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由而戰：陳維明三赴敘利亞戰地筆記

文/李酉潭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的人類，無論是聯合國憲章或兩大國際人權公約，都揭舉人權作為最重要的核心價值，而生命權更是人權的首要。因此，如何確保和平，不要有戰爭和殺戮，便成為國際政治上重中之重的議題。

筆者多年來研究民主政治與民主化的議題，最重要也最驚訝的發現就是民主和平 (democratic peace)論，也就是自由民主國家（ liberal democracy）之間從未發生過戰爭。其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民主國家之間享有共同的核心價值：憲政主義 (constitutionalism )、法治(rule of law)、自由、民主與人權等，而且對外發動戰爭需要經過國會的同意，並非統治者可以獨斷獨行。不過，民主國家與非民主國家之間仍然可能發生戰爭，且非民主國家之間彼此也容易發生戰爭。

極權或威權專制國家因為統治者可以獨斷獨行，的確更容易對外發生戰爭。俄烏戰爭就是不自由的威權專制國家俄羅斯入侵部分自由的混合政體國家烏克蘭。

而且不自由、不民主的國家對內實施高壓統治，人民無法享有免於恐懼的自由，容易產生政治犯、思想犯、良心犯。在長期民不聊生，人民忍無可忍的情況之下也就容易爆發內戰。

而在慘絕人寰的戰爭或內戰的情況之下，我們常常可以發現人性的光輝，其中，志願軍就是最令人感動的事情，且真正的志願軍大都是參加被侵略國家的陣營，或者內戰中反抗政府正規軍的一方。

作為阿拉伯之春的一環，敘利亞內戰從2011年3月開始至2024年12月，原來的統治者被迫流亡俄羅斯為止，總共歷時超過13年，死亡5、60萬人，其慘烈程度是21世紀僅次於剛果內戰的死亡人數。回顧敘利亞十三年來內戰的慘烈狀況，可以從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這些年來對於全球各國所做的自由程度測量，敘利亞幾乎都是零分墊底，乃是全世界最不自由的國家來加以了解。

摯友陳維明於2012至2014，前後共三次前往敘利亞以志願軍的身分參戰、賑濟與慰問難民，這期間他共寫了13封信，詳細紀錄其參戰的心路歷程、所見所聞與慘烈戰況。戰爭的恐怖、可怕、悽慘，我們可以透過陳維明親歷其境的描述來了解，讀來字字珠璣、血淚交織，真摯情感令人動容。以下引述一些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幾段話

阿薩德政權實行低工資，集中了全國的財富，把盤剝的錢拿到俄國去買軍火，用來鎮壓人民維護他的集權統治。

為什麼要來參加敘利亞自由軍？我的回答是：“專制政權是人類共同的敵人， 我來自專制政權的中國，知道什麼是失去自由之苦，我參加敘利亞自由軍是為我們共同的理想，為自由而戰！特別是在中國政府支持阿薩德政權之時，我有義務以行動來告訴敘利亞人，中國人不都是站在政府一邊的。”

敘利亞的自由已露出了曙光。而我們的祖國，我曾經生活了三十多個歲月的

祖國，還沉淪在黑暗之中，王炳章、劉曉波、高智晟，還有我的鄉人，我的朋友朱虞夫，他們卻還在中共的獄中度著漫漫長夜。而國人，依然沉睡不醒。我不由想到西子湖畔，孤山腳下民初秋瑾女士的詩文。此刻的我與她的感受是如此地相同：

痛同胞之醉夢猶昏，悲祖國之陸沉誰挽？……

我要用生命去體驗這場自由與獨裁較量的戰爭，讓血與火燃燒灌溉我的藝術激情，以生與死的體驗來雕塑我未來的作品。

前幾天和陳維明通電話，他說如果當年他在敘利亞戰場死亡，那麼這本書就是遺著。當時他活下來了，回到美國，就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洛杉磯郊外，創建自由雕塑公園，放下槍枝改用雕刻刀從事創作各種各樣非常具有意義的大型雕塑像來反共，一樣是為自由與人權而奮鬥與戰鬥。每年舉辦的各項活動都人山人海，真正成為自由的基地、民主鬥士的家園。

我所知道的陳維明，每年至少有半年的時間都義務在從事各種有意義作品的雕塑工作。其中，最具震撼的就是習近平病毒頭那座雕像，也是中共政權最忌恨的。原來的塑膠作品被中共教唆的人放火焚毀後，馬上又重塑一尊鋼鐵製品的病毒頭，至今依然屹立不搖，每天吸引從洛杉磯到拉斯維加斯之間高速公路上的訪客絡繹不絕地來造訪，許多人還會自由樂捐！

2019、2024筆者兩度前往自由雕塑公園參加活動，親眼見證在陳維明高尚人格感召之下，自然而然聚集非常多的義工來幫忙，令人十分動容，體現的是陳維明反對中共極權專制志業的感召力。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使得摯友陳維明瞞著深愛的妻兒，三番兩次前往敘利亞參戰？又是什麼樣的力量使得他每年自願投入一半以上的時間擔任義工？陳維明說：我雖是一個藝術家，但首先是一個人，是人類的一份子，世界大家庭的一員。

沒錯!作為世界公民的一個人，其所作所為有別於中共政權統治下一般的中國人。他心靈澄澈，至性至情，風塵僕僕，卻一塵不染，純真的像一個小孩一樣，永遠保持一顆赤子之心。誠如筆者2011年3月前往印度達蘭薩拉所獲得的最重要開示：永遠說真話、保持微笑！陳維明是我的師兄，比我更早獲得尊者達賴喇嘛的加持與引導，早就成為一個皈依三寶的入世修行者。

現在，敘利亞內戰剛結束，俄烏戰爭兩敗俱傷的情況之下，全球越來越聚焦於台海是否可以避免戰爭時，本書的出版如醍醐灌頂，帶來震撼。相信讀者只要靜下心來仔細閱讀，必然可以感受到作者同時具備智、仁、勇與悲天憫人的胸懷，乃是當今世界公民的最佳典範，也是尊者達賴喇嘛一生中提倡的使命 “人類一體性”的實踐者。

而出版本書對我們臺灣最大的啟示就是：如何避免需要像陳維明這樣的人來幫助臺灣對抗極權中共軍隊的入侵！解決之道在於效法陳維明所作所為，區分中國人不等於中共政權。全球有志之士幫助中國人推動民主化，使其順利轉型成為自由民主國家，在憲政民主( constitutional democracy)體制之下，每個人皆享有免於恐懼的自由。這樣一來，即可依據民主和平論的觀點，實現臺海兩岸永久和平！

20250317初稿 20250519修訂於政大

 李酉潭：政治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