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励之先生追思会上的发言

孔灵犀

　　我恐怕是在座的所有人当中最没有资格发言的一位，不仅因为一九八九年的时候我才五岁，还因为我来到美国长达八年的时间当中，也没有任何机会亲自见到方励之先生。

　　但胡平老师希望我代表80后、90后的年轻人，做一个3分钟的简短发言，谈一谈上一代人对下一代人的“薪火相传”。在这个坑爹的时代，我时常连自己也代表不了，所以……但我能够分享的是我和我身边的朋友们追求历史与真相的过程。

　　记得十几岁时，我看到亲戚从香港带回来的六四光盘，看见那么多年轻人的流血与牺牲，我止不住的哭泣。那是我在精神上与共产党决裂的一刻。那时，在我心中，赵紫阳、方励之等人的名字是如此的光辉与璀璨，他们不仅仅是民主与自由的象征，更是精神的长城，道德的星空。

　　那时，他们的事迹让读高中的我坚信，尽管社会不公愈演愈烈，但中国一定会出现戈尔巴乔夫式的改革派。我幻想在不久的将来，下一个赵紫阳或方励之能够勇敢地挺身而出，带给中国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我上大学后，中国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成为了一个举世瞩目的强国。可是大量的年轻人却从事着廉价的体力劳动，在恶劣的工厂环境里消耗着生命，无法恋爱，无法成家，看不到未来，看不见希望。目睹一起起大型的公共事件，社会不公，政府的草菅人命、胡作非为，让我们痛苦、迷茫，我们不知道这生不如死的现状何时才会有一个尽头？

　　我在现实的惨痛中逐渐明白，原来上一代精英们对年轻人所谓的“薪火相传”从来没有真正意义存在过——对中国的未来，他们没有做出任何远景阐述来给挣扎中的年轻人指明方向，提供行动和路径的建议；他们也没有创造过任何机制、任何空间让有心报国的年轻人进步和发展。相反的，恰恰是这二十三年来，他们的整体失败，无法构成对专制的制衡，才造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生存环境的举步维艰。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决定全职投身社会运动，因为我明白，一味幻想体制的自身改良或期盼新的戈尔巴乔夫、新的方励之的想法，背离了人类进步史的经验与良知。我们青年一代只有从事以街头抗争为主体的政治实践，才有可能为中国打拼出政治转型的开端。

　　今天，尽管年轻人心中曾经的“精神长城”、“道德星空”，早已被历史还原成为一座座可有可无的海市蜃楼，但我个人依然要纪念方励之先生最初的良知与行动。因为他的努力和我们这一代人今天的努力一样，传承的是自古以来中国精英们对正义的追求，对真理的坚持。这些人性中最纯真的价值，将最终指引着我们回归人类文明的经验与智慧，重新构建中华民族真正的精神的长城和道德的星空。

　　谢谢。


　　孔灵犀是80后，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现主持茉莉花革命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