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采访——藏传佛教的信仰坚守
北春记者站 张致君

藏传佛教作为佛教的重要分支,自公元7世纪传入西藏以来,已经发展成为一套完整而深邃的修行体系。它不仅在西藏和藏区拥有广泛的信众,也在近几十年间走向更广阔的社会群体。很多人熟悉的“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吽”,就是藏传佛教非常重要的修持方法之一,象征着观世音菩萨的慈悲心。藏传佛教的核心精神其实和所有佛教一样,强调慈悲与智慧。修行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个人的解脱,而是希望能利益所有众生,让他们从痛苦中得到解脱。
在西藏,佛教不只是个人的信仰,它和社会文化紧密相连。寺院不仅是宗教中心,也是教育、艺术和社区的核心。西藏很多传统的音乐、艺术、医学和生活方式都受到佛教影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当代汉地社会,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学者和青年人也开始接触并修学藏传佛教。他们之中有的人通过阅读经典找到心灵的慰藉,有的人因机缘结识大德而走进修行之路,还有的人在学术研究或艺术创作中受到了藏传佛教文化的深刻影响。
然而在国内,宗教环境始终非常恶劣,信仰并非一件轻松或自然而然的选择。寺院常常面临限制,宗教活动受到监控,很多人不得不在沉默与担忧中坚持自己的修行。在这样的环境下,坚守信仰不仅意味着内心的选择,更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担当。
大家可能也知道,现任第十四世达赖喇嘛是格鲁派的最高领袖,他流亡海外以后,也不断在国际上呼吁宗教信仰自由与人权。现在,藏传佛教已经传播到世界各地,在欧美、日本和东南亚都有很多信众。
本期,我们走近一位长期修学藏传佛教的信众,通过她的个人经历,去了解一个信仰者的心路历程。她的故事不仅关乎个人的修行体验,也折射出宗教信仰自由与现代社会价值之间的微妙联系。
陈婷,是一位虔诚的藏传佛教在家居士,已有十五年的佛法修学经历。七年前正式皈依三宝,六年前受持戒律,在生活中力行修持、不断深化信仰。
她不仅注重个人修行,也积极发心参与佛法弘扬与资料整理,先后校对过《地藏菩萨本愿经》《苦乐道用》《圣大解脱经》等十余部上师讲记。通过这一份耐心与专注,她将修学转化为服务,也让信仰扎根于日常。
在中国宗教环境日益恶劣的背景下,作为一名在家修行者,她依然以坚守和勇气走在修行道路上。她的故事,既是一段个人心路历程,也折射出信仰与社会之间的深刻关联。
记者:您第一次接触到藏传佛教是什么时候?当时的感受是什么?
陈婷:早在2010年的时候,那时候在北京,参加一个好朋友的生日聚会时,有位朋友送给我一本书,就是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撰写的《正见》。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藏传佛教。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佛教称之为哲学,并且说在佛教哲学中,一切为心所觉受之事物,在心未觉受之前不存在;它依存于心。它不独立存在,因此它不真实存在。这与我的人生前30多年自己所认知的烧香磕头的佛教是不一样的。让我知道信仰不仅仅是一种仪式,而是融入生活、启发人生的一种智慧。尤其是当我看到开篇那句献词:献给印度王子——净饭王之子。若不是因为他,至今我还不明了我是一个漂泊的人。让我顿时泪流满面。
记者:在修行过程中,哪一段经历对您的人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陈婷:记得我在基础班毕业后,升入加行班的第一节课,我的辅导员吴老师问我们“你认为我们学习佛学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还在努力的想,是学会经文了?是接到传承了?是知道仪轨了?吴老师告诉我们,这些都是,但最大的收获,是你打碎了你固有的世俗的三观,重新塑造了你的三观。从此你的三观是建立在人生难得、寿命无常、因果不虚、轮回过患的基础上的。了知人生难得,你就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无意义的事;知道寿命无常,你就会珍惜并认真对待所有的一切;明白因果不虚,你就不会做伤害他人的事;理解轮回过患,你就会珍惜你的一切,精进修行,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不再和以前一样。以前我们常常忘记自己的来日一直都是有限的。即使理智上知道有生必有死,一切和合终将分散,我们的情绪状态还是常常会回到相信恒常的模式,完全忘记相互依存性。这种习气会造成各种负面的情况,像是偏执、寂寞、罪恶感等等。我们会觉得被欺骗、被威胁、被虐待、被冷落,仿佛这个世界只对我们不公平。而我们修行的就是对治这种问题的方法。时时提醒着自己,可以继续欣赏一切看似存在的事物,却不会把这些幻相当做真实而产生执着。
记者:藏传佛教对您来说,最核心、最打动您的教义是什么?
陈婷:我认为是两个字:慈悲。慈悲不仅是对亲人朋友,而是对一切众生,包括我们人眼看不到的众生。佛法教导我们,无论对方是谁,都要心怀善意。同时,藏传佛教强调智慧,提醒我们要看透世间无常,不执着于短暂的得失。这些教义让我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时,依然能够保持内心的安宁。
记者: 在中国修习藏传佛教时,您遇到过哪些限制或困难?
陈婷:我参加的菩提学会2019年底就被关闭了,在关闭之前我们线下的学习和修行的道场就不止一次被举报以及调查,最终被查封,导致没有办法线下共修。甚至同修的师兄之间都不可以相互在社交媒体上称呼“师兄”,因为这样一个词汇被定义为“敏感词”。简直可笑至极!对我个人而言,周遭的朋友和家人的不理解也是困难之一。朋友的冷嘲热讽,家人对我是否是参与邪教的担心,都是我要面对的。最大的挑战是内心的恐惧:害怕被误解,害怕给家人带来麻烦。但正因为这样,我更深刻地体会到宗教自由的重要性。
记者:面对外在的压力,是什么让您依然选择坚持修行?
陈婷:因为信仰是我的根本。佛法让我在困境中找到方向,让我相信善恶有报,因果不虚。哪怕外部环境再艰难,我依然觉得内心有一盏灯,这盏灯就是信仰。它让我不迷失、不放弃。我相信,真正的信仰力量是不会被压制的。
记者:达赖喇嘛流亡海外已经几十年了,对您个人而言,他意味着什么?
陈婷:在我心中,达赖喇嘛是一位大德,也是藏传佛教信众的精神导师。他始终提倡非暴力、和平与对话,始终坚持着真正的佛教传承和传统,但却因为政治的原因,至今无法回归。这让我感到痛心,但也让我更加敬佩他,因为在面对巨大的困难和流亡的处境时,他依然保持慈悲,依然教导弟子不要仇恨。这种精神,是我坚持信仰的重要动力。
记者:在您看来,宗教信仰自由与一个社会的民主、人权之间有什么关系?
陈婷:我觉得宗教信仰自由和民主、人权是紧密相连的。一个社会如果连人最基本的信仰都不能自由选择,那其他自由,比如言论自由、结社自由,其实也很难真正存在。宗教自由就像一块试金石,可以看出一个社会是不是真的尊重人的尊严和内心。民主的核心是平等和多元,人权的核心是保障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而信仰自由正是其中的重要部分。如果社会能够保护不同的信仰并让它们共存,那就说明它认可每个人都有选择精神归属的权利。这样一个社会才是真正民主、有人权的。相反,如果打压信仰,不仅剥夺了人的权利,也会制造很多对立和冲突。所以从我的角度看,宗教自由不仅是个人的选择问题,更是整个社会能否和谐稳定、能否真正民主的关键。
记者:如果有人说“信仰是私人事情,与社会无关”,您会怎么回应?
陈婷:这个话题刚好和我刚才前面提到过的,重塑三观的那个体会是对应的。很多人会觉得信仰是个人的私事,好像只在自己心里就可以了。但其实信仰不仅影响个人的内心,也会影响他的行为和价值观。一个人怎么对待家人、邻居,怎么看待社会上的公平正义,都和他的信仰有关系。从社会角度看,如果信仰自由被尊重,大家可以在多元的价值观里和平共处,社会就更容易稳定和谐。反过来,如果信仰被压制,很多人会感到不公、被排斥,社会矛盾也会增加。所以信仰不是单纯的私人事情,它和社会整体的民主、人权,以及和谐都有紧密联系。
记者:在海外或开放的环境中修行,和在国内的感受有什么不同?
陈婷:在海外或开放的环境里修行,最大的不同就是一种放松和安心。我们可以公开去道场参加法会,和师兄弟姐妹交流心得,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观察或者限制。这种氛围让人更容易专注在修行本身,心也更平静。而在国内的时候,修行往往伴随着紧张和压力。即使内心非常虔诚,也常常担心外界的干扰和限制,比如活动不能公开,有时候甚至要隐藏信仰。这样环境下的修行虽然更艰难,但也让我们更深刻体会到信仰的重要——因为即便条件恶劣,内心仍然渴望坚持。
记者:最后,您未来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陈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看到真正的宗教自由实现。愿寺庙能够开放,愿僧侣能够安心修行,愿信徒能够自由祈祷。我也希望达赖喇嘛能有一天回到家乡,与信众们团聚。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所有人都能体会到佛法带来的慈悲与智慧,让世界变得更少仇恨,多一些理解与善意。
记者语:美国国务院在2023年度《国际宗教自由报告中》强烈谴责中共持续打压藏传佛教徒。报告指出,中共当局继续控制宗教团体,并限制被认为威胁国家或中共利益的宗教信徒的活动及人身自由。而中国当局目前仍在继续实施镇压政策,包括大规模拘留、强迫劳动和侵入性监视。
2023年度《国际宗教自由报告》还援引非政府组织和个人提供的信息指出,中共当局继续在海外针对藏传佛教徒进行人身和数字监控,并骚扰、拘留或以其他方式迫害他们在中国的家属。该份报告也指出,中国当局在过去一年加强了对藏传佛教的同化与管控,拘捕关押举行和平宗教活动以及持达赖喇嘛尊者照片的藏人,同时禁止藏人儿童接触藏传佛教,强迫他们就读于寄宿制学校接受汉化教育。
2024年度报告同样提出了相同问题,中共政府严格干预宗教事务,干预达赖喇嘛的转世安排,否认其在转世问题上的权威。
2025年,中共政府公然规定必须由官方批准才能认定新的活佛,限制寺院接纳新僧侣。同时中共当局在赞岗龙喇桑日神山上集中拆毁数百座佛塔和大型佛像,更加显示出中共当局进一步压制宗教自由
信仰自由,这种天赋的人权,在中共当局日益紧缩的环境下,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北京之春洛杉矶记者站 张致君 采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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