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走过那条大街……
——“六四”夜行

李舸

又是子夜时分 

我走过那条大街

除了密布的兵马俑

没有行人  没有声音

没有血迹也没有呐喊

死一般寂静

但我分明  听到了

百万人的脚步声

动地而来

大街  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

听不到任何议论

看不到一条新闻

连旧闻也发霉变色了

只留下  被大量种植的明丽的鲜花

一百年来

许多人和鬼都从这条大街上走过

义和团的义勇们走过

慈禧太后和李莲英走过

谭嗣同和秋瑾走过

袁世凯和张勋走过

孙中山和蒋中正走过

蔡元培带着学生走过

迅哥儿拉着害马走过

北伐军士兵走过

日本鬼子也走过

朱毛和他的大军走过

被押着的地主资本家反革命走过

郭沫若和老舍也走过

红卫兵在这里山呼过膜拜过

学生们在这里绝食过呐喊过

坦克在大街上碾过

子弹在大街上飞过

透过那堵红墙的重门

一直望到令人胆寒的煤山

能看到阿房宫八百里宫观

能看到玄武门的刀光剑影

还能看到菜市口  飞溅的血光

丹墀下  匍匐的成群饿殍

一转身  却看到那个巨大的钉子户

是啊    只有他一个人站起来了

却又重重地摔倒在这条大街上

此时  正是子夜时分

他  这个木乃伊

在思考什么呢

他的巨大的红色帝国

如今  在哪里

子夜时分  我走在大街上

罪恶开始唱歌

魔鬼们又举起了铮铮屠刀

耶稣  正在受难

大街  一盘永不磨蚀的录像带

所有罪恶和鬼魅 

都将无处遁形

君不见  那一地的秦砖汉瓦

君不见  那荒草丛中的宫阙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