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民权是扩充还是缩减，是衡量领袖好坏的重要标准------领袖微论
余东海
【领袖】东海有一篇旧作题为《人民需要伟大的领袖》，受到一些自由派的非理批评，有儒友也以为东海不对。他们都没看过文章，不了解内容，只是据标题想当然以为拙作是维护极权的帮闲文章。其实，最伟大的领袖是圣王，求之不得。化用孔子的话说，圣王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明君者，斯可矣。只要有一个相对英明的领袖，即使不能建设王道礼制，也有望建立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尚书·泰誓》中周武王说：“抚我则后，虐我则仇。”意谓爱护我们的就是领袖，虐待我们的就是仇寇。这是标准的儒家领袖观，为尚书大义之一。孟子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与尚书大义完全一致。东海学舌曰：结束极权暴政、建立良制良法的就是伟大领袖，坚持极权主义、维护特权阶级的就是人民的寇仇。
【领袖】一个伟大的国家，离不开三个伟大：伟大的文化，伟大的团队，伟大的领袖。三者相辅相成，一大俱大。有了这三个伟大，政治和制度如果不良，必能改良；如果良好，可以好上加好。想不好一点都不可能。于野厅友言：“虽然我期望一个群龙无首的高度文明、高度自由、高度自治的时代，而且断定，随着全社会网络化、数字化管理的持续推进，基于软件自动化的社会管理会代替掉绝大部分现有的政府公务员职能甚至一大部分公共决策功能，但是，纵观历史，确实，还没有哪一个伟大的时代、伟大的国家、伟大的公司，是缺位于伟大的领袖的。”注意，领袖一词中性，要雅一点，可称为元首；要俗一点，可称为领导人。
【领袖】伟大领袖即伟人，但伟人和君子一样有真伪之别。賦詮厅友言：“一個偉人站起來，千百萬人跪下去。”这种伟人就是伪的，是伪人，是盗贼恶棍冒充的，人人得而唾之。一个领袖的伟大度，与一个社会的六度成正比。六度者，富裕度、保障度、公正度、文明度、自由度也。如果六度俱低，所谓的伟人就是伪的。关于自由，东海完全认同罗斯福的四大自由论。相对于四大自由的是四个没有：没有言论罪，没有信仰罪，没有政治恐怖，没有生活危机。这样的自由社会，虽非王道，合乎王道。这四个没有，未来王道中国礼当做到，并且做得更好。如果不能为四大自由和四个没有提供刚性保障，就可以一票否决，不配为领袖，遑论伟大！
【忠恕】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曾子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这个理解是有偏差的。道一是体，忠恕是用。但从作用的层面说，忠恕二字，又确是儒家道德的核心和关键，最有儒家特色。曾子之言，虽不中，亦不远矣。忠是尽己之心，能尽己心，就可以知性知天，允执厥中；恕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抓住这两个字，诚诚恳恳践履于人生，必能成为君子；实实在在落实于政治，必能建设王道。忠恕是王道领导人和政治家理应具备的两个关键品德。忠是忠于道义，忠于人民；恕是己所不欲，勿施于民。己不欲受穷，则重视民生；己不欲为奴，则维护民权；己不欲无保障，则为人民提供各种保障；己不欲被防口，则禁止防民之口。
【礼下】儒家主张王在礼下，君王和精英群体的视听言动都要接受礼制的约束。孔子说“君使臣以礼”，王在礼下也。董子说“屈君而伸天”，王在天下就是王在礼下，礼本于天故。礼制包括刑法，遵守礼法是明君圣王的最低要求。当然，在家天下时代，君王和王族享有一定的特权，礼法对君王的约束缺乏刚性保障，并有维护特权的功能，如八议制度。这是不能以大同王道和现代文明的标准去苛责传统家天下王朝的。注意，八议制度并非一无可取，其中议贤、议能、议功、议宾四个条款，就值得未来礼法借鉴。
【王道】最高明的管理，是让辖境内人人自由舒畅又有耻且格，从心所欲不违法；最伟大的君王，是让大多数人民感觉不到君王的存在，帝力于我何有哉。真正的伟大，既不需要人民的赞美，也不在乎人民的讥刺。对于批评异议，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于意见建议，可则收之，不可则任之，或解释之。
【君权】家天下和世袭制，对于君权的约束局限性很大，儒家再有想法和本事，也无法提供刚性约束。这是家天下的基本制度局限，属于历史局限性之一。然复须知，历代儒家也非毫无作为。在基本制度所能允许的框架内，儒家已经作出了最好的努力，对君权作出了力所能及的制约。文化上要尊孔尊儒，皇子太子要从小学儒；政治上三公九卿六部各司其职，君权相权有别，行政、司法、监察、军事诸权分立，甚至经济上内库外库有别。这些制度设置都对君权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制约。历代儒家为了制约君权和纠正君王的错误，不仅殚精竭虑，很多人付出了生命代价。
【君臣】君臣关系就是上司下属关系，在政治上就是领导人和文武官员的关系。儒家可以为君，可以为臣，为君尽君道，为臣尽臣道。无论为君为臣，都要敬天保民，尽忠于民，尽导之以德、齐之以礼的责任。大臣的责任具有上下双重性，上要以德导君、以礼齐君，以礼制约君王的权力；下要以德导民、以法齐民，以法制约民众的行为。如果为君为臣都没有机会，就是穷，独善其身可也。无道则隐，隐居以求其志可也。
【欺君】历代王朝以欺君为大罪，自有合理性。在开明君主制下，君王的利益与人民和国家的利益不乏一致性，欺君就是欺民欺国，难免误国误民。在自由社会，欺骗总统就是欺君，同样会造成相应的危害，负有一定的罪责。高官大吏如果在重大事件上弄虚作假欺君欺民，其罪大矣。
【三利】历代君王选择儒家政治，自有利益考量。儒家对君王有一定的道德要求和礼制规范，并且强调民贵君轻，貌似不利于君，其实不利中有大利存焉。在政治上，儒家有三大利：利民利国利君王。仁者爱人，仁政爱民，敬天保民，藏富于民，庶之富之教之，正德利用厚生，此利民也。利民则利国，民富则国强，可大又可久，历代儒家王朝都是周边国家的宗主国，也普遍强于同时代的蛮夷政权，此利国也。利国则利君，政美国强，国祚绵长，岂非君王之大利乎？同时，君以民为本，民从君之令；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些双向要求和制约可以最大程度地和谐君民关系和君臣关系，可以最大程度地维护政权的稳定持久和君王的安全尊严。故儒家为历代英明有为的君王所重，就是理所当然的。2022-12-7
【三利】儒家之利大矣哉。政治三大利是利民利国利君王，道德三大利是利己利他利社会。利己，包括利益人格和人身。成德成仁，智勇双全，是培养人格的健美；智者乐，仁者寿，大德者必得其寿，有利人身的健康。长寿是健康最重要的特征。董子说：“故仁者之所以多寿者，外无贪而内清净，心平和而不失中正，取天地美以养其身，是其且多且治。”同时，仁者爱人，关爱他人，利益社会。利益社会，包括利益家族、民族、国家和天下。换言之，儒家有利于多重和谐，包括个体身心和谐、人与人的和谐、人与社会和自然的和谐等等。
【东海律】文化有道，政治未必有道；文化无道，政治必然无道。如暴秦、纳粹、洪杨、苏俄、伊教政权等等，无论怎么改良也改不了邪恶的本质，就是因为文化无道。文化有道何以政治未必有道？盖文化需要通过领导人和领导层，才能作用于政治。如果领导阶层无道，文化最好也不起作用，如桀纣幽厉，文化虽好，挡不住政治的败坏。
【崇拜】圣人崇拜、圣王崇拜与教主崇拜及领袖崇拜都是个人崇拜，但真伪优劣不同，性质截然不同。圣人崇拜、圣王崇拜是圣德辉耀世道人心、王道泽被天下后世的水到渠成，这种崇拜出自于人们的自心判断和自由选择。而教主崇拜及领袖崇拜，是人为地搞起来的，是诈力运作的结果，有赖于信息封锁、舆论控制、思想蒙蔽、利益诱惑以及威胁恐吓迫害等等手段。
【史眼】没有良好的道德内功，就没有追求、建设良好政治的动力和能力。个体如是，群体亦然。不仅追求王道政治需要雄厚的道德，就是建设民主政治，同样离不开相当的内功。飞龙厅友言：“要论对民主宪政的认识，49前某D领导人，就是放在当代，那也是专家级别的水平，看当时的报纸的文章就知道了。但是在权钱色名前，一样弃如敝履。没有道德内功的群体，终究无法承担起中国的未来。”注意，道德内功有赖于文化立场的正确。马帮之所以毫无内功，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文化立场极端错误。立足于马家文化，焉能不悖道缺德。
【史眼】关于人民、国家、政党及领导人的关系，王道政治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由政治是，人为贵，国家次之，总统为轻；马家政治是，党为贵，国家次之，民为轻。
【史眼】儒家经典中很多字词概念，受到了程度不同的污染。例如君王、元首和皇帝等等名相，污染就很严重。为之刮垢磨光，还其本色，吾儒有责焉。杜诗说：“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尧舜就是最伟大的皇帝、君王和元首。若要“致君尧舜上”，关键是要立志恢复尧舜“天下为公”的政治大道。这是最好的反本开新，反中道文化之本，允执厥中；开王道政治之新，选贤与能。
【标准】依据儒家标准，马帮文武大臣和各级官员中，绝大多数都是奸佞谄媚之臣。孟子说：“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孟子离娄上》）吾君不能谓之贼，认为自己的君王不能听真话、行仁就叫做贼臣。前两句反过来同样成立，苟誉于君谓之佞，陈邪闭善谓之奸。孟子的标准与其师子思子一以贯之。《资治通鉴》中记载了子思对卫国君闇臣谄、国是日非的状况的两次批评。第一次批评是对孔子弟子、卫国大夫公丘懿子说的。“卫侯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卫，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者也！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子思曰：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和非以长恶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闇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君闇臣谄，以居百姓之上，民不与也。若此不已，国无类矣！”第二次批评是直接对卫侯说的。“子思言于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公曰：何故？对曰：有由然焉。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安从生！《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通鉴》第1卷）子思对卫国君臣的评价，用于马帮君臣，仿佛量身定制。
【标准】不能苛求古人为人权自由提供现代性的制度保护。但是，对于社会自由度，是扩充还是缩减，应该是衡量古代领导人和政治家的一个重要标准。木见厅友言：“评价一个历史人物的先进程度，可以有一个标准，即，他的言行是扩展了人们的权利/自由？还是缩小了人们的权利/自由。这个标准，是很适用的。这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原创，但是，是我想出来的标准。”
【备案】有人在微信群批评东海：“发个反对意见——余东海的“以性篡天”论，以注破经，欺师灭祖，背叛周孔，必然导致领袖崇拜，以性封神，无法无天，既不能制衡权势，也不能约束人性，人治的丑陋邪恶就成了鬼见愁的绝症。各位别看老枭现在对土鳖满肚子牢骚，那是因为他不受宠，一旦被某个主子看上，给个肉包子，他立马摇尾巴，会全力帮镰刀收割韭菜，再给镰刀镶上金边。粪堆上拍苍蝇，层出不穷，这不是个人私德问题，而是制度缺陷，游戏规则不对，底层逻辑和文明秩序的错乱。有奶便是娘，若对造物者没有正信没有敬畏，那么不管吹得再天花乱坠，他的性他的德，也根本靠不住。”并附言曰：“窃思余师有抨击蒋师的勇气，也会有接纳反驳的雅量，故发上述内容，预料不会被拉黑。”吾不会拉黑之，但有必要指出，这样的批评属于无据猜测和道德攻击，极其无理又无礼，与吾对蒋庆的正常义理批评没有可比性。儒门思想争鸣，应该向吾学习。
【答客】东夷厅友问：“荷兰瑞典等国，几个80后小女子治国井井有条，没有贪腐，各业发达，人民幸福。亚洲四小龙也是同样，哪有伟大领袖啊？”简答两点：其一、没有优秀的政治家和领导人，就没有优秀的制度，这是一条东海律。相信荷兰瑞典等国的好制度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它们历史上必有各自伟大的领袖人物的努力和贡献。其二、有了良好的制度，领导人平庸，影响也有限；领导人伟大，可以好上加好。2023/7/8余东海集于青秀山下独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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