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毛粉是兩種人
蔡詠梅
2017年1月中文大學祖堯堂舉行的文革五十週年研討會間曾發生一場鬧劇。當時十幾位研究文革的中外學者發表專題演講,每場演講結束,回有20分鐘給聽眾發問。一位70多歲的老人站起來說,毛主席發動的文革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條路線的鬥爭,繼而滔滔不絕,說他當年是文革造反派,受到鄧小平迫害逃來香港,毛如何偉大云云。主持者打斷他的話說,請他只能提問題。他大聲咆哮,情緒非常激動。我轉頭看去,此人面紅筋漲,左胸還佩戴一枚毛澤東像章。
散場時此人再次大鬧會場,高呼:毛主席萬歲,打到鄧小平。全場為之側目。這時我發現他們有好幾個人,另一位手提一個紅色環保袋,上面印有“香港毛澤東思想學會”幾個字。原來是一個毛粉組織。
我和這幾位毛粉聊了幾句,並心平氣和問那位鬧場的毛粉,你反對資本主義,為什麼要逃來資本主義的香港?他說,他本來是要去菲律賓投靠親戚,但未能去成。我說,那菲律賓也是資本主義…。
其實,我知道與毛粉是無法以講事實說道理溝通的,因為我們和毛粉之間不是因為對事實的認知才發生分歧,即或他們知道毛發動文革給千千萬萬中國人帶來可怕的災難,即或他們知道文革發生了廣西大屠殺、湖南道縣大屠殺、北京大興縣大屠殺,無數的社會精英被迫害慘死,中國的文化被無情摧毀,國家經濟瀕臨崩潰,對這些事實,講演的學者們都提供了大量無可否認的數據以資證明,但毛粉對這些人間悲劇依然冷血以對,無動於衷。
這是為什麼?
這讓我想起有關另一個世紀殺人魔希特勒的故事。希特勒一位御用攝影師的女兒有機會經常見到希特勒,和希特勒聊天喝咖啡。她是位有同情心的女子,有次見到希特勒說,她在荷蘭阿姆斯特丹親眼見到猶太人受到虐待,很可憐,問希特勒是否知道,希特勒立刻勃然大怒說,那些猶太人與你有什麼關係,從此不准這位女子再在他身邊出現。
那位善良女子犯的天真錯誤是,她以為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希特勒只是對猶太人慘狀不知情而已。她不知道猶太人的悲慘境遇,希特勒當然清楚,因為就是他下令製造的,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與希特勒之間有道不可逾越的價值鴻溝。
同樣,毛澤東、毛粉和一般善良的人之間也有這道鴻溝。
記得有次一位讀者打電話到開放雜誌社來大罵我們,因為我們發表文章披露毛澤東荒淫,他說:毛主席他老人家多幾個女人有什麼問題?他老人家為國家操心,為什麼不可以享一下福?在電話中,我頓時失語,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還有一次,與一位認識的人辯論毛澤東的歷史地位,我說毛殺了多少人,他不以為然地說,當皇帝的哪有不殺人的,不殺人坐不穩江山。
這番話使我恍然大悟,才知道毛粉與我們之間是雞同鴨講,無法溝通。因為我們和毛粉之間有不同的價值觀,你講他人的生命,講他人的苦難是不會在他們心中掀起波瀾的。他們有一種英雄崇拜情結,或曰強人崇拜情結,輕視人命,瞧不起弱者,只膜拜那些能征伐殺人的鐵腕人物。而且殺人越多,權力越大,越受到他們的頂禮膜拜,和他們講真相、講人道主義,是枉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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