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春---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东海客厅论哲学/余东海

一些儒生强烈否定个人主义，是因为不明个人主义之真义，误将它与利己主义混为一谈了。殊不知，利己主义是人生哲学，其对立面是利他主义，涵盖物质主义、利益主义；个人主义是一种政治和社会哲学，其对立面是集体主义，包括族主义党主义国主义虵蜖主义等等。

个人主义落实到政治，就是自由主义；自由主义落实到制度，就是民主法治。个人主义与人文主义、人道主义都可以纳入人本主义范畴。西方现代文明是人本主义战胜神本主义的成果。故反对个人主义，实质上就是反对西方现代主体文化和整个现代文明。

另复须知，西方人本主义思潮受益于儒家文化很大，有学者称之为儒家文化的歧出，未免过度，但受到儒家的深度启发则是毫无疑问的。故强烈反对个人主义，堪称双重愚昧，即昧于个人主义，又昧于儒家文化对个体的高度重视和对西方的深度启迪。

对于个人主义，不仅小儒，一些名儒也不明其义。我在2019-3-19《黎红雷一语三错》中指出，博鳌儒商论坛理事长黎红雷在《儒家商道智慧》第四章《经营之道：义以生利的企业经营理念》中的一段话犯了三个错误：不明利已主义和个人主义之别，不明利已主义和利已心之别，不明利他主义和利他思想之别。

关于利己主义和利他主义，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关于中西文化和文明之同异，东海二十年来有大量阐说。兹略择2011、2022年间有关利己主义的微言一束于下，供有兴趣者参考。2021-7-2余东海于邕城青秀山下独乐斋

【三主义】利己主义唯我，只顾自己不顾他人；个人主义唯个体，不重集体（包括社会民族国家等）。当然，个人主义及良性利己主义客观上也能利他人利集体，但主观上毕竟缺乏利他精神和集体精神（整体而言，个人主义者的表现因人而异）。唯人格主义是自己与他人、个人与集体一体同仁。2011-9-17

【因果】后三十年的恶与前三十年的罪有紧密的因果关系。且不说政治挂帅经济挂帅都是特权挂帅，极左极右都没有离开极权的范围，且不说一切都是党主制造的孽，仅论文化因果，共产主义伪道德教育越是加强，越会导致道德崩溃；唯物主义恶信仰一旦丧失伪理想色彩，必泛滥为物质主义极端利己主义…2011-9-15

【偶忆】某些自由派一边呼吁民主一边反对民本，一边追求良制一边诋毁良知，自绝根本，令人感慨。当年闻某君宣称自己是彻底摆脱了道德束缚的自由人，豪言“要理直气壮地高举利己主义旗帜”，曾大惊讶，严厉批驳之。现在回想，其言并非品德问题，而是思想糊涂，是受了鲁迅“吃人”说的蛊惑。2011-9-25

【宽不宽容】儒家严辨王霸华夷之异和是非正邪之别，茧丝牛毛，精细入微，讲起道理寸土不让，杨朱“利己不损人”良性利己主义、墨子“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的极端利他主义，都遭到孟子严批。但在政治上，儒家又极为宽容，主张“和而不同”、“道并行而不悖”，强调“为政焉用杀”，“不教而诛谓之虐”…2011-10-6

【名声与德望】名声中性，德望褒义。“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的名就是指德望：建立在德行基础上的声望。利己主义者即使名声很响，有名无望。缺德之至则成盗贼，名声越响前途越暗。萨达姆卡扎菲之流，盗贼之尤，死于非命是咎由自取。他们但凡有一点德望也不至落此下场--当然，那就不是萨卡了。2011-10-28

【条件】相忘江湖的首要条件是江湖，在枯水涸池，相濡以沫是唯一的续命之方。想起有学者赞美杨朱主义很文明。不错，杨朱的利己主义是良性的，“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杀一人而得天下亦不为”，利己不损人。但在流行以害人杀人的方式手段夺利夺权夺天下的时代，利己主义即使良性也无力，利少弊多。2011-10-28

【一根筋两极管思维】不是唯物论就是唯心论，不知物质意识都属现象；不是无神论就是有神论，不知无神有神都是戏论；不是利他主义就是利己主义，不知两种主义都是错；不是集体主义就是个人主义，不知两种主义都不中；不是左派就是右派，不知左右都不对……欲明中道难矣哉。2011-11-16

【如是我见】利己主义并不利己，反而丧失自己；利他主义未必利世，反而导向乱世；利益主义唯利是图，反而毁坏自我；集体主义压制个体，必然毁坏集体--社会国家民族诸主义都是集体主义的变种，都可作如是观。个人主义较好，但只识现象不识本质，由于偏重个体偏重外在，容易忽略集体和内在。2011-11-18

【如是我见】利己主义并不利己，反而丧失自己；利他主义未必利世，反而导向乱世；利益主义唯利是图，反而毁坏自我；集体主义压制个体，必然毁坏集体--社会国家民族诸主义都是集体主义的变种，都可作如是观。个人主义较好，但只识现象不识本质，只知人身不知本性，不知家国天下一体之仁，难免外轻集体，内轻道德。好在知道个体的重要性，故能客观利集体。2011-11-18

【如是我见】政治人知识人不缺民主自由常识，缺的是文化道德常识，这才更加重要和根本，更有必要启蒙。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利他主义与利己主义都不道德，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都是错误，有神论无神论皆为戏论…昧于中华文化，昧于生命真相、良知真谛和儒家真理，这才是最大的愚昧啊。2011-12-4

【如是我见】富贵骄人和贫贱骄人都不好，贫贱骄人相对好些；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都不中，唯心主义相对中些；利己主义和利他主义都不正，利他主义相对正些；神本主义和人本主义都不对，人本主义相对对些。2011-12-4

【如是我见】人的高低贵贱优劣大小，取决于人格。孟子说：“从其大体者为大人，从其小体者为小人”。从其大体，听从良知指挥也；从其小体，被物欲所奴役也。小人必然物化，成为物质主义，利益主义，利己主义，享乐主义的“物人”，而且很容易恶化，成为违仁背义、殃民祸世的恶人。2011-12-6

【世相】有一种人，也反腐败反极权，但并非是正义感、责任感、仁爱之心所驱使，而是因为没有腐败机会和特权享受，因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嫉恨。这种反对也值得鼓励和肯定，但这种人本质上与特权腐败分子无异，都是利益主义、利己主义者，其人格不值得尊重和信任。2011-12-13

【中道】墨子摩顶放踵以利天下，利他主义也；杨朱拔一毛利天下不为，利己主义也，都遭到孟子严批。利己利他一体同仁，都是仁性的体现，良知的作用，谁也不能缺，谁也不许主义。该利己时利己，该利他时利他；只要不损人，自利合乎道德，客观上利他，利他本质也是利己，“古之学者为己”。 2012-1-15

【利己主义】有良性恶性之分。恶性利己主义损人利己，与极权主义一体两面。良性利己主义“杀一人得天下不为”，不损人，但“拔一毛利天下不为”，缺乏利他精神和道德力量，客观上对极权主义是很好的配合。利益主义唯利是图，物质主义物质至上，享乐主义欲望炽盛，都与利己主义同构。2012-1-15

【仁本】利己主义与利他主义，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都不好。不过比较而言，利他主义集体主义更坏，最容易被利用和偷换为极权主义，社会主义国家主义就属于集体主义的变种。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之本在仁。仁本主义重身家爱国家，利己与利他、个人与集体并重。2012-1-20

【中庸】利他主义集体主义包括民族国家社会种种主义，都是似是而非、似好实坏的东西。利他主义即使真诚，也流弊无穷；如果虚假，更恶果累累；集体主义即使虚假，也问题严重；如果真实，更恶果累累。这类主义又最容易被邪恶利用，成为恶性利己主义和极权暴政的遮羞布。可惜愚民最容易被它们迷惑。孟子痛斥墨学，正出于仁爱万民的悲心和明见万里的法眼。2012-5-11

【不二】心物不二，儒家既反对唯物主义亦反对唯心主义；个人集体不二，儒家既反对集体主义（包括社会、民族、国家诸主义）亦不完全认同个人主义；利己利他不二，儒家既反对利他主义亦反对利己主义；本质形式不二，儒家既反对形式亦反对本质主义；理想现实不二，儒家对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都不认同…2012-8-18

【利己主义】利己主义都是个我至上、唯利是图的，但仍有良性恶性之别。恶性利己主义为了利己不惜损人，没有底线；良性利己主义同样个人利益至上，但有底线，不损人。历史上法家人物（商韩一派，“正宗” 法家）是恶性利己主义的代表，杨朱派则是良性利己主义的典型。2012-8-23

【击蒙】杨朱“拔一毛利天下不为”，显而易见是利己主义。认为“杨子的个人主义与西方个人主义神髓同质”，是错认杨朱又混淆了利己主义与个人主义的本质区别。利己主义是“我本位”，相对利他主义；个人主义是“个体本位”，相对集体主义。杨朱派虽不损人，但绝不关心他人权益。2012-8-24

【民族主义】就像利己主义不利于己、国家主义不利于国一样，从根本上说，民族主义是不利于民族、有害于民族的。纳粹迫害异族侵略异国，是雅利安种族主义（特殊民族主义）作祟，导致灭亡；日本大和民族主义膨胀，招致中国血腥抵抗和美国原子弹。蒙元满清最终都是亡于元族主义和满族主义政治的。2012-8-25

【东海曰】普通民众利益主义利己主义，情有可原，无可厚非。政治人和文化人，则必须超越个人利益和“阶级立场”，关注全体国民的福祉，公平公正地为政或议政。 “春秋责备贤者”，因为“贤者”文化政治地位高，相应责任大，道德上就理当接受高标准，应该自我严要求。2012-9-10

【答】利己利他、个人集体不二。儒家既反对利己主义又反对利他主义；既反对集体主义也不完全认同个人主义。国家、社会、民族诸主义都是集体主义的变种，而清的满族主义、洪的汉族主义、希的种族主义、日的大日本帝国主义…都属民族主义范畴。儒家爱民族但不主义之。2012-9-22

【澄清】很多人将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混为一谈。其实两者性质截然不同。个人主义是个体本位，相对集体主义而言；利己主义是个我本位，相对利他主义而言。个人主义可以开出自由主义，集体主义则与利己主义特别默契，最容易为某些利己主义政客利用，以“集体”之名，谋自己之利。2012-10-24

【墨马之辨】墨家爱无差等，毕竟有爱，有“摩顶至踵以利天下”实际行动；其利他主义，尽管不正，毕竟真诚，因为她发之于天帝信仰和圣王崇拜。而毛家所谓的“为人民服务”和“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极端虚伪。唯物主义遮蔽良知，集体主义剥夺人权，必然导致恶性利己主义的泛滥。2012-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