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好!如父如兄的戴煌恩公!
朱毅
一
二姐急急敲门,噩耗如雷轰顶:戴煌去世了!
如父如兄九死一生的恩公终于远行而去!
我的天塌了!
我的山崩了!
第一时间,我从床上连蹦带滚了下来……在客厅沙发上夺过妻子的手机,屏幕上是戴老笑得最慈祥最和蔼的那张像,下面一行小字却像千万根银针刺目戳心:
新华社高级记者、《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等书作者戴煌,2016年2月19日16时13分因病于北京市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逝世,享年88岁。
就是大年初二,雪媛大嫂与为伟母女双双还来我家过啊!还以恩公抗癌十七载宽慰、激励着婉媛妻啊!她们母女离开我们家,就又径直急切往宣武医院赶去的啊!但我仍然只以为是沉疴久卧之中的恩公,对我的一家犹然耿耿念念如天如地、如山如海、如父如兄般关爱有加!我只联想着:但凡稍能走动,戴老想必又如那年三里河书市大火亲率全家携救急金第一时间而来!我何曾料到那一天,九死一生却以《胡耀邦平反冤假错案》玉立昆仑的精神中国最伟大的良知,离生命的终点,仅仅才就数步之遥?!
苍天啊,什么劳什子“严禁感染“的“副部级待遇病房”严规!整整四个月,竟不容我们往宣武医院探视哪怕一次!
天地泰山东海之恩,竟无缘报以涓滴尘埃!
二
一个甘粹,一个戴煌:如果说,在甘粹先生生命最后的整整七年里,海内外所有人为圣女林昭与之相对相守的时光加在一起,也还不及我一个人与之厮守的几分之一,那么,我与戴煌恩公远深于甘粹“大哥”的精神厮守,从1980年秋——从宋庆龄副主席接获我从古格拉群岛深处为李九莲冤案的托名申诉,并立即批转中纪委、新华社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
大年初二,戴为伟才终于第一个发现了那面林昭、甘粹上下居中的五巾帼、五精英祭墙。我任其掏出手机拍摄,却依然不肯告诉她:从九月九日到圣诞那一天,圣洁的烛光映照着这面祭墙:为圣女林昭复仇!更为甘粹先生雪耻!燃烧过整整八十八天了!只因为21世纪苏报案——林昭遗著出版基金骗窃/追逃案,就是也只是从《朱毅致戴为伟信》衍生与爆发的啊,而为伟的父亲,我如天如地、如山如海、如父如兄的戴煌恩公正在宣武医院抢救,已经整整四个月了啊!故一切,只能也必须暂置于秘而不宣之中!…….
日日早睡,只为夜夜子夜人静时分,起来赶录再校二十世纪人权中国宣言——林昭十四万言书三校版校记。作为对21世纪苏报案维稳法庭之外最庄严最响亮的回应,我必须赶在文革五十周年的“五一六”之前,将最本真的——艾晓明教授与我殚精竭虑协力又复原了700余字3000余标点的——十四万言书三校电子版公诸精神华夏,传诸千秋万代!
然而此时此刻,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今夜,必是六十个领刑700年的李九莲辩护士与千百万被胡耀邦平反人士的无眠之夜:千万声嗟叹、痛惜,是东海不尽的涛声;千万里思缅、翘仰,如长天众星拱月……
是的,历史曾何其有幸——
六十个领刑700年的李九莲辩护士,有一个共同的再生之父:戴煌。是九死一生的他,在宋庆龄副主席将我的狱中申诉批转新华社后,慨然毅然请缨南征,终于写出了李九莲大冤案调查内参清样。经杜导正拍板发出,胡耀邦总书记当即批示,才掀开了沉压十二年死刑三人、陷狱60人、惩处600人、株连2000余人的李九莲大冤案的铁盖儿!
六十个李九莲辩护士又有一个共同的再生之母:朱立妈妈。是她与史树德,受中纪委常务副书记王鹤寿之命,代表中央纪委直接受理我赴京申诉李九莲冤案。经朱立妈妈精心协调,我才得以于1981年9月11日下午两时,在中纪委办公厅会议室向人大法制委员会、中央政法三家、中宣部、全国妇联、共青团中央等八中央部门,同时汇报申诉李九莲大冤案,引领驱动这一切的戴煌恩公,自当代表新华社也在座。胡耀邦、习仲勋、刘复之、王鹤寿平反的百万冤假错案之中,谁曾像李九莲、钟海源与我这般荣幸?
朱妈妈去世时,我是在北京人民医院寸步不离,执手相守的,直到我与何塔妹妹最后都不忍血往输液管倒流,心电图就在拔去输液管那一瞬拉成直线之后很久很久,我还握着朱妈妈的手不舍放开……是我噙着泪亲手把这位听着听着我汇报就对我直嚷“我为我们党有李九莲这样的女儿而骄傲!”的当年“延安的红辣椒“,推进八宝山火化炉的;是我与何塔妹妹一道,亲手将再生之母的骨灰上墙的!……
然而,再生之父戴煌恩公呢?
临终时竟悭吝一面!
——天公啊,你何其不公!!
三
料峭的春寒之中,好不容易才在三里河路截住一辆北行的的士。掉头南行木樨地,西折长安街又南折佟麟阁路,才进得新华社北门,一瞥戴公至少亲自带我游览三次的那座曹琨贿选的国会楼,尤其大食堂西侧那一片供休憩娱乐的体育器械群里之地——我和戴老最后岁月的几次晤面,就都是在这里进行的——不禁满眼盈泪!
——旧物永在,恩公去矣!
新华社三岔楼十一层戴寓门前,立着几个似乎并非新华社的陌生成年人。直到戴公小女儿京京的丈夫小张迎出,才知道,都是他的朋友,特地赶来帮他料理恩公后事、准备布置灵堂的。
一见落寞而悲戚的雪媛恩嫂,我立刻扑了上去拥抱着她的双肩。满目晶莹的恩嫂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对妻子……戴煌走了,你可不能对不住戴煌!”
然后才不休地诉说:
“四点十分的事。舍不得走啊,手还温的,嘴半张着……里三新外三新都是从没有穿过的,小张拾掇得尊尊严严、体体面面的。……”又向现场的陌生人不住地介绍我:这个就是朱毅,李九莲案那个朱毅,上访老在我们家住的朱毅……
我都记不起在宣武门西大街的新华社宿舍里,曾经几次与戴公抵足而眠?新华社西区宿舍区我没去过,新华社东区宿舍包括三岔楼,在我看来都是中国国家级单位最寒伧、最狭窄的,戴老却总最慷慨、最豪爽地留宿我。最记得第一次见恩公,我是直扑新华社传达室的;戴煌的名字,是肖长征的一位看过戴老撰写、胡耀邦批示的李九莲案内参的广州空军政治处的朋友,第一次告诉我的。恩公那天只一会儿就由国内部另一位记者陪着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国内部为推进李九莲冤案平反编发的另一篇内参:是李调会闻名赣州全地市的“卖眼镜的老头“——天底下最纯净的共产党员严金禄写的为李九莲鸣不平的文章。随即就到宣武门西大街宿舍审看我带来的上访材料。只记得最先看的,是赣州地委副书记刘玉瑞代表地委关于地市各单位平反李九莲问题的动员报告、李九莲母亲的几项要求。那夜似乎就留宿在戴家。第二天戴公给中纪委朱立妈妈打好电话,我按恩公画好的路线图,毫不费力就从北海——南长街折进了当时眼光里又庄严又神圣的中央纪委办公大楼。步出电梯,朱妈妈、史树德早已打开着他们的办公室迎候着了。永远记得朱妈妈那一句:”孩子,你终于来了!我们早就等着你了!”听得我眼泪扑簌簌的。随即我面对朱妈妈对李九莲案的初次汇报,几乎可以说是李九莲“诗朗诵”式的,听得朱妈不住地取下眼镜拭泪。上午汇报一完,朱妈妈与史树德就同时立起身来,庄重宣告:“我们代表中央纪委正式受理你的赴京上访。”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妈妈还又特地叮咛再叮咛我:“孩子,你在北京就不要这个部门、那个单位地跑了啊。”我几乎可以断言:宋庆龄副主席接获我寄自朱港监狱的李九莲冤案申诉,是直接批转中央纪委,中央纪委再责成新华社派国内部记者调查的。正如后来我知道的:春夏之交,朱妈妈和戴煌恩公就相约同赴中央党校找过赣州地委书记杜昭了;急得不得了的朱妈妈,还在中纪委约谈过一次杜昭呢。可我作为李调会主任,自然只能是最后一个被开释——一直拖到1981年7月5日。待夜以继日地耗上近一个月,才整理出数千人受株连的四大本申诉材料,赴京上访就只能安排在临近九月了。
朱毅与再生之母朱立
中纪委正式受理当天下午,我就住进了地安门东大街的中纪委招待所。与内蒙纪委马某同室,对门则住着一位复旦大学纪委的老学究,动辄就会过来串门关照指点一番,看来是出于朱妈妈的精心安排。但我仍然不时会往宣武门西大街戴煌恩公家去,也留宿过。最记得一次,却想不起来什么原因戴恩公不在家,我又被留宿戴家,雪媛恩嫂一边织着毛衣,一边陪我聊到深夜,聊她戴公被劳教期间在二龙路那个喷漆厂的不尽辛酸故事,共叹文革苦难。那时我就未见过青青了,戴为伟正戴着红领巾,京京还没出生。
四
为戴老后事忙碌半下午的人们天黑透才吃完快餐,才见到戴为伟,我问:
“告诉张思之没有?”
“没敢告诉。昨天张思之还来电话询问病情来着。”
法籍华人荣获诺奖那年,为到我的三里河书肆搜寻其获奖著作《灵山》之类,戴公陪着鼎鼎大名的张思之律师来过一次我家,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律师随行,好像姓傅。为林昭遗著出版和查阅胡佛研究所馆藏林昭文档的苛严规定,我也恨冒昧地亲自与张思之电话交涉过一次,因为据传张大律师代理彭令范姐的国内法律事务,但我没敢提戴公与那次在家见面,不知张思之先生能否对上号?那次交涉的印象是,胡佛查阅林昭文档的严规,似乎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林昭遗著出版,张思之先生倒不是令范姐通过张元勋先生或林达夫妇转达我那种一旦出版必对簿公堂之决绝态度。张先生只强调出版前,恐怕必得做扎实铺垫工作,是啊,张元勋先生直到逝世,都不明白葛副监狱长安排他提篮桥探监林昭那两个日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十四万言书之外的林昭研究简直一片荒漠!以后,又与苏雨桐同忧高瑜大姐那高得实在有点那个之律师费,那次倒一闪过请戴公出面与张思之先生疏通之念,但始终觉得不便叨扰,只好作罢——好在不久就换了律师。但我深知,戴公最亲近、最意气相投的朋友,就是律师界泰斗的思之先生了。
戴公略带苏北口音的高声朗气里,总是同时透着豪爽、大气、诚挚。他那“宁可天下负我,我绝不负天下人”、敢作敢当又善始善终的君子气度:他那一以贯之的洁癖,悲悯、体谅、尊重、宽容他人,却又自律苛严、入微到近乎自虐的博大胸襟与处事原则,除了钱理群,在京二十余载我还真没有见过第三个。不是亲历,谁会相信:那年我的三里河书肆遭私刻公章专制假证之不法歹徒深夜暗算,一把大火烧了三分之一。不但第一个率全家赶来抚慰就是戴公——我就是那天才认识京京丈夫小张的——而且一倾囊,就是十万元救急金!纵是亲父亲兄,又何能如此?!那年工人出版社修订版的《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尚未再版,戴公自己治癌开销连同家庭生计都紧巴得死啊!
还有一点,我感觉上戴公与钱理群恩师也极其相似:不怒自威。但是,他俩即使稍稍皱着眉头的威严与凛然里,眼神的深处,似乎又都直射着一种圣洁的光,映现出悲悯的内心世界。我与张元勋大哥往往一议论什么,总是就互掐不止,虽然越掐越亲,但那种“亲“,可不是面对戴煌恩公与钱先生的那种“亲”,有着林昭所谓的“气质”的不同吧。研究林昭的情路历程,感觉至少有三个时期,林昭对谭天荣先生即使不算情有独钟,也可谓是缱绻不已吧?爱屋及乌,自然我内心深处对谭天荣先生是有一种极深极深的敬重的‘尤其谭先生能在劳改队坦言与林昭的爱恋,更令我钦佩不已。但是,多么渴望在谭先生身上也能找到戴煌恩公与钱先生的那种感觉啊。可我与谭先生之间有数的几次电话辩论,往往彼此都是尖着嗓子的,当然我得首先检点自己的失敬。但不能不坦率地说,读谭先生的《张元勋现象》、《王书瑶XX》,我对谭先生對爱的勇敢执着的钦佩感,就立刻消失了,而代之以这样一种深深的痛苦:林昭是多么孤独啊!
读戴煌恩公《为“恶攻英明领袖华主席》死难者昭雪》,我也有一个强烈感觉与深深遗憾,既然连恩公最共鸣的《李九莲绝命书》在全篇都未曾出现——恩公当年在南昌新华社从案卷中抄录它时,短短两百余字,竟数度噙泪中断!——我就难免想象恩公对于自己殚精竭虑昭雪的李九莲案,可能还有一个更诗意化、精神化、细节化展开的创作计划。这也是多年来我从不敢以铁玫瑰园的中国纪念骚扰恩公的原因。连李九莲纪念铜像浇铸已成,也不敢告请揭幕,深怕分散恩公创作心力。
惜乎,恩公去矣!《昭雪》篇似乎已成戴煌恩公李九莲歌哭之绝响!
但我深信,辍笔21载的戴煌恩公,并非完全辍笔,必存留其毕生体制性忧思最遒劲、最苍老的锋芒。
期待戴为伟。
五
收拾完快餐盒筷的人们,由也在新华社供职的女婿小张主持,围座在客厅与雪媛、为伟母女开始计议如何与社领导们交涉八宝山遗体告别事项了。
许良英先生逝世,所谓许良英先生治丧小组,是当夜我、严正学与许良英先生的长子两个小时之内就与相关人士搞定的。胡绩伟先生逝世时我也曾想如法炮制,惜乎丁子霖夫妇不在京,那就极难极难与胡家沟通,只能作罢。主持为甘粹先生举丧,辗转证实噩耗就耗去大半天,又始终被总算开了恩的警方押着,光是募集精英界挽联的时间都不大够支配,压根儿不敢作其他奢想。……..
如今,届一七之期,2月25日,就是我与我们的恩公的遗体告别仪式了,我必须全力以赴的当务之急该是什么?
“我们不下油锅、谁下油锅!”,天下人皆知:《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第二部分首篇,即是《为“恶攻英明领袖华主席”死难者昭雪》,为死难者昭雪,更抢救出数以千百计被煎熬者的伟大的下油锅者,不仅是胡耀邦,率先奋不顾身扑进那口沸腾翻滚了整整十二年的大油锅的,正是曾经九死一生的戴煌自己啊!
恩公当然是特别在意与倾心倾力讴歌的伟大赤子胡耀邦“共下油锅同抢救”的这段非凡精神历程的。作为被抢救的苟活者,《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在文联出版社、工人出版社、三联出版社三次出版,我都能荣幸地被恩公及时告知。鉴于文联版500本在赣州已经饱和,三联版的300本我是恳请从未谋面的刘苏里先生就在北京疏散,条件仅仅是率先回款的2000元汇给赵常青的儿子作为奶粉费。刘苏里先生则承诺不待回款即满足我的期待。
撰写《戴煌:精神华夏反“神化特权”第一人》、《<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全版次》自是我最当务之急。
为了历史性地展现与纪念戴煌——胡耀邦抢救的李九莲冤案“大油锅”的烈沸与酷热,我必在戴公七七期内,以《历史的浩叹,民族的良知——沉痛追悼戴煌先生——纪念李九莲、钟海源就义38周年”为宗旨,在北京之春、新世纪、谷歌祭园、凯迪祭园,郑重同时发布本文与《李九莲反革命匿名信与反动日记摘抄(全文)》、《狂啸的良知伴恩公远行:朱毅一九七四年四月二十五日夜在赣州市委批林办礼堂关于李九莲第一次密捕真相的讲演辞》《江西省军区司令员一九七四年四月二十六日关于李九莲案的五点指令》、《极权之下多少不离不弃的良知?:赣州地委书记吴清明一九七四年十二月三日在地市直属单位干部大会上关于处理李调会问题的讲话(全文)》,以期与《烛光里的红辣椒妈妈朱立——胡耀邦是怎样为李九莲冤案平反的?》、《浴血并蒂莲:李九莲年谱(修订版)》一道,为文革史研究家与华夏精神史传存完整翔实的李九莲大冤案历史文档。
我自己对戴老的噙泪回顾,将以下列篇章系列展开:
《最后的依恋——写在戴煌恩公葬礼日》并《葬礼图集》;
《走好,我昊如长天厚如大地的戴煌恩公——《还在流血的爱情》是怎样冲出古格拉囚岛的》(主祭文,七七之期发));
《走好,我如父如兄的戴煌恩公》;
《走好,我如山如海的戴煌恩公》(图文集)。
为了最大限度地确保纪念专题的编撰时间与精力,葬礼筹备事项,我只认领了预制举丧期间两家人必戴的九个黑袖纱。
我暗自酝酿着我的当务之急与感恩纪念系列的时候,围座在客厅里的讨论,已经进入星期一如何与新华社有关领导商讨恩公遗体告别仪式事项了。谈到是否向社领导提出什么要求时,雪媛恩嫂与为伟异口同声,都希望能复印出1962年处理戴煌恩公劳动教养两年的那份档案——
本是新华社总社右派甄别平反第一人,1962年国庆节,还带着帽子的戴公还被恩准手擎一杆大旗,走在新华社游行队伍的最前列。他为甄别所写的十万言《回顾我这几年走过的道路》,也在国庆节前夕深得一位领导感佩:“经历了重大磨难之后,你仍然一本初衷,向党说出了这几年想说而不敢说的话,这是非常可贵的!……” 可由于北戴河会议上毛泽东那亢奋一声:“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同那位领导人,同一间办公室,同一张沙发上,代表新华社党委向戴煌恩公宣布恩公那满怀真情的回顾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是“大毒草”,是“翻案风”,戴公又沦为新华社第一个再批判重点,从翌年五一批到七一,终于在戴公参加新四军整整二十周年的那一天:1964年4月23日,机关保卫处宣布戴公被开除公职,劳动教养两年!
而再过一个月,戴为伟就要出世了!
是啊,那是一份见证雪中大爱奇媛,凝聚母女旷世悲情至珍至贵的历史备忘录!
、一旁的戴公忘年交黄冠,则提出编辑出版戴煌新闻作品选的总社授权问题的重要性。戴为伟表示,目前尚未考虑得那样深。
我则最希望从新华社存档中,搜出诸如戴公在奠边府与越南领袖胡志明合影那类青春戴煌富有理想主义色彩的老照片。
小伙子们搬到挪桌椅设计吊唁灵堂的时候,手机响了。竟是是赣州来电!李九莲辩护士战友李昧照!他说网上正传戴煌去世的消息。他问我知道不知道?他已经告诉正在医院护理母亲的肖长征了,肖长征说一回去马上就搜戴煌家的联系电话。
太好了!一进门雪媛恩嫂就直叮咛,不让我惊动赣州的李九莲辩护士们呢!这可不算我惊动的吧?我赶忙告诉李昧照:
“我就正在戴煌恩公家呢!,你快代表所有辩护士慰藉慰藉戴煌妻子与家人吧!”
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雪媛恩嫂。
不知李昧照怎么慰藉雪媛恩嫂的。但我知道,今夜,一定是许许多多李九莲辩护士的思缅之夜,感恩之夜,不眠之夜…….
六
子夜时分了。
——如父如兄的恩公远去八个小时了。
广安大街出租车夜半出奇地少。好在黄冠住石景山八角街的新华社西区宿舍,我们结伴从长椿街-复兴门一起上了一号线西行。再三叮嘱过黄冠朋友设法为我搜寻青春戴煌理想主义的老照片,我们就在军博站分手了。不料,到得九号线,北行国图的末班车已过。于是,只好出站,在世纪坛西街才打上的士,绕玉渊潭南街又绕木樨地桥回家。
坐在的士上才自问:
恩公心肌梗塞猝然去世那会儿,我在干什么?
啊!多么天意啊!——
下午四时那会儿,我不分明正从多日未曾打开的谷歌邮箱里,下载着劉賓雁良知獎2015年度特別獎頒獎辭:《胡耀邦:與民同袍,與天下更始》么!
我不刚刚阅读完郑义:《讲不讲良知是我们和极权主义的根本分歧》么?
我的脑海里不是一直就在盘旋着:
良知,我那冲出古格拉囚岛的《还在流血的爱情》,曾经寄达过多少良知?!
然而,良知,不也是有柔也有刚的;有隐忍、苟全的,也有嫉恶如仇、豁着命奋勇担当的;有如蝇如蚁如草如芥般小写的,也有大写如山如海如天如地的吗?
…………
多么天意!——
二〇一六年二月十九日四点十三分去世的戴煌恩公啊,原来您远去的那个时辰,整个良知中国正伴我一道为您送行!
如父如兄的恩公:请您七七之期见证:
我呈献于你灵前的主祭文必然也定然是:
《走好,我昊如长天厚如大地的戴煌恩公!——<还在流血的爱情>是如何冲出古格拉囚岛的?》!
开笔于二〇一六年二月十九日子夜 于北京
●待续:《走好,我如山如海的戴煌恩公》(图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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