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君道相有相道,不明儒理不配为相――君相微论
余东海
儒家为臣有臣道,为君有君道。
为臣要努力成为忠臣或者贤臣,致君尧舜上,再使天下公;
为君要争取成为明君乃至圣君,还权于民,将主权和人权都还给人民。―――东海曰
【君相】明君贤相,永远重要,永远需要。即使大同时代,同样需要。只不过,不同时代的君相有不同的道德标准和贤明要求。家天下时代,礼当以商汤伊尹、文武周召为典范;公天下时代,应该以尧舜君臣为道德榜样,并在制度方面吸收民主制的精华而超越之。现代明君贤相,如果不能超越四千年前的禅让制,何贤明之有。
【宰相】不达儒理,不配为相。盖为相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任重,责任重大,若不知书达礼,不达易理春秋,上不足以敬天帝而辅大君,下不足以约百官而保万民,甚至不足以自保身家性命。没有贤相,良制难以建立,民权难以保障,政治难以文明,国家难以富强,君王也不可能圣明。君相掌握着人民和国家的命脉,故古人有君相造命论。反过来,相不贤君不明,就会恶化人民和国家的命运,同时也恶化君相自身的命运。贤相之用大矣哉。
【三统】圣贤代表道统,元首代表政统,太学代表学统。若增加治统、法统为五统,宰相代表治统,法院代表法统。
【王道】言论自由、信仰自由是民众的特权,非精英所能享有。精英的言论信仰必须合理又合礼,非理非礼勿言,非儒佛道勿信。君相要求更高,必须仁言义语,必须信仰儒家经典中的上帝。王道社会,权位越高,自由度越低,必须牺牲很多普通人的自由和权利。只有主动三省四勿、克己复礼,才有资格为政为师乃至为君为相。
【儒眼】马帮君相,若不能致力于去马,就不是真正的好人。不能彻底革去马学马制的命,就不可能还人权和主权于民。那么,他们所有的好话都是自欺欺人的巧言,所有的善行都是医头医脚的维持,所有的改良都是为极权主义续命,所有的理论实践、所有的隆重庄严,都是耍流氓。无论他们主观意愿如何,客观上都是耍流氓,都是政治流氓和历史流氓。
【圣贤】对任何人的评价包括批评和赞美,都应该实事求是,名副其实,合乎其人的实际。既不能苟毁,也不能苟誉。尤其是圣贤名相,必须慎重其事,不能加诸于不符合标准者。儒家圣贤标准主要有三:其一、道德上,仁智勇俱高,穷则独善,守死善道;达则兼济,替天行道。其二、学术上,学达性天,允执厥中,精义入神,不偏不倚不杂,能够准确地是是非非,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其三、无其位则已,若得君相之大位,必有事功之大成。为相必为一代贤相,为王必为万古圣王。当然,这是中道圣贤,即儒家圣贤。至于外道圣贤,自然另有标准,不关儒门之事。
【君相】有圣君必有贤相,圣君贤相有造命之大能,可以从根本上改良、重造人民和国家之命运。对政治社会制度法律,于官德官风民风民俗,君相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和影响。但圣君贤相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可能从倒孔的社会和崇马的政权中出现,绝不可能。圣君贤相的出现需要相应的土壤。
【周氏】周氏之不良,仅凭其在毛氏身边久居相位这一点就可推定。盖君相关系特别紧密,比一般君臣关系更紧密,故同质性也特别高。恶君必无良相,是个历史定律。恶君身边,纵有贤臣良相,必难久安于位,若不主动逃离,必然遭受迫害。若能久居相位,必然逢君之恶。
【朱氏】吾对朱氏的看法,有一个变化的过程。朱氏曾供职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当时院长是胡老。其人上台之时,吾正在香山做胡老之客,闻其人敢作敢为,其言慷慨激昂,颇抱希望,与诸老赋诗美之。但不久就对其人失望而改观了。朱氏为人或许不错,为政绝对不行,因为其政治思想和经济思想都存在严重问题。朱氏和胡赵都被称为改革派,但在思想上,胡赵不乏人本思想和人权意识,非朱氏所能比拟。朱氏高度赞肯商鞅和强化财政汲取能力的思路,注定其企改的结果必然是富官穷民、强上弱下的,注定只能成为一场分赃盛宴,让特权阶级和利益集团侵占起企业财产来,更加名正言顺冠冕堂皇。朱氏自己也只能沦为聚敛之臣的现代典型。
【一笑】据中国政府网报道,2016年4月25日晚,李克强总理夜访成都宽窄巷。一家店门口的木制对联:“三砖可起灶,一鼎亦生炊。”李克强说,“三砖可起灶没错,但讲民生的话,老百姓谁家用鼎?用得都是锅,所以应改为‘一锅亦生炊’更恰当。”店主连声称赞改得太好了。东海却以为,李总点金成铁矣,把一副好好的对联给糟蹋了。鼎,古代烹煮食用的一种器物,或圆形三足两耳,或方形四足。《玉篇·鼎部》:“鼎,器也,所以熟食者。”鼎即可指锅,不必改也。改了平仄就不对了。
【李相】不少人为李相的一根旧皮带流泪,其中还有名儒,可笑复可悲。即使非作秀,即使李相真的清贫节俭如斯,也不值得赞扬。辅政十年,除了一些空话和细节,大处一无可观,大局一无所补,正人一无所用,贤人一无所见,而恶制暴政愈演愈烈。浪费权位、浪费生命、浪费历史机会,莫此为甚。若是正人君子,在相位不可一朝居也。
【李相】不知史,不知易,不可以为相。否则不仅不能保民保国,甚至不能保身。两个李相让吾想起王夫之论唐昭宗时诸相:“自僖宗以来,天子屡披荆榛,两都鞠为茂草,国门之外,号令不行,虽有三台之号,曾无一席之安。计其恫喝涂人而招纳贿赂者,曾不足当李林甫、令狐绹之傔从,不安而危,不富而贫。其尊也,藩镇视之如衙官;其荣也,奄宦得加以呵詈。一旦有变,则天子以其颈血而谢人,或杀或族,或斥远方而毙于道路。此诸人者,稍有识焉,何乐以身试沸膏之鼎而思霑其滴沥乎?故苏捡欲经营韩偓入相,而偓怒曰以此相污,诚哉!其污也。”
【宰相】儒家对官员和民众,对高级官员和一般官员,要求不同。李相是个好人,做个一般官员,不失为好官,或有希望入清官廉吏传。方面大员就难以胜任了,遑论宰相。“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系辞》的教导,不仅适用于所有马帮高级官员,更普适于天下万世。
【君相】君主轻相,就是自轻,大不智也。王夫之说:“宰相之于天子,廉陛相蹑者也,下廉夷而上陛亦陵。唐高宗用此术也,以轻于命相,故一妇人谈笑而灭其宗祀,替其冢嗣,裴炎、傅游艺夷之,武三思、承嗣因而陵之,相因之势也。高宗承全盛之宇,戴太宗之泽而不保其子,况昭宗当僖宗丧败之余,疆臣逆奄交起相乘之世乎?”
【道势】道高于势。势,包括政治权势和社会趋势。它们再大再高,高不过吾道去。得乎吾道为圣贤君子。君子得位,就有责任以道导势和制势。导是引导,导之向善。引导的方式包括文化教育道德教化。制是制约,禁其恶化。制约的方式包括礼乐刑政。君子达则兼济天下,要旨就是立足于道,对政治权势和社会趋势进行引导制约。为君为相者,若不能建立良制良法,全面导善制恶,改善社会趋势和国家命运,就是德不配位,不负责任。
【儒眼】仁者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自尊自爱,爱惜羽毛,但往往不太在乎他人的误会和抹黑,不屑于向世俗和小人证明自己的清白。清者自清,此之谓也。尝自勉曰:既要受得起万世的尊崇,也要受得起天下的污垢。韩愈说:“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馀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东海曰:清浊冷热,百川千江,鲲鹏鲸鲵,正邪善恶,广收博蓄,来者不拒者,东海之大也。
【不退】传抗日战争期间,有几个记者从延安采访回来,介绍马帮干部的朴素廉洁,宋庆龄说:“那是他们还没有尝到权力的真正滋味。”此言颇有滋味,用于马帮,也很准确。马帮拜物教徒,只要尝到权力的真正滋味,不可能不腐败。其实,它们并非尝到权力滋味才变坏。本来就是权奴物奴,滥人烂货,只是条件不成熟时,暂时克制贪婪腐败的胃口而已。但宋庆龄这个判断不能用于君子集团。圣贤君子道德不退,古来事例数不胜数。尧舜禹汤文武,都是圣贤为君;皋陶伊尹傅说周公召公,都是圣贤为相。他们都对吾民吾族和中华文明作出了伟大的贡献。其他圣贤君子集团,如孔子集团、孟子集团、程朱集团、陆王集团、曾国藩集团等等,无论贫富贵贱,无论遭遇、环境和命运如何,整体品质都有保证,都不可能腐败变坏。
【儒眼】马帮不可能知贤尊贤。马帮朝廷衮衮诸公,君相身边熙熙攘攘,无非马言马语的马列之徒,盗言娼语的盗娼之类,连伪君子都没有,遑论贤人君子。伪君子虽然不堪,多少会讲几句儒家之言、仁义之语。自毛时代以来,马帮朝廷和君相身边,谁能仁言义语?一个也没有,半个也没有。梁漱溟似儒非儒,勉强算半个君子,但不受尊重,朝廷边缘一只小花瓶而已。
【君臣】退之厅友说:“宰相是儒家的天花板。”东海曰:非也非也。儒家为臣有臣道,为君有君道。为臣要努力成为忠臣或者贤臣,致君尧舜上,再使天下公;为君要争取成为明君乃至圣君,还权于民,将主权和人权都还给人民。不过,就个人而言,东海只能为臣为相,不能为君为主。吾脾气大又好酒,在任何地方都不宜当第一把手,在村里就只能当个副村长。
【击蒙】潇成隐厅友言:“虚君制就是周制。明朱元璋废相严重滑向秦制。但子孙慢慢被演化为周制。”东海曰:混扯。周制是实实在在的家天下君主制。尽管君权受到的制度性限制很大,但君主包括天子和诸侯在制度允许的范围内的正当权力,仍然是实实在在的,丝毫不虚。当然,其卿相的权力也是实实在在的。不过,君主和卿相是君臣关系,正常情况下,君尊臣卑,原则上卿相的权力来源于君而不是来源于民,故不可能像虚君制那样独立自主。所谓从道不从君,重在劝谏,三谏不从则去之。去之是离开君主和权位,并非撇开君主自行其权力。另外,明朱元璋废相,君本主义倾向严重,但与完全以君为本的秦制仍然存在结构性差别,意识形态和制度形态差别悬殊。
【东海律】古来圣贤君子的共同特征:既经得起最深重的打压排斥,也受得起最崇高的尊重赞美。无论贫富贵贱,无论为君为相为民,无论是站在天安门上还是站在陋巷的巷口,其立场、观点和心态无异。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2024/3/28余东海集于青秀山下独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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