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窗二十載——魂牽夢縈當代海外民主運動第一人王炳章博士
秦晉
最被人遺忘在角落的是在中國廣東韶關監獄服無期徒刑的中國海外民主運動的創始人王炳章博士,他的勇氣智慧才華奉獻胸懷和毅力不會輸給前面提到曼德拉、昂山素姬、魏京生和劉曉波等人中的任何一位,但是他得到的是最不公允的。為他吶喊呼籲的如竊竊私語難以讓人聽聞,吶喊呼籲者不過是他自己的家屬和一部分從事與他相同事業的同道,美國擴音器關著不開,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小喇叭也不為他吹叫。王炳章博士開創的中國海外民主運動是上世紀和本世紀最偉大的事業之一,但是又如同荊山之玉不為人所識而被棄置在路旁無人問津。“二十一世紀初葉全世界最偉大最壯觀大事件就是中國的民主化,中國的民主化定將改變整個世界。”這是王炳章博士唯一一次造訪澳洲時候與筆者交談時候所說。筆者安排了王炳章博士拜會澳洲聯邦議會人權委員會和在悉尼的一場公開演講,王炳章博士在講到上帝與中國民主華關係的時候竟然遭到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對民運有感情但不懂得其艱難、對上帝和神毫無認知的民運中人的無理和情緒的挑戰。王炳章博士處處碰壁,1998年冒險進入中國大陸推動組黨運動竟遭海外一批民運最高層級領軍人物群起攻之,王炳章博士在被中共判處無期徒刑以後居然被聲名顯赫的“中國人權”拒絕列入在中國被關押的良心犯的名單之內。十幾年過去了,中國民運圈好像有點醒了過來,開始關注他了。但在這個時候,王炳章博士所創立的“中國民聯”和他自己的家人卻又犯起了糊塗。2011年8月,一批原來民聯的中堅在紐約相會,想起了創始人王炳章,碰撞出一個火花,產生了一個初步共識:民聯、民陣、民聯陣重新回歸到民聯的旗下,《中國之春》和《北京之春》合為一刊《中國之春》,推獄中的王炳章為民聯主席。這個思路沒有任何個人私利,是為推助中國民主運動向中國大陸進軍登陸的一片公心,同時也許可以把王炳章博士所承受的痛苦放置在全世界關注的位置上,獲得與曼德拉、昂山素姬同等地位和注視。王炳章的家人怎麽想的?今天還堅守民聯旗幟的少數幾位勇士們怎麽想的?真是匪夷所思。只有王炳章博士在獄中的艱難困苦受到了廣泛的注視,他的每一餐飯食每一夕睡眠都在人們的關注之下,他才會有安全,他才會在全世界的眾目睽睽之下也許被中共當局無奈釋放。筆者因王炳章博士家人和現民聯面對此事所表現的糊塗和顢頇寫信給民聯主席薛偉:丟進河裏、埋在土裏、把這件事情永遠永遠地忘記。
1999年6月2日與澳洲聯邦國會人權委員會會談。王炳章博士(右3)、人權委員會主席執政黨議員Peter Nugent (左3)、人權委員會成員在野黨工黨議員Dr. Andrew Theophanous (右2)、人權委員會成員執政黨議員Judi Moylan(左2)、胡堯(左1)、筆者(右1)。
現任民聯主席鍾錦江發了一個網絡會議的通知,通知全文如下:
今年,是「中國之春」運動40周年,而6月27日,則是中國民主團結聯盟(中國民聯)創始人王炳章博士被中共綁架20周年的日子,為此,「中國民聯」於本週末,舉辦一個網上紀念活動。請民運人士包括炳章的弟弟炳武一起憶述炳章,同時,我們呼籲國際社會持續關注、並促使中共早日釋放王炳章博士。敬請各位參加。
會議開始時間如下:
大陸時間:6月26日(周日)早上7點
美東時間:6月25日(週六)晚上7點
中國民主團結聯盟
鐘錦江敬啟
出於對王炳章的特別敬重以及欽佩他對當代中國民主運動的特殊貢獻,參加了這個網絡會議,表達了對王炳章處境的特別憂心。2002年王炳章身陷囹圄應該是他未能察覺北京針對政治反對派策略變化,依然把中共看作1998年,他“風風火火闖九州”時候的時期,他就成了中共嚴苛對付政治反抗者新策略首個試驗人。在王炳章的後面則是彭明,而彭明已於2016年末,突然離奇地無端地歿於湖北監獄中,隔年7月13日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也死於中共迫害。
如果把鄧小平1979年未處死魏京生看作中共對政治反抗者採取懷柔策略的開端,那麽2002年越境綁架王炳章就可視爲這個維持了二十多年的懷柔策略的終結。
找出兩篇懷念王炳章的舊文,既是對王炳章身陷囹圄二十年的無限擔憂和懷念,也道出一些當代海外民主運動的生態和艱苦卓絕。
中國廣東韶關北江監獄服刑的王炳章博士(摘自《求索與守望—中國民運江湖回望錄》中「芸芸衆運」章節)
在我的認知、理解以及認定,中國海外民主運動的第一人是王炳章博士。王炳章於2002年6月在越南境內被不明匪徒綁架扔進中國,次年被中共當局判處無期徒刑,現在仍然在中國廣東韶關監獄服刑,已近十年。
我初投入民運的時候,先投入中國民聯的旗下,也就是王炳章1983年在美國創立的海外第一個中國民運組織。那個時候王炳章已經離開了民聯,我能聽到有關王炳章的消息以負面居多。1993年2月紐約的辯論會上,新組織民聯陣的新主席徐邦泰說起有關王炳章的故事,說徐邦泰當年就讀加州柏克萊大學,王炳章尋聲而來找到了徐,邀請徐加入民聯。在校園裏漫步的時候,王炳章信手摘下了一棵樹上的果實,既不知道這是什麼果子,也不知道口味如何,摘下後直送嘴裏,咬了一口才發現又苦又澀,忙不迭地吐了出來。我記下了這個故事,對王炳章的個性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1998年初,蟄伏多年的王炳章又一次「橫空出世蟒昆侖,風風火火走九州」,用了化名潛入中國境內,旨在推動境內民主黨的組黨運動。王炳章的動作很快就被中國政府偵破逮捕,隨即禮送出境。王炳章此舉在北美民運圈中招致一片罵聲,多位著名的、重量級的異見領袖人物聯名簽署發表聲明,譴責王炳章。罪責有二:使用假名證件屬於違法,導致了國內民主人士的牢獄之災。然後民聯和民陣也發表聯合聲明,加入這個大合唱。我雖矮子看戲,對這一局沒有看得真切,聽話聽聲鑼鼓聽音還是會的,對這些譴責和批判很不認可。根據直覺,王炳章是一位敢於作為的人,敢於為天下先的人。這就好理解「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所表示的人之常情、人之常態。當年5月末去加拿大多倫多開民陣會議,向民陣主席杜智富提出了異議。杜智富告訴我,他也不是很認同這些聲明的說辭,所以民陣在連署的時候已經盡力在字裏行間調低了批判的調門,只以一個空殼子形式對外宣佈,來滿足當時海外民運聲望最高領袖人物的心理要求。2002年4月楊建利博士進入中國與王炳章博士1998年進入中國可謂異曲同工,但是兩個方面的反應不一樣。在海外的本陣營方面,楊建利沒有因為持非本人證件「違法」入境而遭受非難,這是「對人不對事」雙重標準的表現還是知錯認錯糾錯,我到現在沒有找到答案。在敵對方中共那裏,對楊建利的和王炳章處理也是雙重標準,王炳章快速禮送出境,楊建利則被收監5年。也許是時空的變化,中共的策略已經改變,兩例前後4年,等量齊觀就是刻舟求劍。
1999年6月中王炳章風塵僕僕訪歐洲到澳洲,繼續推動中國境內的組黨運動。這個時候,1993年辯論會上被提到過的王炳章個性在澳洲淋漓盡致地表現了一回。沒有向主人有絲毫客氣禮貌地諮詢,王炳章反客為主,操起電話就猛往中國境內撥打,給澳洲民運圈按不同城市和地區分片包幹分派任務,雪梨負責包幹某幾個省的民主黨黨員的聯繫和資助,墨爾本負責包幹某幾個省的民主黨黨員的聯繫和資助。不問下達的任務是否有效地執行。據我事後所知,那次分派的任務在炳章走後全都扔到了腦後,幾乎沒有人去執行。這就是王炳章的個性,效果與柏克萊大學品嚐未名果子一樣,不調查,不研究,先做了再說。王炳章這一次環球之行更壞的一點還不在於此,而是在歐洲的冒失行為。1999年5月8日發生了美國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事件,澳洲民運圈內有人要求我組織人去美國領事館抗議。我一口回絕,這不是我們民運宣誓主權的時間和地點。問題的來龍去脈還沒有搞清楚,背後的道理沒有弄明白而胡亂表現「民族大義」,我不同意這麼幹。等一等,看清楚了再說。王炳章倒好,想不起來在歐洲哪個城市,帶了一批人去美國使領館抗議侵犯中國的主權。也憑直覺,這是不明智之舉。以後王炳章被中共綁架判無期徒刑,明面上沒有美國官方有為王炳章說項的舉動,是否與這個事情有關?這個只能「陰謀論」猜測,不會有解答。傳聞有這麼一個故事,數年前上海建立交橋,有一處無論如何作業也打不下某個樁。只能問高人。高人解釋,有神在下,這個樁正好打在它的背上,只有某時某刻可以打下這個樁。在高人的指點下,按時作業,打樁成功。就在當晚,洩露天機的高人就被請到了另一個世界去了。
不過那一次與王炳章相對深度的交往,也讓我看到他的另一面:做事努力、仔細、禮貌、體貼,更經得起批評攻擊。我陪伴王炳章參訪澳洲國會人權委員會,拜訪北雪梨聯邦獨立議員,出席公開演講會,王炳章都有上佳表現。他建議我過後都需要去信或者致電感謝他拜訪過的議員,以保持今後繼續往來的一個管道。我還發現,他不非議人。這一點後來得到很多與他有交往的人的肯定。也就在那一次,王炳章告訴我,當初他北美啟動「中國之春」運動的時候,蔣經國派人找到了他,來人飽含眼淚,總算有來自大陸的仁人志士開始了二十世紀的「揭竿而起折木為兵」,蔣經國還懷有希望有朝一日王師北定中原。第二年中國民聯成立。那個時候,中華民國與中國民聯的關係是一種政治合作關係。體諒中國大陸人士的習慣思維,臺灣方面接受中國民聯站位在臺灣海峽兩岸的兩個政體中間的立場。根據我二十多年海外民運體會和認知,中國海外民運與臺灣之間的關係,就屬這段時期最為默契。以後的兩邊關係發生變化,臺灣雖對民運仍然有支持,遠不能與蔣經國時代同日而語。
王炳章走後,我比較認真地思考過這麼一個問題,如果1989年初的「倒王事件」不發生,後來中國爆發學運的時候,作為當時海外唯一的民運組織中國民聯的作為將會是怎麼樣?王炳章是行動型的人,中國學運他沒置身事外。王炳章1989年民運一開始就立刻搭乘日航飛機返回中國,準備投入天安門運動,但在日本機場被堵送回美國。(日本政府接到中國政府的外交照會不允許炳章通過任何第三國進入中國)。中國民聯也曾考慮返回北京影響學運,最後只有一人返回中國,這人是劉曉波,二十一年以後成了諾貝爾和平獎得主。這裏面還鬧過一個笑話,徐邦泰也是民聯定下的回國人員之一,飛機票都買好了,臨上飛機前,徐邦泰通知民聯他不能去了,因為護照被他的太太窩藏起來,無法上飛機。但是無論「倒王事件」是否發生,八九民運的結局不會改變,共產黨的力量強於人民的力量,強於民運的力量;鄧小平的個人意志強於西方民主社會,強於曾為美國駐北京聯絡處主任、時為美國總統的老布希。
王炳章是個具有多重性格的人,有他的仔細,也有他的漫不經心。用民聯人的話來描述王炳章,王炳章把中春和民聯當作「家」全心全意,悉心照料。聽說這麼一些軼事:(1)「中國之春」初創時期,王炳章去一位朋友家做客,朋友的老岳丈進門,王炳章還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絲毫沒有起身招呼的意思,朋友在後面踢了他一腳,長輩前來還不趕快起身致意,王炳章才起身。(2)送一位民聯盟員去地鐵站,沒有等盟員上車,扭頭就走了,那位盟員氣壞了,以後就成了王炳章的對頭了。(3)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王炳章不經過大腦深思熟慮的言語,就算是原封不動不經過加工傳到當事人的耳朵,是否也會加重對王炳章的心結?所有這些點點滴滴都彙集成了「倒王」的種種因素。其實更重要的,王炳章的行事風格棱角太明顯,讓人很難接受,尤其是與臺灣方面具體經手人的關係。蔣經國1988年1月去世以後,臺灣島內主持對中國民聯支持的機構態度隨之發生變化。中共對於王炳章會有比較正確的研判,對症下藥易如反掌。按照「陰謀論」來推斷,「倒王」應該是國、共合作,通過民聯內部的程式完成。程式執行者並不一定非聽命於國、共的指令,卻是「形勢比人強」。
2001年底,王若望先生逝世,王炳章早早到了追悼會現場,希望說幾句話,但是沒有受到准許。炳章那天神色凝重,見了我漫不經心地回應了我的招呼。當時覺得奇怪,事後搞清楚原委才理解,人遭受排擠,受了很大委屈,再要表現得大度若無其事,的確很不容易。
2002年6月王炳章在越南境內被綁架,在判處之前,我們曾經拜會澳洲外交部,希望西方國家影響中國政府,爭取王炳章早日獲得自由。澳洲外交部告訴我們澳洲已經關注王炳章案,就在兩個多月前,當中共當局公佈了王炳章被捕的消息後,澳洲外交部致函中共外交部詢問王炳章被捕的原因。中共外交部回函的口徑與中共官方媒體一致。
王炳章究竟為何去越南冒此風險,蒙此劫難,有各種不同的版本,最讓我接受相信的還是王炳章的夫人寧勤勤提供的一個推測版本,知夫莫如妻。因為是推測,我這裏披露沒有意義,還是等炳章獲得自由的時候由他自己說出來為好。有一點可以相信,中共綁架炳章也好、誘捕炳章也好,都沒有做錯,因為炳章的作為最讓中共感到心驚頭痛。我認同王希哲的中國海外民運的分類法,「人權民運」和「政治民運」。前者自1989年以後長期的佔據主導地位,在我看來就是「你方唱罷我登臺」的淺水嬉戲。後者則比較被邊緣化,而且是「風急浪高」多有兇險的,王炳章從事的就是後者的。這讓我回想起一件事情,發生在1999年的8月中的時候,一位神秘人物到澳洲找到了我。他知道我將要迎接魏京生到訪澳洲,那個時候江澤民也要經過澳洲前往新西蘭參加亞太峰會,魏京生通過北京設下的澳洲「警戒線」在此專事「迎候」。我們通過複雜繁瑣的聯繫方式約定在雪梨市中心見了一面,那人帶著墨鏡,坐在室內也沒有把墨鏡摘下,所以我到現在仍然無法知道那人是誰,就是那人現在重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無法辨認。那人讓我稱他「國」先生,「國」代表中國國家安全部。若以後失去他的資訊,請我一定記住他,等到中國的春天到來的時候,他會來找我們。國先生告訴我,所有海外民運,就屬王炳章走的路數是正確的,其他的都是小兒科。王炳章1998年初闖入中國推動組黨運動,是動真格地挑戰中共,其他的在海外呼籲中共改善人權之類聲明和集會,都是無關痛癢的玩家家。
2003年3月王炳章被判處無期徒刑,在大牢裏面一坐就是十年。很長一段時間,炳章的案例得不到關注和重視。我不知道國際社會,尤其是美國政府是否為炳章向中共提出過交涉。炳章坐進了大牢,原來對他的負面評議或者妖魔化開始逐漸減少,民運圈中有一點反思,重新認識他。辛灝年熱情謳歌王炳章具有多數知識份子所沒有的卓越品格,羊子把王炳章比作展翅高空的飛鷹,儘管有低飛的時候,甚至低於平地躍起的一隻公雞。據聞中共可以對炳章從寬處理,條件是炳章必須認罪。炳章寧把牢底坐穿絕不屈服,絕不改變自己的初衷,中共的面子和炳章的理想意志發生了對撞而無法妥協。2011年8月為謀求香港民主派領袖帶領民眾爭取香港民主從而帶動和影響中國境內的「茉莉花」革命而到紐約,看到了羊子家中掛著炳章隸書唐詩崔顥的「黃鶴樓」,同去的錢達驚歎炳章書法的神速進步,又一次勾起老民運人士對炳章的懷念。在從華盛頓返回紐約的車上,商定了民聯、民陣、民聯陣合三為一回歸為中國民聯的計畫,組織的英文名稱用民陣的FDC,遙推獄中的王炳章為重新合併的組織的主席,雜誌「北京之春」和「中國之春」合二為一,民聯陣取消番號。把目前有限的民運熱情重新集中起來,把離隊的老民運人士呼喚回來,重新集合再出發,讓重新合併的組織和旗下的民運人士時刻牢記著中國海外民運的創始人王炳章仍在中共的大牢裏,讓民運效仿越王勾踐臥薪嚐膽懸樑刺股。營救王炳章,唯有中國政局發生根本性變化,別無他途。薛偉、錢達、黃奔、汪岷和本人達成了共識,各自回到家進一步推動的時候出現了問題,阻力主要的來自於我們半壁民陣。我的理解是「武大郎開店」的心態,是不明白民運格局演變,民運處於困境採取突破和超越的能力和見識短缺的緣故,五人共識不能被理解被接受,就連王炳章的家人得知資訊後也來電表示了相左意見。此議束之高閣。
最近到臺灣拜訪了王炳章夫人寧勤勤,我看到了這位女性的偉大。她自覺地和不自覺地為炳章犧牲三十多年,她的人生被王炳章所「綁架」。第一個十年從旁協助王炳章從事民運,第二個十年獨自哺育與王炳章生育三個孩子,第三個十年為獄中的王炳章奔波,任勞任怨,默默承受。她輕鬆地說起王炳章民運之路,是她不經意的輔助,促成了王炳章把想法付諸行動,從此王炳章走上求民主反專制的不歸路。今天王炳章蒙受牢獄之災,源於她當時不經意種下的因,實在是「罪孽深重」,因此情願被「綁架」,義無反顧地關懷著王炳章。
近年來經常見到炳章的女兒王天安為父親奔走呼號,頗似緹縈。為紀念八九民運,王炳章給他1989年出生於加拿大蒙特利爾的女兒取名「天安」。在我的眼裏,炳章獲得自由之日也就是中共倒臺中國政治變化之時,而中國政治大變化跡象已露端倪,很快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磅礴於全中國。炳章實際上在與中共進行賽跑,我堅信炳章會以勝者的姿態到達終點,如果中國的政治演變速度再快一點的話,炳章還有望成為一位政治領袖在未來中國的變局中有所作為。
2012年6月
2012年台灣觀選以後,錢達(民聯監委會監委,民陣成立後兩屆民陣總部監事會主席,後返回台灣出任僑選立委)熱情好客,大度大方做東爲王炳章和民聯舉辦餐聚。前排:薛偉、汪岷、寧勤勤(王炳章夫人)、徐文立。後排站立者:孫智本、錢達、筆者。
從囚徒到“國王” ,曼德拉輝煌三部曲
2013年12月5日,1994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曼德拉走完了他95歲長壽的一生。他因為反抗南非種族隔離政策而曾經被囚禁長達27年之久,又由國家的囚徒成為國家的總統,他的整個一生充滿了跌宕起伏和悲喜至極,被譽為當代最偉大的人物,定將空前絕後於黑人世界裏所能譽滿全球的,無論是美國現總統奧巴馬還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運動員巴西的貝利都將無法與之匹敵。曼德拉的葬禮雲集了世界上許多國家的總統、總理,甚至許多前任的國家領袖,極具哀榮。當今世界政治色彩涇渭分明,民主與專制,非黑即白。曼德拉即獲得了西方民主社會的普遍頌揚,也獲得了專制獨裁者的高度欣賞,他居然能夠將冰碳同冶於一爐,左右逢源成一奇觀,這就是他無以爭辯的偉大之處?不過筆者相信,他的偉大還可以經歷一段時間。
南非人並不因為曼德拉的去世而感到悲傷,他們認為曼德拉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曼德拉的一生是值得載歌載舞歡慶紀念的一生。作為個人,曼德拉為反抗南非種族隔離政策付出了二十七年長期囚禁的高昂代價;也作為個人,他也因沈重的個人犧牲而將名垂青史。同時印證了一句中國話:一將功成萬骨枯。神龜雖壽,猶有竟時,曼德拉近一個世紀的人生,可分為顯著的三個時段:成長與奮鬥時期,吸引全世界關注的囚禁時期,恢復自由進而成為南非總統但又效仿華盛頓不戀權力直到逝世的享譽時期。曼德拉的一生是輝煌榮耀並且長壽的一生,世界上還很難找到另一位與他相匹敵。
但是曼德拉留給南非的卻未必如同他名望相等的巨大政治遺產,也許更多的是經濟下滑、社會失序並且帶來社會倒退的嚴重包袱。在這方全世界大都緘口不言,只有很少數“不識時務”者勇敢地發文或者致電電臺、電視公開批評,筆者孤陋寡聞,至今只聽到見到兩例,一例在澳洲,另一例在美國。 以曼德拉現象進行橫向和縱向的比較,可以因此發現一些非常值得思考的現象和問題。在當今時代,成名成家方式千姿百態,讓人信奉追隨頂禮膜拜只有其行為活動相似或者等於思想家、政治家和宗教領袖。
緬甸的昂山素姬在全世界受到的敬仰程度也許可以與曼德拉齊名或者位列其後。她投入緬甸民主運動時候,勇敢地面對緬甸軍政府的死亡威脅。1988年8月26日,仰光近百萬群眾在雪德宮大金塔西門外廣場集會,昂山素姬在她首次公開發表重要演講的前夕,政府散播有關要刺殺她的傳言,但她並不受威脅所影響。“我不能對祖國所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在集會上,她慷慨陳詞,她的願望是想當一名作家,“但是,我參加了,就不能半途而廢。”緬甸不民主,她寧願失去自由被軟禁近二十年,哪怕失去與夫君最後話別的機會。
緬甸軍政府殘忍暴戾無德無信,居然對她禁而不囚,何故?原因大概她是昂山將軍的女兒。1989年6月4日發生在北京天安門前一幕,勇敢的“王維林”隻身阻擋坦克,以後不知所蹤,生死不明。如果也有一位具有昂山素姬背景的人出面阻擋一下,比如劉少奇後人或者毛澤東後人,結果是否會有所不同?可惜中國沒有緬甸幸運,中國政治圈最高層的後人中沒有這樣的人,中國政治邊緣外圈的後人中出了幾位如魏京生、王軍濤等人。中緬兩國先後發生民主運動,緬甸出了個昂山素姬,中國出了個方勵之。昂山素姬面對死亡威脅是向前走一步,方勵之面對高漲的學運是心存擔憂恐懼躲起來。如果方勵之先生雖不去天安門阻擋坦克,但不放棄對幾十天廣場前運動的引導和承擔,結局是否也會有所不同?話又說回來,方先生1980年代中啟蒙當時的青年學子也許是在胡、趙寬松政治氛圍下逞一時口舌之快,屬於無意之中,並非本意,以後回到實驗室繼續天體物理的研究才是回歸本位。
說個題外話,數年前北美民運領袖汪岷提出新構想,組織中國民運隊伍去緬甸拜會昂山素姬。內部對此議反應比較積極,有比較強的參與表示。筆者提醒老哥汪岷,“悄悄地進莊,打槍的不要”。汪岷還是疏忽了,耳語了夥伴,夥伴又不經意做了小廣播,在東南亞地區弄得沸沸揚揚。筆者見狀知道此事必不可為,隨立刻放棄了緬甸之行,作壁上觀樂觀其成。此事後來原動議者汪岷也沒有繼續推進而不了了之。今天昂山素姬已經獲得自由,並且當選緬甸國會議員,她將率領自己的政黨參加2015年緬甸大選,有望獲勝成為緬甸最高領導人,再一次書寫由囚徒到總統、由階下囚到座上賓轉換歷程的精彩篇章。以後昂山素姬將更加繁忙,遠不能與從軟禁解禁以後的空餘閑暇相提並論,中國民主運動與之建立聯系結合相互激勵的時機因之也就過去了。
被囚禁的越長,聲望日隆的機率亦越高,當然必須是政治和思想原因,與刑事犯事無關。這與釀酒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酒越陳年越香醇。中國曾經有過魏京生先生可與曼德拉和昂山素姬相媲美,他用自己的生命與鄧小平的鐵腕進行的較量,純屬雞蛋碰石頭。魏京生以其勇敢和無畏,以必死的決心與中共抗衡,在這一點上比起曼德拉和昂山素姬毫不遜色。意外的是鄧小平把拳頭高高舉起但又輕輕放下了,從此中國再無因政治反抗而被判處死刑的了。可以這麽推斷,魏京生為以後的中國政治犯開了一條生路。更為幸運的是,魏京生還被公審並且可以自辯,這一下就成全了魏京生,全世界都知道了這個人,從此他就在世界的關注焦點上。筆者把“八六學潮” 視為“八九學運”的遠因,1989年之初的聯名信要求釋放魏京生視為“八九學運”的近因,胡耀邦的去世是直接導火索。但是,非常遺憾的是,魏京生自1997年11月被“保外就醫”送往美國以後,他的“從囚徒到總統”之路就斷裂了,他雖然獲得天空卻失去了大地,雖然獲得了自由卻失卻了原先的神秘色彩和光環。1998年5月末在加拿大第一次見到為全世界所推崇的魏京生先生,就像手捧寶書細細品讀,讀完不禁掩卷一嘆,感覺就如王安石寫的“傷仲永”一般,“不能稱前時之聞”。回到澳洲民陣悉尼支部首任主席問對魏京生的觀感,筆者倍感失落,原本熱切期待魏京生能夠登高一呼統領中國民主運動移山倒海改變中國專制社會,無奈實情遠非如此,他建立不起來一個中國民主運動的大本營,只能建立一個魏姓辦公室。魏京生有勇力,堪比打虎英雄,可在景陽岡醉打斑斕猛虎,但不能正座聚義廳或者忠義堂;可以有拔山之力蓋世之氣,但只能兵敗烏江邊,卻走不進咸陽城。
如今身陷牢獄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在這三部曲中完好地唱完了兩部,他是最有機會唱完最後一曲沿著曼德拉之路走完全程的。願上天保護他,望全體中國人民祈禱祝福他。
最被人遺忘在角落的是在中國廣東韶關監獄服無期徒刑的中國海外民主運動的創始人王炳章博士,他的勇氣、智慧、才華、奉獻胸懷和毅力不會輸給前面提到曼德拉、昂山素姬、魏京生和劉曉波等人中的任何一位,但是他得到的是最不公允的。為他吶喊呼籲的如竊竊私語難以讓人聽聞,吶喊呼籲者不過是他自己的家屬和一部分從事與他相同事業的同道,美國擴音器關著不開,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小喇叭也不為他吹叫。王炳章博士開創的中國海外民主運動是上世紀和本世紀最偉大的事業之一,但是又如同荊山之玉不為人所識而被棄置在路旁無人問津。“二十一世紀初葉全世界最偉大最壯觀大事件就是中國的民主化,中國的民主化定將改變整個世界。”這是王炳章博士唯一一次造訪澳洲時候與筆者交談時候所說。筆者安排了王炳章博士拜會澳洲聯邦議會人權委員會和在悉尼的一場公開演講,王炳章博士在講到上帝與中國民主華關係的時候竟然遭到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對民運有感情但不懂得其艱難、對上帝和神毫無認知的民運中人的無理和情緒的挑戰。王炳章博士處處碰壁,1998年冒險進入中國大陸推動組黨運動竟遭海外一批民運最高層級領軍人物群起攻之,王炳章博士在被中共判處無期徒刑以後居然被聲名顯赫的“中國人權”拒絕列入在中國被關押的良心犯的名單之內。十幾年過去了,中國民運圈好像有點醒了過來,開始關注他了。但在這個時候,王炳章博士所創立的“中國民聯”和他自己的家人卻又犯起了糊塗。2011年8月,一批原來民聯的中堅在紐約相會,想起了創始人王炳章,碰撞出一個火花,產生了一個初步共識:民聯、民陣、民聯陣重新回歸到民聯的旗下,《中國之春》和《北京之春》合為一刊《中國之春》,推獄中的王炳章為民聯主席。這個思路沒有任何個人私利,是為推助中國民主運動向中國大陸進軍登陸的一片公心,同時也許可以把王炳章博士所承受的痛苦放置在全世界關注的位置上,獲得與曼德拉、昂山素姬同等地位和註視。王的家人怎麽想的?今天還堅守民聯旗幟的少數幾位勇士們怎麽想的?真是匪夷所思。只有王炳章博士在獄中的艱難困苦受到了廣泛的註視,他的每一餐飯食每一夕睡眠都在人們的關註之下,他才會有安全,他才會在全世界的眾目睽睽之下也許被中共當局無奈釋放。筆者因王炳章博士家人和現民聯面對此事所表現的糊塗和顢頇寫信給民聯主席薛偉:丟進河裏、埋在土裏、把這件事情永遠永遠地忘記。
其實人與人的差別有限,無論是時代的巨人抑或名垂青史,固然與本人的作為密不可分,但是決不可忽視他人的認同和追捧。這個認同和追捧可以是理性並且有依據的,但更可以是盲目的人云亦云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筆下的英雄保爾•柯察金不是煉出來的,卻是作者妙筆生花寫出來的。紅巖裏面的江姐、許雲峰等人是羅廣斌“源於生活高於生活”著墨畫出來的。列寧、史達林、毛澤東也曾經在自己的國度很偉大,但都經不起風吹雨化。蘇聯的兩位已經被拉下神壇或者挫骨揚灰,中國的毛澤東也已經差不多了,只要真實陽光普照了,虛幻的鬼影就會立刻退去。雖然目前習近平還死守著,卻已經是日薄西山朝不保夕了。
“眾口可鑠金,積毀可銷骨”。理解了這兩句話,也就明白了前些天在南非舉行的曼德拉隆重葬禮了。
201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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