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男尊女卑说起

余东海

　　男无尊严则不可敬，进而可鄙；女不卑逊则不可爱，甚至可恶。马邦男女幸福者寡，马邦家庭和谐者罕，重要原因就是违反了这一原则，男无尊严，女不卑逊，这种家庭，必多内斗。大量马邦夫妻，不是速合速离，就是在鸡毛蒜皮的内斗中耗尽一生。

　　男女平等和女权主义害女人。女权主义高涨的地方，片面强调妇女解放、男女平等和同工同酬，导致女性第二性征丧失，女不女，其优者可敬不可爱，如一些民国女性；劣者既不可敬也不可爱，如多数共和国女性。这种地方，男人固然可悲，女性同样悲剧。

　　民国是新旧交接期，女权主义潮起而传统风范残留，即使女强人，不乏可敬处；“共和国”之后，传统灭绝，文化灭绝，女性全面男性化和物化。前三十年是红卫兵化，红色恐怖主义，凶狠恶劣；后三十年是女强人化，极端物质主义，低俗下贱。正常女人，罕见罕闻，无论贫富，普遍可鄙可厌，也普遍不幸和缺乏幸福感。

　　或说男尊女卑是对女性的歧视，这是误解。《易经》讲天尊地卑，以尊为天道和乾德，卑为地道和坤德。《易经系辞》开宗明义：“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难道《易经》是歧视地球和坤元吗？

　　《易经》乾坤两卦象辞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男人应该学习天道，尊严高贵，自尊自重，自强不息；女性应具有坤德，谦卑逊顺，顺承天道，厚德载物。文言说：“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将地道和妻道等同起来了。

　　坤卦象辞说：“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彖辞说：“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云云，这都是卑顺的表现。坤卦、坤元的坤，就是顺的意思。《说卦》说：“坤，顺也。”

　　当然，天地男女的尊卑不是绝对的，就像乾坤的阴阳刚柔动静不是绝对的一样。天行健，天道健动，但动中有静，有“无思无为，寂然不动”的特征，动静合一；地道则静中有动，柔而能刚，《文言》说：“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云。同样，尊者必能谦卑，卑者必有尊严，尊卑相反相成。

　　孔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孟子说：“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虽千万人吾往矣”等等，这是君子的尊严。同时君子又应该是谦虚的。谦卦是《易经》六十四卦之第十五卦。卦辞是：“谦，亨，君子有终。”谦卦象征谦虚卑退之意，有谦德之君子万事皆能亨通，而且行谦有始有终。孔颖达说：“谦者，屈躬下物，先人后己，以此待物，则所在皆通，故曰亨。而小人行谦则不能长久，惟君子有终也。”

　　《韩诗外传》说：“德行宽裕，守之以恭者荣；土地广大，守之以俭者安；禄位尊盛，守之以卑者善；人众兵强，守之以畏者胜；聪明睿智，守之以愚者善；博闻强记，守之以浅者智。故易有一道，大足以守天下，中足以守其国家，近足以守其身，谦之谓也。”

　　卑者自有尊严。《礼记·曲礼上》说：“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礼的要义和精神是“自卑而尊人”，放低姿态，自谦虚心，尊重他人。这里的自卑是谦卑义，不是自卑感，不是低估自己的能力，不是消极的自我评价或自我意识。

　　“虽负贩者必有尊也”，意思是说，即使是挑着担子做买卖的小贩，也是有人格尊严的。这句话体现了儒家本质性的平等精神。负贩者，担货贩卖的人，代表地位卑下者，弱者，弱势群体。

　　综上所述可见，儒家尊卑论有两层义：一尊者宜尊，卑者宜卑，尊卑有别，不可齐一；二尊者有卑，卑者有尊，尊卑统一，不可割裂。罗辉《略论仁本主义辩证法之尊和卑的统一》就此问题展开阐说，思深义精，读者可以参看。男女之尊卑也是如此，既尊卑有别，又尊卑统一，男尊而能谦虚，女卑而能自重。

　　尊卑有别和平等精神不矛盾。人人本性平等，法律人格平等，这是儒家的平等精神。（其实法律面前，也不应该完全平等，儒家法律严于官而宽于民。不教而诛谓之虐，在没有接受一定的教育和告诫的情况下，民众如果犯法，应该从宽处理；官员知法犯法，可以从严，罪加一等。兹不详论。）

　　但是，平等不能扩大化和主义化，不能平等主义，什么都讲平等。男女有别，夫妇有别，男女平等，非礼也；父子平等、官民平等、师生平等、财富平等（均贫富）、情爱平等等要求和追求无不非礼。人有贫富之分，爱有亲疏之别，理所当然；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礼所当然。

　　五四以来，三纲五常受到莫名其妙的批判。其实，不仅五常是正道常道，三纲也是正理常理。在五常制约下，三纲通用于一切时代，包括现代和未来。

　　纲，提网的总绳，引申为事物的关键部分，矛盾的主要方面。《礼记》：“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班固引《礼纬·含文嘉》：“纲者，张也。”《诗大雅》：“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

　　法家要求臣子妻子绝对服从君父，儒家则强调君父和丈夫的表率作用。当然，现代社会非君主制，君臣概念要与时偕宜的作现代化处理，君者，领导人也，君君臣臣，即领导人要有领导人的样子，各级官员要有官员的样子；君为臣纲，意谓国家领导人要作各级领导和官员的表率，要在各方面起模范带头作用。

　　爱有差等，位也有差等。易经强调万事万物各得其所，得其适当的位置。天地都有尊卑位差。对于人来说，地位的高低与道德要求和责任义务成正比。在国家和家庭中地位高了，责任感和道德度就应该水涨船高。

　　对于君父和丈夫，三纲是地位的肯定，更是道德的要求。官德败坏，领导人要负主要责任；儿女犯罪，父母要负主要责任；夫为妻纲，妻子贪贿，丈夫要负主要责任。反掉三纲，必然趋向官不官民不民、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妻不妻的丛林社会；反掉五常，必然进入非人时代。

　　另外，师为生纲，学生邪恶，老师要负主要责任；官为民纲，民风恶劣，官员要负主要责任。政治文化群体作为劳心者，与劳力者分工不同，责任更大，有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的文化责任，在道德上要起表率和模范带头作用。孟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此言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政治原则之一。毛时代颠倒了，劳力者治人，劳心者治于人，结果众所周知：政治颠三倒四，国家一塌糊涂，劳心者固然苦难深重，劳力者同样水深火热，双方都成了输家，大输特输。平等主义要不得也。2015-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