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所謂“新”文化運動帶來的“白內障”
仲維光
有網友留言：仲老在“五四百年”一文中提到了啟蒙運動，然這一概念在中文圈含義似乎已完全不同。在推特和其他平臺上，反傳統即“啟蒙”，《河殤》即“啟蒙”，這完全是“新話”定義的“啟蒙”，而不是西方原有的“啟蒙”。
這個留言由於一针見血，直觀地概括了我最近五年的努力，因此我進一步做了加註性的評述推薦。
1.
反传统與《河殇》就是在启蒙——这完全是“新话”定义的“启蒙”，而不是西方原有的“启蒙”。
網友留下的上面這句話極為精闢地點到要害！
首先，它點到了：必須注意文化思想史中最關鍵的對於啟蒙問題，以及對於啟蒙反動的運動及其思想的理解；
其次，它點到了：“新話”、“新思想”，即奧威爾在《一九八四》中特別強調的真理部在文化中對人們思想的改造問題。
上述兩個問題，令人遺憾地讓我們看到，七十年來，在大陸如此顯然且幾乎是亦步亦趨地完全重演《一九八四》，至今卻很少有人看到，及在這些基本的問題上做出反省及改變。
毫無疑問，《河殤》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繼續，在更為普遍的意義上是Romantik，宗教化羅馬蒂克運動的直接且最極端化結果。即如德國人稱川普也是這一運動的繼續，這兩種東西一個源頭。在我看臺灣民進黨推行的意識形態化的文化革命也是這一傾向的直接產物。而這就是我對Romantik運動，尤其是中文翻譯成浪漫主義運動的譯法懷疑了二十多年，最後決定冒天下之大不韙，徹底推翻并重新翻譯詮釋它的原因！
2.
看到這位朋友看到這點——《河殤》是反啟蒙，是新話定義的啟蒙，我感到欣慰，我的努力沒白做！因為這也意味著，人們已經在逐漸看到，我所不斷強調的，八十年代大陸所謂宮廷派的知識精英們的思想解放運動及啟蒙，都是五四“舊文化運動”、反啟蒙的繼續；中國社會今天的文化現狀也是五四興起的“舊文化”運動的全面繼續。
我所說的“舊”，指的就是對於出於對抗啟蒙而在歐洲發生的Romantik，即宗教性羅馬蒂克運動，我把它簡化為“羅馬化運動”。這在歐洲是一個復舊的運動。五四後留洋的那些對西方囫圇吞棗的一代人，如胡適、傅斯年們，不幸引入的正是這一復舊的世俗宗教運動的文化。
正是在此意義上，余英時自認是五四繼承者，不過是承認了他繼承了“舊文化”運動。他對西方的認識，充其量依然不過是瞎子摸象、霧裡看花而已！
而這也就是本文題目所說的——五四舊文化運動帶來“白內障”。它可謂是貨真價實地“白”“內障，由歐洲白人社會發生的宗教化反動運動，導致華人精神的“智障”——內障。
3.
至於在這裡提到的啟蒙——Aufklärung，enlightenment，即文藝復興后復活的古希臘哲學思想——它不過是旨在弄清問題！辨析人，或者說歐洲人的認識是什麼，能認識什麼，不能認識什麼，使人們從幼稚的、昏睡的心智中覺醒過來；它是以自省、內省性的努力來對抗封閉的基督教宗教性，從而走向開放性；啟蒙和反傳統毫無關係！它只導致具體辨析各種傳統的認識及思想，揚棄其昏睡、桎梏人的一面。
圍繞這些問題我的文字已經不少，鑒於今天人們已經沒有耐心閱讀，故鏈接一篇字數不多的文字供大家參考：
我為什麼說五四是舊文化運動——推薦閱讀《從羅馬化—Romantic運動到帶有美學色彩的宗教》一書：https://zhongweiguang2020.blogspot.com/2021/07/blog-post_11.html
我必須要說，不僅《河殤》，而且竟然三十年後的《神韻》，依然散發著更濃烈的這種“舊文化運動”的怪味！
4.
對於我近日的再次推進：
“新話、一元化思維，基督教封閉性是二維的西語，二元的西方文化天然存在的一種自帶的傾向，也是啟蒙乃至今日人類面對的最大問題！”
我的這一想法又是受奧威爾的啟發。因為奧威爾在《一九八四》中那麼準確、清晰地談到“新話”、“新思維”、真理部的新的翻譯手法及文化思想的企圖，可能帶來的歷史性影響，據他自己說，都是源於他當時已經清晰地看到、痛苦地感覺到英語的萎縮傾向，這個萎縮及簡化傾向帶來的非左即右，走向絕對封閉的簡單思維，讓奧威爾極為憂心。為此他進一步的探究，從而導致他非常成功地在《動物莊園》和《一九八四》中簡單清晰把這一切描述揭示出來。
為此，誠如弗格林在《自傳性反思》中特別指出的，奧威爾，還有加繆是極為特殊的兩個超越那個時代的人，他為我們在思想及藝術領域留下了最寶貴、有益的思想。這尤其是對於我們生活在極權主義國家，意識形態化地區的人——它讓我們一眼看到，極權主義和西方文化的血肉關係！
這也導致我思想認識的一個重大轉變：不再相信如八九年那樣相信共產黨一定會滅亡，而是認為共產黨、極權主義會和西方文化共生，如果不從根本上解決西方文化所固有的封閉性問題，共產黨和極權主義不會徹底根除！而這就是鄧小平的所謂改革能夠讓共產黨存生；能夠即便經過八九年柏林墻的倒塌，極權主義依然會有今天的成就及氾濫的根本原因！
治療當代世界的世界問題，中國問題，必須治療這個“白內障”！
2022.2.1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