害的讨伐檄文。如果今天来看，不仅有许多人可以写出类似文章，甚至对遇罗克文章中大量引用马列毛的文字不以为然。但是遇罗克既然是历史人物，对他的评判就不可超越历史，而在遇罗克发表《出身论》的岁月里，遇罗克的见解无疑是走在时代的最前列。正因为此他的《出身论》一发表，便引起数以亿万计的国人共鸣，也导致中共及其帮伙的仇视和恐慌。而且遇罗克当年发表《出身论》时，相信有一些见识并未完整深入讲述，这绝不关乎勇气而是关系讲述的时机，超前的讲述不仅不利《出身论》的传播，甚至可能造成《出身论》胎死腹中，所以遇罗克一定有许多想讲而又不得不忍住的见识。至于他在文章中引用不少马列毛的文字，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智慧，也是对中共言行对立的揭露嘲讽。

    遇罗克之所以称得上时代的巨人，还因为他对一代人的影响和历史贡献。经历中共无法无天的文革的人，尤其是当时的年轻人，又尤其是因为出身而被中共迫害的那些类人，可以说知道出身论知道遇罗克的，无不深受影响和精神鼓舞，在后来的人生轨迹中有所体现。而中国后来出现的四五运动，民主墻运动，89民主运动，其中也都有遇罗克或直接或间接的作用在内。中国只要还存在制度性的出身歧视迫害，在政治中在行政措施中实施这种歧视迫害，例如将农村人口搞成贱民的户籍制度，例如执行陈云的“太子党”掌权的政治路线，遇罗克的《出身论》精神就没有过时，就依然鼓舞人们为铲除改变这种歧视不公而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