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华叔
共和百年的痛与光
(北京)朱毅
华叔,您走了,就走在中国进入辛亥百年的第二天!
给小雁传过去中国的大雁的最后一程,又读罢羊子大姐的新年祝福,一翻过墙,刚被世纪的痛点这样悲怆地缠定——“共和”百年开年的第一天:数以万计祭悼上访村长“头七”的共和国公民,与共和国特警对峙着!昊彼苍天!这就是百年之后“共和”在亚洲第一共和国真实的位置?
奇耻大痛之间,博讯焦点就跳出了您逝世的噩耗,跳出了王丹、丁子霖们的大恸!......《北京之春》也跳出羊子大姐向您敬献感谢状的纪念图片……
也跳出了我大恸中的深深的庆幸:是上帝的眷顾,还是生命为使命的昂扬?尽管不到两天,华叔啊,您真实的生命,毕竟真正地穿透了华夏“共和”的百年!!!
这是承载着世纪之最痛的穿透!
这是晶莹着世纪之强光的穿透!
摇曳着,绵延着,痛的极致,光的长卷,以光承载着痛,让痛转化成光,这光与痛的传奇——共和世纪最痛楚却最绚烂、最跌宕却最绵长的华夏精神风景,是与您的名字紧紧相连的,以致就在一个月前,您仍然以肺癌晚期之身,连任支联会主席!以致您的生命穿越辛亥百年,更其象征:永远呐喊着共和的华叔!
以致第一时间我悲痛着的仰止,就一如《雁归天山》中我所感慨中国的良心刘宾雁先生的:“对所有为正义的苦难、为尊严的屈辱、为理性的不幸永远怀抱悲悯,怀抱初恋般炽情与圣徒般使命感”。
中国的良心——也同样写照着直到生命最后的司徒华的伟大人格啊!
——却无“第二种忠诚”的局限!
啊!永远的华叔!
一次次神交,却从没见过您,华叔!
何待一见?您鲁迅般颚骨炯目、微微昂起的头颅,连同您的大悲悯、您的大担当——在远比鲁迅时代浓黑沉重的大历史时空,年复一年点燃、摇曳的维园烛光:这光与痛的传奇,早已铭刻在我与海内外亿万人心灵深处的最深处!
很迟很迟,我们才在林希翎巴黎灵堂“邂逅”。
不,那绝不是“邂逅”!您的献祭,分明是我最焦灼期待、无比的惊欣!——是的,我深知静卧在拉雪兹教堂十字架下的林希翎大姐,冉冉天国之前最后渴盼着谁、等待着谁。所以,不仅遥遥安排了北大、人大、治丧委员会、秘书组和全球华人五个花圈,也一直苦苦辗转着、等待着、期冀着三位领袖人物的献祭能在巴黎灵堂出现。可最终三人之中:马英九悄然无声,达赖的致哀是使者代传的,只有也唯有您啊,华叔,您的花圈,连同您圣徒般的悲悯、守护、祈祷、使命自负与召唤,赫然肃立在林希翎的巴黎灵堂!
绝症缠身的您,还亲自出席了林希翎香港追思会!
华叔,这就是我不敢纠缠却一直期冀着您的一篇林希翎追思文字的理由:在我看来,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那“一声安息”,玛丽.候女士那坦荡可敬的最后致敬,连同那位被提名竞选法国总统的议员亲临祭谒等等之于林大姐的天国感念,即使统统加在一起,也许都难以当之华叔您对大姐最后的慰藉!
因为——
只有您的承载中有她的痛,只有您的辐射中有她的光!
——啊!永远的华叔!
直至林希翎天涯归骨——不过就在一个多月前,就在北京—杭州—温岭的特快火车上,您的支联会仍然在电邮中这样追踪着我——
“支聯會常委會昨夜會議通過致送紀念花圈;
主席司徒華和常委徐百弟曾出席香港的追思會,他們也計劃做花圈致祭。”
就是说,我应代为置办支联会、主席司徒华、常委徐百弟共三个花圈——为刺玫瑰最后的哀荣。可敬的华叔,漫漫神州,茫茫四海,几乎所有的温岭致祭者都是我们在特快上追踪着,唯有您与您的精神团队在追踪着我们的特快:这样庄重,这种规格,这般急迫,岂止是使命般的分担、委托与敬意了?
早知道华叔沉疴在身,更早知道华叔为担当中国而失去了“回乡证”,何况我身受亲履过血癌的林希翎遥祭共青城的委托,更越洋聆听过她绝望的悲音:“《八无八有》祭胡耀邦,也是我的自祭!”……素昧平生的华叔啊,当您终于远去,曾被您的精神团队追踪过的我要说,想说,敢说:绝不仅是我,至少您的支联会比我更读懂了您与林希翎之间的那份惺惺相惜,那份不幸又大幸、那份悲悯、爱、担当与故国故土相拥相弃的痛,乃至绝症者往往祭奠着的“自祭”或寄托!........
是顾及委托主持温岭林希翎追思会者的体制内处境,“支联会”题挽的花篮,才终于并未在追思现场出现;也没有“徐百弟”的献祭——直到葬礼次日,才在宾馆的电脑上接到支联会正式通知。却唯其如此,这个精神团队的另一中坚人物——李柱铭,被傅国涌先生加署在“司徒华”的名字之下了。支联会主席“司徒华”挽祭的“不幸也大幸”的花篮,赫然在林希翎温岭归骨追思现场!没有回乡证,您却站在了你“北望”着的“南中国”,华叔!您的共和之“痛”,您的民主之“光”,连同“所有的精神风涛”,都刻林希翎《迎骨志铭》上。悲悯与求索、担当与苦难、梦想与尊严、天涯与故土、遥奠与寄托,一切都在林希翎归葬时刻缠绵纠结,甚至您与林希翎最后的遗言也如出一衷!——
她是“无怨无悔”;
您是“一生无悔,一生无愧”!
她是“洒骨台海,祈愿和平”;
您是“骨洒海湾,北望中国”!
万分惭疚:似乎早承诺过,却竟然来不及在生前向您展示您的南国祭挽!
——啊,永远的华叔!
迎林希翎天涯归骨 晓璐在暮色的秋瑾墓前
当光与痛的华夏传奇,碰撞着秋瑾墓,我却要在天地之间大声告诉您,华叔:
在杭州等候五一九人迎骨代表的那一天傍晚,站在暮色中的西湖秋瑾墓前,小璐举起了数码,我的心天却狂絮乱飞:徐自华的雪夜渡江与鉴湖女侠;(鲁迅笔下)夏瑜墓前那个孤零零的花圈,和乌鸦那“呀——”的一声;您鲁迅般颚骨炯目、微微昂起的头颅与维多利亚公园年年岁岁的烛光;丁子霖木樨地三祭其子与六四亡灵,及其近日的失踪;林昭提篮桥铁窗的《秋声辞》;张迪——林希翎之媳——参照着的灵岩诗碑;我正萦心焦虑着的白峰墓刻……
104年了,秋瑾墓是毋庸置疑的华夏传奇与辛亥图腾;可是,遥天的鉴湖女侠啊,您究竟在为您继行者们的灵岩诗碑、维园烛光骄傲呢,还是在为辛亥百年主流华夏的浑浑噩噩悲哀?
整整一个世纪了,如果说秋瑾、秋社三杰与秋瑾墓,是良知、闺友沧桑期许的美丽传奇,是人间至情患难、担当、践履的千古佳话。那么华叔,您、您的支联会与你们的维园烛光年年岁岁守护与召唤的灵魂群呢?那该是怎样纯然的大时代悲悯!怎样纯粹的“天地良心”!怎样纯洁的大历史感召与价值共鸣啊!天地之大,在维园的烛光里,摇曳着百年以来多少共和魂!
在秋瑾墓前,我终于明白:有一次我这样与严正学兄商榷绝非“忽发奇想”:“能否把圣女(林昭、张志新)双雕放到维多利亚公园去?”
可华叔,我至今不明白,激扬问答幻化着的心天之上,一霎之间——
秋瑾墓前苍茫的西湖暮霭里,骤然亮起了您点燃的、燃烧了21年的维园烛光,照亮的却似乎不是6.4凌晨就要碾倒那座自由女神,而是灵岩山的自由诗碑,又似乎是白峰必将立起的那块迎骨志铭!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霎之间”,并永远这样记住您——
啊!永远的华叔!
在维园以外邂逅过您的光,追踪过您的痛,我才会比任何人更加确信:永远的华叔,您最大的遗嘱必是:
平反六四——守住一年一度维园那摇曳的烛光!
21年来,天安门青春的碧血与梦想,年复一年汹涌在维园摇曳的烛光中,激励、温馨、感召、凝聚着包括港台、大陆以至天涯海角所有支持平反六四、争取民主的华人。其实,灯海光洋,也承载着辛亥百年之痛,也摇曳着百年共和之光,圣洁的燃烧中,是生命的尊严,更召唤着权利的觉醒,公民的担当,体制的叩问——召唤着真正的民主共和国。这就是华叔您之为民族良心,您所主导的支联会之为中流砥柱的大历史执着、担当、奉献。
这就是共和百年的痛与光——永远的华叔。
终于,17年后,木樨地至少三次燃起天安门母亲祭子的烛光——尽管大庆之年丁子霖祭子的权利被再剥夺。生命的尊严,母子的人伦,毕竟在儿子们倒下的地方,被母亲们公开悲情而庄严地摇曳在烛光里。虽然微弱,凄清,短暂,却执着,美丽,圣洁,遥遥呼应着也感恩着维多利亚烛光的海洋,也感恩着支联会与永远的华叔!
感恩光与痛的邂逅与追踪,更感恩维园,我会在有生之年每一个国殇夜,在木樨地以我的方式摇曳起心中的烛光,一如既往。我会和千百万人一道,永远记住倒在木樨地的35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更会记住辛亥百年以来前赴后继的志士们的真正诉求,不仅仅是生命本身,也不仅仅是天地人伦。既然悲怆地见证了,就该清醒地意识到:连续三年木樨地桥头国殇夜的狂歌劲舞,并非自发,更像是凭以长期对峙乃至挑战维园——木樨地烛光的一种精心排布。前年,尤其去年集体舞之浩大,舞伴们之摩肩接踵,以致木樨地桥科技会堂一侧宽阔的桥下几无虚位——20年前的同一时刻,成排的公共汽车就是在那里屏障阻遏着38军前锋。
今年舞场则转至科技会堂与柳林居东路之间的公园里。夜深了,宋祖英《爱我中华》反反复复的狂歌中,双双对对影影绰绰劲舞犹酣,在国家政务—科技中心地带彰显盛世的和谐,也昭示主流中国的醉生梦死、麻木健忘与势利趋附,却更反衬出维多利亚公园正聚集着的星沙灯海何其晶莹、圣洁、何其美丽、高贵!……
折上木樨地桥头,迎面碰上了那位特别彬彬有礼的警姑,却穿着纯白的青春便装——张志新35祭的前一日,应该就是这位警姑率队赴798红三房,把我们梦寐以求的林昭、张志新圣女双雕——铁玫瑰展彻底搅黄了!显然是使命之夜柳林的狂歌劲舞,让警姑对我问候特别温馨,笑得也格外的“美”:
警姑的笑容同时也在告诉我,今夜,必有丁子霖夫妇第三次木樨地祭子。所以我礼貌地还以微笑,并频频点头,心里却在这样回答:
“维多利亚公园该是烛光的海洋了!”
刻没想到,对于光与痛传奇而伟大的生命,这是最后一度。
承载百年之最痛
穿透百年之强光
不,您的精魂绝不会远去
每一个此时此刻
仍将会是您点燃维园的烛光
直到痛的极致
光的长卷
维园般摇满在木樨地——长安街——天安门广场
——啊!永远的华叔!
2011/01/华叔头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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