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号-特稿 陈维明简介 陈维明文章检索

 

 

从叙利亚返回土尔其



陈维明

 

 

结束了自由军营地的访问,我将再次穿越叙土边界回到伊斯 坦布尔。

我们登上了“皮卡”离开了营地,有五个自由军战士护送我回去。车在前进,两旁的树枝不时拍打撕拉着车窗,道路越来越险,石子路变成了泥路,高高低低坑坑洼洼,车颠簸着但没有人用保险带,我想这样的盘山车道上,下面都是深渊,车只要掉下去必是车毁人亡,既便用了保险带也无济于事的。

坐在车上,因车的颠簸我时而被抛向空中头撞在顶上,时而噔的一下又从空中掉下来,屁股跌在椅子上感觉被摔裂了似的,这哪里是在坐车比骑马还颠,但就是即使这样的路开到最后也没有了,车停了下来,我们一行下了车,开始走灌木丛中的小路,一路劈荆斩棘,手上脚上不断地被划开了,好在衣服穿得还厚。我们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坡,我渐渐地感到体力支撑不住了,气喘得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慢。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我现在是一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刚开始登山我还感觉还蛮好玩的,拿出相机拍着照,翻越了几个山坡後,脚上如灌铅一般地沉重,腿也发抖了。我把手放在大腿上帮着前行,一步挪着一步,没有半点虚劲可言,我的速度开始跟不上了,要跟上那些土生土长象山猫一样的自由军战士,对我来说实在是一大挑战。我爬过峨眉山、华山、黄山,还有澳洲的帝王峪,但和现在一比,那就是如履平地了!我咬着牙,心里就一个字,我不能掉队……

前几天,我的铁头高邦大皮鞋,鞋底脱了胶,我是用黑胶带将它裹起来的,我层层叠叠地裹得非常地厚,但经这山路乱石胶带被磨破了,那脱了底的鞋,象张了嘴似的,更增加了我走路的难度,我必须把脚提得高高的,一不小心就会绊一跌,正是屋漏偏碰连夜雨,好在这时候我们已爬上了最后一个山岗。此时我的喉咙发堵,嘴里满是粘液,眼睛有些模糊、发生了重影。对我这个平时在跑步机上锻炼,心跳只有每分钟五十下的人来说,都到了这样的地步,我想还好那些要和我一起来叙利亚的澳洲、美国的朋友没有来,不然後果不堪设想!

站在山岗,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可以看到山下一长排在树丛中的铁丝网,何山说穿过铁丝网就是土尔其了。何山一路上一直跟着我,怕我掉队,他总是在我前面一米的光景,在陡坡上就伸出手来拉我一把。我眼冒金星,两眼发黑,几乎站立不住,不得不稍作休息,此时前面几个人已经冲下去。经短暂的休息,我跟着何山也冲下山去。下山毕竟还是下山易,我拉着树枝,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到了铁丝网前,铁丝网已经被剪开了一个口,穿过了铁丝网没多远就到了土耳其的一个村庄,那里已有一辆挂着土耳其车牌的车等待着我们了。当我坐上车的时候,整个身体完全瘫软了。

(胜利在望 我们穿过了土叙边境的铁丝网)

这是一趟,对我来说是叙土边境最为艰难的一次穿越,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走汽车路,像过去来回的那样,即使路面再坏也比翻山越岭强。当我回到伊斯坦布尔要上飞机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如还是原来的出入境口回土耳其,可能时间已经不够,路上有许多封锁线要绕道,这样可能会误了我回美的行程,只有在这依特利卜的山区直接翻山越岭,穿过封锁越过边防,我才能准时回到土尔其,不至于误了我回美的飞机。

到达土尔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何山和卡利格陪我去银行用信用卡取钱,取了钱即到手机店买了手机,我要把它送给高更,这是我一路上就想好的。手机是韩产的somsuns原装,我一直在听卡利克在和店员反复说着“库利亚”(韩国)?“切尼”(中国)?“雷及诺”(原装)等几个字,后来我问为什么不要中国产的?他摇摇头说质量不好。尽管在叙利亚从自由军开的汽车、摩托车、手机等等大量生活和民用电子产品都是来自中国,但中国产品和欧美日本韩国产的产品相比,人人都大摇其头,但毕竟中国产品便宜,在战乱的叙利亚市场上还是占有不小的比例。当然中国产品也有例外,这就是中国仿制的AK47和卡拉辛考夫自动步枪,自由军战士对此无不交口称誉。据说在越战的时候,美国兵都丢掉自己的步枪而用苏联和中国仿制的AK47自动步枪。

回到土尔其,马哈迪医生给我一张肖利夫女儿的照片,他说她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父亲,很是可怜,你是她父亲生前的好友,如果有可能的话对做些帮助,她现在与母亲一起在难民营中。我不知道如何帮助肖利夫的女儿,但我一定要帮助她的。去年我在叙利亚是肖利夫出生入死地保护着我,使我能从战场上安全归来。他现在牺牲了,我对他的女儿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对马哈迪医生说,我一定会帮助她的,如果有可能我可以将她接到美国去读书的。

(肖利夫留下的女儿,她身上佩着父亲的遗像)

马哈迪医生说:“chen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说真的,你让很多叙利亚人改变了对中国人的看法。”

我说:“你何出此言?”

他说:“你知道中国有一个小悦悦吗?她被车撞到在地后,那么多的人从她身边走过,但没有一个人把她抱起来,她就这样躺在街上,被车碾来碾去,中国人对自己的同胞,一个女孩子的生命竟是那么地冷漠。”

他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与他们却完全不同。他们告诉我,这一次你在叙利亚难民营,因没有更多的钱分送给难属竟难过的哭了,你让我们大家都很感动。”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没想到小悦悦的事竟然连战火纷飞中的叙利亚人都知道了。我庆幸自己已早早地离开了那一块土地,如果我现在还生活在那里,我会不会也象自己的同胞一样,变得冷酷无情,我不敢想下去。

我把肖利夫女儿的照片放进怀里,我一定要好好地帮助她,以对她的帮助来抹去小悦悦惨死在我心头撒下的阴影。

我要离开我的战友回美国了,看着那些来送我的战友,我的泪水一下子要涌出来了,我不知道等我下一次再来到这里,又有多少战友象肖利夫那样再也见不到了。我的生死战友啊!我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生死离别”。我的心中再一次响起了“老朋友再见!”的歌声,但愿和平早日来到叙利亚,有一天我们能够举杯再相会。

当飞机冲出跑道飞上蓝天,我默默地祈祷着!

(我与马哈迪医生右边的为伊拉克战土记者)

(上)自由军战士肖利夫在出战前的照片之一(下肖利夫出战前照片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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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陈维明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4年4月22日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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