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号-纪念六四 王誉虎简介 王誉虎文章检索

 

 

一个民营企业家的六四经历(18)

 

王誉虎

 

18、我的事登上了全國各大報刊

   由於我的爭取,加上獄警班班長的關照,每天一份的《北京日報》由送飯的獄工首先送給我所在的牢房,個把小時之後再轉給其他牢房傳閱。

   今天反常,不但沒首先看到報紙,全天也未看到。下午送飯時,我問打飯的獄工為什麼不送報紙?打飯的兩個獄工好像沒聽見一樣,不搭不理只顧忙活。

這時,站在旁邊監視的某獄警說:“今天的報紙你們號暫時不能看,過兩天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別再問了!”

   吃完晚飯(一天兩頓),最後一排的六七個人開始議論紛紛,猜東猜西。駝背青年思路清楚,說的話符合邏輯:“如果是突發事件或者政局有變,為什麼其他號可以看今天報紙,唯獨咱們號不能看?我推測,今天的報紙肯定登了相關不利的消息牽涉到咱們號的人。”

   大家用沉默表示認同。

   “咱們號的?誰有資格上報紙?”斜眼兒提出問題。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我。

   我自已也做出了判斷:有半個多月沒讓我出號打掃衛生,獄警班長也沒請我吃西瓜,事情八成鬧大了。翹首盼釋放的我,心情不免有些沉重起來。

   “王大哥,我猜今天的報紙八成與你有關。”駝背青年有些歉疚地微笑著說:“登報未必是什麼好事,但也不見得就是壞事。眾目睽睽之下,按政策依法處理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我默然無語。

   第三天,A的白班,我又被叫出去打掃衛生。在淋浴室,A遞給我一支點燃好的香煙,有些急促地告訴說:“你上報了,全國幾乎所有官方報紙都轉載了,但沒點你的名。按政策,沒定性敵我矛盾就不點名。這份《北京日報》你拿回去看就明白了,不多說了。”

   A把預先疊成巴掌大的半張報紙交給我,又說:“前些天電視直播了在軍事博物館搞的‘平暴展覽’,一進門的院子裡有你借給學生的轎車,裡面有你讓學生用的印表機、影印機、無繩電話和電腦,都寫著四通公司王譽虎。所裡有交待,你是重點關照對象,今後你出來散心的機會少了。”我煙一抽完,A便匆匆把我送回了號裡。

   回到號裡,我平攤開半張《北京日報》。第一版下方是一篇洋洋萬言的文章《萬潤南搬起石頭要砸誰》,署名葉光,黑體標題很是醒目。事後知道,這篇文章全國各地的報紙都發表了。

   我專注地讀著。文章末尾,有一段文字,被圓珠筆勾劃過了:“援助是有條件的。四通下邊有個鷺島公司,該公司又下轄一個華成托運服務公司。這個公司的頭頭就曾直接從天安門廣場找來一名‘工自聯’常委和幾名鬧事的學生頭頭,當場付給一萬八千元現金、一部無線電話,派給一輛解放牌卡車,並應允代印傳單等等。條件只有一個:支持黨內‘改革派’,反對黨內‘保守派’,倒李(鵬)保趙(紫陽),他毫不掩飾地說:‘我就是想用自已的觀點去影響廣大學生。’”

   我從字裡行間隱約嗅到,文章作者是在小罵大幫忙。本來廣大學生和民眾對黨內改革派與保守派的激烈爭鬥以及經濟領域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的博弈不甚明瞭,經作者點撥,真理與謬誤、進步與反動就涇渭分明真相大白了。

   近期釋放看來要成為泡影,我的心情凝重起來。根據披露的事實,若論法,我並不觸犯刑律。可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恐怖時期,談何法律?!再者,如果改革開放的成果前功盡棄,如果保守派真的重新主持朝政,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毛獨裁專制時期的黑暗暴虐,我早有領教。於是我開始丟掉幻想準備鬥爭。我交待周圍幾個可信、案情又輕的人,出去後與我的妻子聯繫。一旦開庭,讓我妻通知大學生和持不同政見的朋友去旁聽(實際上根本不許旁聽)。我準備義無反顧地直陳不同政見,並為自己做無罪辯護。想到這一層,我坦然多了,甚至增添了幾分悲壯。

   自此以後直到轉走,我再沒有得到出號打掃衛生的機會,也不再有出號抽煙、閒聊、吃西瓜的“福利”,而且也沒有再被提審。唯一保持的優待便是每天能首先看到《北京日報》。只有一次例外,那個五短身材的預審員把我帶到大牢內的值班室,當面問我:“你在廈門的公司問你,廈門控辦批准了你們買轎車的申請,可以買一輛桑塔納,底價十八萬,問你買還是不買?”

   我遲疑片刻,回答:“都什麼時侯了,還顧得買車。請轉告他們,不買了!”

直到幾年後,我也搞不明白這破例徵詢買車一事究竟隱含著什麼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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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王誉虎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9年5月21日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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