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物换星移季候新,
最精彩一九八九
这一年北京之春。
那些日子里,
四十年来头一回,
春雷动、火山醒,
石破天惊!
激昂的学生拍案起,
呼啸旗指新华门, *4月18日,市民和学生分别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和新华门悼念示威
为屈死的胡耀邦鸣冤,
清除腐败,
反对垂廉听政!
那些日子里,
四十年来头一回,
北京人义薄云天,
如沧海横流江河崩,
倾国倾城!
百万人接着百万人,
上十里长街示威,
反官倒,要民主,
支持爱国学生!
那些日子里,
四十年来头一回,
街头抗议如虎啸龙呤,
白虹贯日矣,
“庙堂”其倾!
气焰熏天的强权束手无策,
悻悻然会见学生代表,
强作输诚但求息事宁人。
扬眉吐气的就应该是民众,
专制的威风从此扫地以尽!
二
鲜血淡去,
硝烟散尽,
死者长已矣,
存者散如星。
皇城根下的杨树,
新增了二十五圈年轮;
激昂的天之骄子,
已在饱经风霜后沉静;
心系广场的智者,
有的已作了古人;
下令残杀的强横,
早就在耻辱柱上钉定......
呵,遥远的一九八九,
壮丽的北京之春,
请用血字的记录倾诉:
在残酷的文革结束十三年后,
百年来仅见的大国耻,
爆发于万民向往的京城,
机械化武装的大批武力,
竟狂袭正值花季的学生!
呵,遥远的一九八九,
壮丽的北京之春,
白花花的柳絮无声地飞,
仿佛满城压抑的悲情......
民众心里在疼,
民众心里最清:
几十年冰刀霜剑,
领导人中,
胡耀邦最仗义最宽仁;
几十年苦尽甘来,
浩劫后百废待兴,
是胡耀邦筹划了改革的前程。
他反腐败嫉恶如仇,
暴富路上的“衙内”视之为"w星;
他讲民主,是真的要民主,
却触犯了叶公好龙的强人。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胡耀邦向人表达的自励之言
他知道政革无异于虎山之行。
合肥、北京等地学生上街,
抗议言论自由横遭封禁, *
身为总书记却不忍打压,
好人胡耀邦选择了“成仁”。
他本欲结束专制,
未料却成了专制的牺牲,
在预谋的高压下怆然辞职,
成为后来遽然离世的潜因。
悲哉中共,
英健的领袖竟受制垂老的顾问!
悲哉中国,
民主何其远,独裁何其近!
“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天安门广场动荡着悲壮气氛。
大会堂内追悼会进行如仪, *4月22日开追悼会,邓小平和赵紫阳出席
大会堂外聚合着十万学生。
肅穆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无数的花圈如无数颗心,
感人至深的诀别之言,
祭奠壮志未酬的英魂。
胡耀邦两袖清风挂冠而去,
各路官倒额手相庆;
寻租的黑潮空前涌起,
民众的愤懑与日俱增;
政治改革夸夸其谈矣,
空喊的廉政如浊水难清......
热泪在飞,热血沸腾,
少年公民的怒吼在空中飞鸣!
一墙之隔的中南海里,
阴鸷的强人如梦方醒,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 *邓授意下人民日报4月25日社论
他在韬晦中露出了狰狞,
文革后忽左忽右地忽悠,
这一刻都化作了专政的冲劲。
然而,靠威胁就能镇住人,
以前的老皇历已经不灵,
凶险的政治定性更增学生反感,
更强大的抗议被高压催生。
当五四运动的七十周年来到,
徘徊的“德先生”已辜负了几代人。
在示威中度过自己的节日,
抗争中迅速成熟的青年百感于心。
文革后长大的新一代,
对当前的权利有鲜明的体认:
官民平等的对话才是正当,
绝不接受强权施压的命令,
必须实施人民监督下的廉政,
必须收回威胁秋后算帐的社论。
学生志在必得的坚定和自信,
使惯于倨傲的当局乱了方寸,
大棒和胡萝卜轮番用上,
却坚持“阴谋”、“动乱”的定性。
5月13日,学生开始绝食,
誓言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四十年来谁见过,
中国的青年,中国的学生,
为了国家命运和民主大义,
以健康和生命为代价绝地抗衡?
三
在学生运动的强震下,
红色的宫墙开始裂痕,
众矢之的是高层的“政治违建”——
邓小平独揽了十年的垂篩听政。
恋权之癖本已令人厌恶,
新的发作更使朝野物议沸腾。
五月十六日,
他抢先会见戈尔巴乔夫,
宣布“中苏关系实现了正常化”,
在一个重要的国际事件上,
他要以在一个排他性的行动,
在耄耋之年青史留名。
这种虚荣、自私又刚愎的心性,
在政治和人格上失信于党、民。
广场上和院校里如潮的抨击,
还有那讥剌如针的倒吊“小瓶”,
清楚地显示了在学生眼中,
“总设计师”的道义已缺少钦敬。
在台下时,他爱学生运动,
1976年的四五使他名声大振;
在台上时,他爱学生肅静,
1980年西单墙的鸣放者被判重刑。
分歧于对民主运动是仁还是硬,
一场大风暴的啸声已清晰可闻,
接任总书记两年多的赵紫阳,
又一个仁者恐将落难于仁政。
早在五四当日关于学生的讲话中,
他晓之以义动之以情,
什么“资产阶级自由化”,
什么“煽动闹事”的“极少数人”,
他不屑那个盛气凌人的社论,
也拒绝附和心怀异志的李鹏、杨尚昆。
仁怀深深的他面对机心阴沉之辈,
其命运已经在幕后被算计谋定。
当学生绝食进入了第五天,
广场的情绪已极度升温。
学生的诉求和生命同受漠视,
剌伤了全中国青年之心,
从沪宁到武广,从中原到西南,
二十余大城市爆发了示威游行,
几十万大专院校的学生,
突破高压发出海啸般的吼声:
铲除官倒!取消垂篩听政!
反专制!要民主!支持北京学生!
学潮的新高使北京群情如沸,
学生的磨难赢得了广泛的同情;
政治的旧痛未去,新痛又来,
谁能不揪心于赵紫阳的命运?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国难中走来大义大勇的公民:
百万人、再一天百万人,
百万人、再一天百万人,
声讨专制的平民之师, *5月18、19、20及23日,接连百万北京市民自动上街示威
如沧海横流,倾国倾城!
首都城乡的工人农民来了,
首都和中央单位的干部来了,
各大媒体的记者、编辑来了......
反腐败!反垂篩听政!
向爱国学生致敬!
人潮和口号震撼了皇城根。
天安门广场上,
院校的旗帜荫天蔽日,
绝食的学生豪气干云;
东西十里长街上,
来自四城的热血民众络绎于途,
昂扬的人群如激流涌进。
各界晨昏不断的支持和慰问,
使坚守中的学生倍受振奋;
来自各地院校的不断加入, *此时已有香港青年学生自发赴京支援
让坚守的抗议更加活力常新。
广场上的绝食已超过一周,
学生的健康开始出现危情。
全国和首都各界雪片般的陈情呼吁,
飞向纷乱紧张的现场指挥部,
期望同学们有利有节珍惜生命;
飞进庭院深深的新华门,
吁求强人知所进退发出和声......
5月19日深夜,
红墙内走出一个孤独的人,
在深夜华灯的光影下,
赵紫阳向广场、向学生走近。
让人性超越党性,
让良心顺从民心,
断交于专制,
孓然而独行,
中共领袖赵紫阳踢倒神坛,
在大事变中选择以民为本。
他前来对学生作最后的劝喻,
要他们注意理性保持体能。
“我们来晚了,”“你们要爱惜身体,”
“我们老了,你们还年轻!”
饥饿疲惫的学生热泪盈眶,
围拢倾听、感受这难得的深沉悲情,
五月的夜风冷冷地吹,
领袖和青年互慰着人性之温......
翌日,李鹏咬牙切齿地宣布戒严,
高悬的利剑险如一发千钧,
赵紫阳显然已被边缘化,
漩涡中学生的安全顿失依凭。
别有深意地从外地调来的部队,
正从郊区不同方向迅速扑进;
民众则用更大规模的游行示威,
用“取消戒严”、“李鹏下台”的口号回应。
一日间闻讯而来的居民,
发起了反击戒严的“全民截兵”, *当时市民的一句口号
长安街主要的南北入口,
扼守者都来自街巷市井,
围起人墙,筑起路障,
阻挡一队队力图突破的士兵。
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内,
广场近在望中,部队却寸步难行。
失道寡助,得道多助,
民主和自由精神不可战胜!
除了诉诸真枪实弹的武力外,
龟缩沉默的独夫已机关算尽,
“人民的儿子”寻思向人民举刀,
为保功名富贵宁背千古骂名。
凌晨的夏夜,巍巍的天安门,
卧地的赤子梦伴着满天繁星;
凌晨的夏夜,不眠的长安街,
市民们聚合着守望互警。
百年沧桑的广场可以作证,
突发于旦夕的学生大流血惨局,
善良、善行的人们怎能料定——
似比邓小平残酷的毛泽东,
1976年的四五时动用了徒手民兵;
似比毛泽东残酷的蒋介石,
1935年的一二九时拘禁了数十人;
似比蒋介石残酷的段祺瑞,
1919年的五四时抓捕了32名学生......
专制政治缺乏人道的基因,
二十世纪后期再次在中国证明。
邓小平下令,杨尚昆指挥,
“不惜一切代价!”
阻挡者格杀毋论。
这一场袭击惊天地、泣鬼神,
如泰山压顶于嬴弱学生的宿营,
坦克和装甲车——出笼野兽,
自动步枪霰弹——暴雨倾盆......
一边是精锐的万人武装,
一边是手无寸铁的青年、平民。
血,青春的热血,
对着弹雨、对着车轮
飞迸、流尽,
在长街,在广场,
在城楼上那幅巨像的注视下,
在一九八九
六四
那个最黑的
黎明......
四
向你们致敬!致敬八十年代
以天下为己任的青年学生。
向你们致敬!致敬千千万万
在萧杀中呼啸长街的北京市民。
向你们致敬!致敬全国包括港澳台
声援、呼应和力助学生的中华人。
坦克冲,
机枪鸣,
只不过黥驴技穷,
最后一蹬。
虽遭大镇压,
虽有大牺牲,
强权大败了,
民众大赢!
国贼的滔天之罪,
百洗难清;
弹雨中喋血的英烈,
永远光耀于天地和人心。
枪杆子撑不住,
夕阳西沉,
烈火烧不尽,
北京之春!
中华千年不败的民国,
将在春雷中诞生!
中国民主故事
泰 阳
人间寻你千百次,
哪里能寻得着你?
我问年年泛绿的春草,
他们说有时风闻你的消息。
我问年老的乔木,
他们说你曾在山寨上高高飘飞。
我问黄河,她说曾见一个大泡泡掠过,
我问长江,她说啥时候能想这等美事?
我到宏伟的大礼堂寻找,
见你的膺品“拉着大旗作为虎皮”。
我去历史的断层里寻找,
这才检到了几枚化石!
呵,中国的民主,
你在哪里?
我在汗牛充栋的书报里找,
“仔细看了半夜,
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
满本都写着”的是:专制!
我在一册神圣的小本里找,
它好像写上了你的不少权利,
斑驳的陈年血迹赫然提醒,
“你忘了那个前任国家主席?”
我在清明的田原上找,
野草丛中,听地底的悲声
倾诉久远或不久远的痛史:
一代代民主之子,喋血赴死......
我在自由的网络空间里找,
眼前总晃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我悚然惊惧,问他是谁,
“我?——民主的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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