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民主的基本含义

乔新生

　　当日本前首相为了竞选国会议员而站在空旷的大街上发表演讲的时候，现代民主的基本含义就蕴含在其中。现代民主有别于传统的民主，传统民主是少数人的民主，而现代民主则是多数人的民主；传统民主是上层民主，而现代民主是下层民主。当政治人物伏下身子，愿意面对每个选民的时候，现代民主的价值也就体现出来了。

　　现代民主的基本假定是，每一个政治人物的智商并不优于普通选民，人们之所以愿意将自己的选票投给政治人物，不是因为他们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因为他们愿意听取选民的意见，并且遵从现代民主的基本规则。在政治选举的过程中，每一个候选人都必须亲自和自己的选民进行交流，因为在交流的过程中才能得到充分的信息，才能得到选民的支持。非常不幸的是，现代民主在一些学者的内心深处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政治学概念，他们认为现代民主不仅包括复杂的选举系统，还有非常复杂的政治理念。其实，现代民主非常简单，那就是每一个政治人物都必须公开表态愿意为选民服务，并且随时接受选民的监督。

　　笔者之所以讨论这个问题，是因为中国正处在民主政治发展的十字路口。部分学者对中国传统的政治协商制度充满感情，他们认为政治协商制度能解决不同阶层之间的相互协调问题，能够妥善地化解各种矛盾和分歧。协商民主的优越性就在于，可以在不同的政治派别之间进行充分磋商，从而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不过，政治协商通常会牺牲部分群体的利益，尤其是中下层居民的利益。政治协商的突出表现就在于暗箱操作。政治协商和现代民主格格不入。尽管多党轮流执政的国家不同政治派别之间经常进行政治协商，但是，他们的政治协商是在新闻媒体监督之下的政治协商，协商的结果必须得到社会各界的检验。如果为了某些政党的政治利益而进行秘密谈判，谈判的结果导致部分群体的利益被牺牲，那么，这样的政治协商必然会积累社会矛盾而不是化解社会矛盾。

　　政治协商和现代民主不是同一个层次的概念。现代民主是一个价值理念问题，或者说是现代政治的常态化表现，而政治协商只不过是实现现代民主过程中一个具体的操作环节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说，绝对不能把政治协商和现代民主划等号，更不能把政治协商民主和现代民主混为一谈。现代民主的核心价值就在于，每一个政治人物都必须随时听从选民的召唤，必须接受选民的实际检验。即使曾经担任国家领导人，如果在选举的过程中，没有直接听取选民的意见，得到选民的支持，那么，在未来的选举过程中仍然会铩羽而归。

　　现代民主的终极目标是实现主权在民。所谓主权在民就是指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每一个政治人物在掌握国家权力之前，都必须充分征求社会各界的意见，都必须接受选民的检验，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走上政治舞台，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如果政治人物不接触自己的选民，不听取自己选区居民的意见，那么，他们当上国家领导人之后，一定会把自己党派的利益置于人民的利益之上，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治权力而牺牲人民的利益。

　　中国当前急需推广现代民主的理念。中国共产党的每一届领导集体上台执政伊始，都开展声势浩大的“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之所以会开展这样的政治运动，根本原因就在于，如果执政党的领导干部不密切联系群众，那么，执政党的执政基础就会动摇。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尽管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决策机关采取一切方式强迫各级党政机关的领导干部必须密切联系群众，并且开展密切联系群众的实践教育活动，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并不令人满意。究其原因就在于，党政领导干部的权力来自于政治协商而不是现代民主投票。既然各级党政领导干部的权力来自于上层，通过政治协商获得，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踏踏实实地开展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活动呢？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教育8000多万党员特别是中国共产党党员领导干部，让他们真切地意识到，在现代民主政治体制下，如果忘记了自己的选民，不踏踏实实地为选民提供服务，随时接受选民的监督，那么，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就缺乏道义基础。

　　现在一些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干部走基层变成了形式主义，许多领导干部前呼后拥到各地开展视察活动。这些所谓密切联系群众的实践活动非但不能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问题，反而劳民伤财，让选民极为反感。部分领导干部热衷于进行政治表演，他们坐在柜台前帮助售货员卖货，他们到农民的家中包饺子，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地来自民间接受选民欢呼的领导干部。殊不知，正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政治表演，让越来越多的中国选民极为反感，他们认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干部不干实事，他们的所作所为带有非常明显的政治表演意图。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开展声势浩大的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实际上是一种警示教育活动。这样的活动不可能在中国的群众中产生共鸣。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决策者应当充分意识到，现代民主政治的核心价值不在于让各级党员领导干部低下昂贵的头，而是让他们主动地放下身段，随时接受选民的检验。可以设想，如果在中国的二线城市逐步进行市长的直接选举，让每一个市民都能投票选举自己的市长，那么，那些被列为候选人的政治人物必然会走街串巷，积极地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对于市民提出的各种改进城市建设的意见，他们一定会牢记在心，因为只有这样，他们在未来的工作中才能抓住重点，他们在未来的选举中才能连选连任。

　　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决策者已经看到了中国共产党发展中所蕴含的深层次问题，他们要求中国共产党的党员都必须密切联系群众，并且开展密切联系群众的实践教育活动。但是，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那样，由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人事制度没有改革，中国共产党的民主选举制度没有跟上，因此，中国共产党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开展轰轰烈烈的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中国共产党内部的危机意识。但是，由于选择了形式主义的做法，在开展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的过程中，各级党员领导干部不是伏下身子听取群众的意见，解决群众反映的困难，而是热衷于在开展的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的过程中做给上面看，结果导致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成了轰轰烈烈的形式主义运动。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出路就在于，让每一个党政领导干部都必须公开接受选民的检验，通过加快民主选举的步伐，让党员担任领导干部之前，发表自己的施政纲领，接受选民的检验。等到他们担任领导职务之后，群众可以随时提出批评意见，监督他们履行自己的承诺。到那个时候，中国共产党开展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才会产生实际效果。中国共产党建设不能以形式主义解决形式主义的问题，不能以开展轰轰烈烈的密切联系群众实践教育活动代替现代民主政治。现代民主的基本含义就在于，让每一个领导干部都必须定期接受选民的检验，如果领导干部在工作中热衷于走过场，不愿意踏踏实实为选民办实事，那么，他们在选举的过程中必然会被选民所抛弃。中国共产党内不乏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党员，现在是加快民主选举改革的步伐，让他们脱颖而出的时候了。

　　乔新生：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廉政研究院院长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