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号-特稿 北大飞简介 北大飞文章检索

 

谈谈纽约市长彭博



作者:(纽约)北大飞

 
一、引子

前一阵子在微博上看见一张图片,说纽约市长彭博不带官员,保镖一人坐地铁上班,市民也不给他让座。当时就认为不太可能,毕竟人人都认识他,如果真这么干了,安全确实成问题。他那份工作做的怎样,对大家还是很重要的。为了坐个地铁真出了事情,没人会感恩戴德。彭博又不是傻子。


 
作为一个新科的纽约客,我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彭博。于是决定去查查这人的老底,也包括坐地铁的事情。正好看见了 @点子正 对此事的辟谣文章。
其中引用的是纽约时报的调查,纽约时报阐述的事实没啥问题。但是 @点子正 在介绍这些事实时,时时不忘夹带私货。几个关键的瞒天过海之处,使得大家读他的文章和读原文获得的印象会很不一样。单纯对 @点子正 的辟谣文章进一步辟谣意思不大,更重要的是对纽约市长有个整体了解。我干脆多写点八卦,帮助大家较准确的把握这位市长,增进对美国制度和生活的认识,最后对 @点子正 的文章我也来个点到为止。

 

 
二、市长彭博

维基百科上对彭博的介绍比较详细:

http://en.wikipedia.org/wiki/Michael_Bloomberg


 
坐地铁以及纽约时报的调查上面都有。彭博祖上是俄国犹太人移民过来,他自己出生于波士顿,父亲是做地产中介的。属于殷实的普通人家。彭博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本科电子工程系毕业,后获得哈佛MBA。事业方面,73年他进入所罗门公司做金融,管理股票交易部门。81年被解雇,但拿到1000万美金的“分手费”。彭博这笔钱开起了自己的公司,建立了著名的彭博交易系统,后来又成立专门做财经的彭博社。今天他财产约为180亿美元,在全美排第十位左右。
 


 

彭博原先一直是民主党,02年时换到共和党阵营竞选纽约市长,获得德高望重的前市长朱利安尼的支持,高票当选并连任至今。在政治主张上,他兼有民主党和共和党的特点。在社会伦理观上开放,支持同性恋结婚,支持政府补贴干细胞研究,支持减排,反对死刑等等。但在外交,经济政策上保守,如反对快速从伊拉克撤军,反对加税,支持预算平衡等。


 

要说“作秀”,彭博确实作了一些,但这都是有背景的。比如,彭博当市长,每年只拿1美元的象征性薪水。确实,一个亿万富翁本来也不在乎那点钱。但他这么做有个大背景:纽约市公共财政赤字过大,要平衡财政必须削减公职人员福利,彭博拿一美元体现自己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批评者也可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再说彭博的住。纽约市本有一处供市长使用的官方官邸,叫格雷西公寓(Gracie Mansion)。是个二层小楼,位于88街靠东河(分开曼哈顿区和皇后区)一侧的卡尔.舒尔茨公园(Carl Shurtz Park)内。闹中取静,是个好地方。下面的谷歌地图上显示的绿地中的小房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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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是现任市长彭博还是他前任朱利安尼,都不住在这里,而只是用来开会或接待官方来访客人。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处官邸用人民税金维持,故只允许市长及其家人,以及官方访客居住。其他人哪怕停留一晚都不行。但朱利安尼在任上时,和自己的恋人还没正式结婚,故二人无权在这里住在一起。彭博离婚后和现在的女友戴安娜.泰勒(Diana Taylor) 也未结婚,出于同样的理由,他住在纽约自己家里。其实离此处不太远。


 

彭博身为亿万富豪,他的家当然不会差。我们可以看看一个纽约富豪住的地方有何特点。彭博住宅位于纽约的上东区-著名的曼哈顿富人区,西边靠中央公园,北边靠哈雷姆黑人区(Harlem),向东就是东河,南北夹在70街和100街中间,大致呈矩形。那里地产价格很高,一个便宜的普通二居室公寓房月租金就超过 3000美金。彭博则拥有一幢五层小楼,自然身手不凡。不过我们可以用谷歌街景方便的看看他家:东79街17号。很好认:门口站着一名警察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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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容易看出,亿万家身的纽约市长也并非住在深宅大院,门口的马路照旧车来车往各种噪声。平时安保无非就是一名警察。特别的,他要是有私车,想停门口照样得和邻居一起抢车位。而且和大家想象的不同,这个曼哈顿最富的居住区就紧邻北边最穷的哈雷姆黑人区。但没人有能力把那些穷人拆迁赶走。这种现象在纽约常见。例如,曼哈顿下城,以华尔街为代表的金融区就和同样有百多年历史,破破烂烂的中国城靠在一起——二者的景象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三、坐地铁事件与 @点子正 的文章
 

现在再说彭博坐地铁的事情。


 

@点子正 的辟谣文信息实际来自纽约时报两篇报道:

Yes, Mayor Takes the Subway. But He's Driven There by SUV

报道提到,彭博很主张公共交通,01年竞选时声称自己“差不多天天”坐地铁。赢得了“地铁市长”称号并获得很多政治资本。07年纽约时报开始调查他到底怎么坐地铁的,派出记者跟踪他约五星期,发现:

1. 每天早晨,他并非从家(上东区中央公园附近)门口的77街地铁站直接上车。而是坐警方的两辆SUV(之所以两辆,我估计是要把他的那些保安也放进去)到59街莱克星敦大道上地铁,然后直达市政厅。SUV跑的这段大约占总路程1/4。

2. 在纽约时报调查的五周时间内,彭博并非天天坐地铁。而是每周只坐地铁两次。剩下的时间用SUV直接开到市政厅。

3. 彭博的SUV很大很费油。市长发言人辩解说用的是玉米酒精,即便如此在温室气体排放方面仍然高于平均水平。

基于这几点,@点子正 宣布自己完成了辟谣,彭博在作秀。不过,对比一下 @点子正 的文章和纽约时报的报道,马上可以发现他在里面夹杂了不少私货。下面逐一分析。

1. @点子正 说:“竞选成功后,布隆伯格(彭博)要付诸行动的第一个承诺就是“天天乘地铁上班”。

 
问题在于,从文章看,彭博并未如此承诺,他只是在竞选时声称自己常坐地铁,基本达到天天坐。这很有可能,因为不少华尔街高官也坐地铁上班。严格来讲,这不是个承诺,更不是什么“第一个承诺”。当选市长后,他完全可以提出各种理由不再坐地铁或者很少坐地铁,如声称自己时间紧张要为民办事,怕带警察保安进地铁扰民,等等。

 
2. @点子正 说:“地铁市长”的名声传了出去,于是他在纽约市长的连任竞选中又高调胜出。”

 
这听起来好像彭博连任胜利是因为坐地铁。这实在把纽约人和纽约的政治看得太简单了。真是如此的话,07年纽约时报报道已经证实他每周只坐两次地铁,那他又如何在09年选举中再次连任呢?要知道09年彭博为了再次连任还专门提案改变过纽约市长只能连任一次的老规矩。虽然市议会同意,但市民很多不满意。不过最后仍然投票支持他再任一届。这当然是因为大家认可彭博在城市管理,平衡预算等方面的成绩。所谓坐地铁之类,虽然是个好事,但毕竟是个小事。可以锦上添花,但没法当饭吃。

 
3. @点子正 说:“布隆伯格的家距最近的地铁口不过5分钟的步行路程,但他每天早上却乘坐一辆雪佛莱SUV跨越22个街区,到莱克星顿大街的地铁站搭乘地铁”。

 
乍一看好像彭博坐SUV走了特远一样。点子正没告诉大家的是,纽时报道也同时提到,省去的这段路,只占全程的1/4,其实就是地铁慢线的两站。所以彭博上班的主要部分还是坐了地铁的。

 
4.@点子正 没提的还有一个时间差问题。彭博在竞选中提出坐地铁是01年,但记者的调查是07年。彭博刚当选时坐地铁频率很可能比07年高得多。纽约时报调查完全没否认这点,反而提到“In January 2002, he reported taking the train all but one day of his first three weeks. ”(在02年1月,彭博报告说他就职的头三周只有一天没坐地铁)这一段,又被 @点子正 藏下没说。

 
5.@点子正 说:“ 此事一经报道,民众议论纷纷。”这个大概是他自己的演绎。至少我没听说过,也没找到任何资料表明有什么“纷纷”的议论。大家没准觉得彭博每周能坐两次地铁已经不错了呢。

 

 
听起来好像彭博本人在说这些话,其实这些话是他的发言人在回答记者询问时回答的。

 
四、本人作为纽约市民的看法,兼看彭博如何在地铁里被市民追着骂
真要全面的看这事儿,我们先谈一下彭博到底为何坐地铁不从家门口上车。这是因为纽约地铁分为“快线”和“慢线”两种。快线不是车本身速度快,而是停的站少。快线一站约等于慢线的5,6站,所以远距离坐地铁,快线省大量时间。彭博自家门口最近的车站是6号慢线77街站,距离他家走路约800米。从那里上车,向南坐两站,到59街,可换5号快车,3大站直达市政厅。因此他先坐 SUV到59街直接上快线图方便省得换车。(也就是省去坐两站慢线的时间)

 
从这方面看,彭博确实是在投机取巧图省事,每周5个工作日,才两天坐地铁,比起01年竞选时说的差不多天天坐,也确实少了点。不过,我个人作为纽约市民,感觉他做的还是不错的。有几个原因:
1. 纽约早晨挤地铁确实辛苦。纽约市目前面临的问题挺多,作为市民我更希望市长把精力集中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挤地铁表示支持公共交通,和市民共甘苦,动机是好的,但如果真的为此过分较真,花费太大精力,其实不值。每周两次,可以了。
2. 彭博竞选许诺坐地铁是01年。07年了仍然每天坐两次,其实不错。毕竟他02年时60岁,07年则65了,超过美国人一般退休年龄。精力不如以前,受点这方面的照顾合情合理。
3. 单凭彭博的财力来讲,正确的上班方式是坐直升飞机。毕竟这样能节省最多时间。但他坐地铁并不全是作秀,因为频率毕竟达到每周两次(02年时更高,前面提到彭博自己说02年一月头三周他只有一天没坐)。这样的频率,确实能扎扎实实的和市民多些接触。这和中国领导人的下基层摆拍是两码事。
4. 作为市长,通过的政策不可能人人满意。很多重要的政策都会有重大争议。遇上抗议是常事。所以他在地铁里遇到的挑战其实比普通市民多。上网一搜,很容易找到下面这三个视频。讲的是一个叫“we are change”组织的人早晨跟着彭博进了地铁,在车厢里整整骂了他一路。彭博也不能叫警察赶走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一言不发。大家可以自己看看,判断下中国的官员是否有这种心理素质。

 
纽约市长彭博地铁挨骂1.

 
纽约市长彭博地铁挨骂2.

 
纽约市长彭博地铁挨骂3.

 
5.从上面的视频可以看出,彭博有保镖5,6人,但确实是一路站着乘车。也没人给他让座。纽约地铁上主动给老人让座的不多,但是有。不过没人会给市长让座,即便他也够老。市民的看法是:你就该站着。

 
6.最后一条,也许是最重要的。很多政治家都有作亲民秀倾向。但在美国,媒体没义务为任何人捧臭脚,反而会认真调查这作秀的水分到底多大。比如,你彭博宣称自己几乎天天坐地铁,我纽约时报就检查下你到底坐了多少,又是怎么个坐法,然后公布于众。对于这种强大的媒体监督,市长除约束自己行为外毫无办法。

相比之下,在中国似乎媒体的工作和美国“同行”正相反,主业就是捧臭脚。看看新闻联播上充斥的那些“领导下基层”就行了。一正一反,两种制度下政治家们所受的约束差别有多大就看出来了。


 

五、和中国官员的小对比

说到最后,不妨对比一下,看看国内新闻是怎样报道“某某省长骑自行车上班”的。

http://news.qq.com/a/20080617/001610.htm

大家可以自己看看,咱中国的人民公仆,和美国的亿万富翁市长比起来,哪个更像是作秀一些。又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我想答案很明显:毕竟连据说是老记者的 @点子正 都去帮忙监督人家美国市长去了。

 

 

转自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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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北大飞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1年6月23日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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