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份内参看89年的政治氛围

胡 平

　　八九民运期间，成千上万的大学生之所以敢于不顾426社论的恫吓，冲出校门，走上街头，那也是和当时整个社会－－包括党内－－弥漫的自由化气氛分不开的。

　　迄今为止，有关八九民运与六四事件的回忆文字，主要集中在中共高层和民运这两块，而其他方面的记录则很少见。当年的新华社国内新闻部主任张万舒，在前年出了本《历史的大爆炸－－六四事件全景实录》。其中有几篇记载了党政机关在运动期间的动向。这对我们了解当时的社会氛围很有帮助。特抄录两段如下：
　

一

　　在《人民日报》426社论发表前夕，从中央机关到各省市，都层层召开处级以上党员干部会议，传达政治局常委会精神和邓小平讲话，统一思想，反对动乱，可是各单位在传达时，会场上却不断发出唏嘘和哄笑声。党内普遍感到这些五、六十年代左的思维方式和习惯手段，用于八十年代不灵了。许多听过传达的老干部、老党员也拨浪鼓般地摇起头说：“老糊涂了”、“毛泽东式的晚年！”“剩下的一点余威也要弄光了！”有些地方（武汉）传达后，要党员在党的会议上人人发言表态：“要与中央保持一致”并作记录，因为上级要抽看记录稿。许多党员说：“好像文化大革命又来了”“完全是过去搞运动那一套。”（引自该书71-72页）
　

二

　　在新华社的传达会议上，机关党委书记李克刚传达完，会场上就哄闹了起来。有同志站起来说：“刚才传达的第一句话‘李鹏、杨尚昆代表中央常委去向邓小平汇报’就是违反党的组织原则的。其一，杨尚昆连中央政治局委员都不是，怎么能代表常委？其二，连中央委员都不是的军委主席，要听中央常委的汇报，不是典型的枪指挥党吗？”

　　有人指出：“老人的讲话调子太高，完全是以阶级斗争为纲那一套，说是一场‘否定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的动乱’，让人想起反右派运动，想起‘文革’时的最高指示”。

　　有位老干部说：“耀邦追悼会开过才三天，中央的悼词算是盖棺论定了吧，为什么还要揪住不放？又说了一大堆所谓错误，似乎是恨不得把耀邦打下十八层地狱！简直是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我怀疑是学生们打出耀邦是‘中国魂’所引发的”。

　　还有一位指出:“说工人、农民是好的，还有300万军队，唯独不提知识分子，不是明明把知识分子划为另类了吗？从反右运动开始，就一直对知识分子怀有戒心，比毛主席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敌视知识分子，是中国封建专制的一大特点，从秦始皇起就是。尤其是说还有300万军队，叫人不能不想到镇压！”

　　还有一位老同志说：“总书记前脚迈出国门出访，后面就闹出这么大的事，真叫人担心。”

　　据我所知，在党的会议上，党员如此公开大胆地批评领导人讲话，在新华社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堪称“破天荒”了。（引自该书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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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充一点。在中央部门工作的Y先生告诉我，4月30日，赵紫阳结束访朝，乘专列回京，途径辽宁时，辽宁省省长李长春前去迎送。谈到426社论，李长春表示很不以为然，对赵紫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过去那一套。

　　你看，就是这个李长春，如今官拜政治局常委，主管宣传，可恶得很；当年也曾附庸风雅，有几分开明样呢。当年的政治氛围，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