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学勤先生商榷
李存榮
朱文的基本倾向我是赞成的,不过朱文至少有二点值得商榷。 一,革命,这里指社会的政治的革命,一般指暴力式的动荡。
分析"革命",朱文未能从人类不同文明阶段来考察其历史的地位和作用。 人类脱离野蛮后,进入农耕文明,也就是人类从胎儿期进入到童年期,大体上是从母系社会过度到父系社会。这时处在人类童年期的社会,只能通行丛林法则,以武力(硬实力)为权威,社会公权以武力为支撑,人类这样的时代,革命、起义往往是常态,社会也只能在改朝换代中慢慢进步。对于农耕社会,起义(革命),只有起义(革命),才是合符时代的天理。这个时代,谁也告别不了革命。 唯有人类从农耕社会进入工业社会(或曰工商社会),农耕文明让位于工业文明,也就是人类从童年进入到成年,这时社会基本摆脱了幼稚的不成熟的形态,契约法则代替了丛林法则,马克思曾期望的人类的史前时代才真正宣告结束。 处在工业文明的阶段,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相结合,社会终于用法治取代人治,法律成为社会通行的最高准则,暴力失去人类童年时代的荣耀,仅仅在法律的范围内行使应有的维护正义和和平的功能,革命失去了赖以生成的土壤,它的存在,像黑格尔所说,已经不再是"现实的"。革命不得不告别,它是时代的行为,並非只是人类的良善愿望,虽然有哲人喊了先知式的心声。 朱文显然没有从不同的时代背景上去分析革命的性质和功能,仅从一般伦理上去考察,难免有不着实际之短。
二,关于清末革命和改良的赛跑,朱文认为清廷在赛跑中慢了,被革命派超过了,所以大清王朝崩了。这种认知既有一定道理,也有困于流行史观的局限。
清未,尤其在"新政"之際,1908年提出9年召开国会以行宪的时间表,这样的时间安排,对于实行了二千多年的皇权社会来说,其速度是慢了吗?在笔者看来,已经是火箭速度了,说它慢,实在是冤枉了。与其说造反派快,不如说造反派狂!没有孙氏革命党的捣乱,中国的君主立宪也许在一百年前顺利完成,作为宪政国家,自然也会是亚洲名列前茅的工业社会了。
如何解读中國近代史,既不能站在守旧的顽固派立场去反对维新派的改革举措,也不能站在革命派的立埸,去否定改良派的合理主张。中国近代激進主义盛行,对于已經决意立宪的清王朝,革命派的主义和行为,显然失去历史的合理性。当统治阶级愿意自上而下变革以适应世界潮流时,该国的精英和民众应該积極响应,上下合力促使旧制度顺利转变为新社会,即应做"补台派",不做"拆台派"。应該说,这是符合制度转型力求社会成本最低的原则的。 当然,应然的理想的状态,往往难以合情合理实现,这就取决于该国政治势力怎样博弈了。
不幸的很,上天並没有卷顾近代博弈中的改良派(包括西太后和光绪帝),相反革命派在帝后双逝,载沣摄政乏力之际,打响了武昌城上的枪声,至此立宪大业顿然受挫,加上袁世凱之投机,使得中国原本和平变革的历史良机从此错过,中國经过脆弱的北洋共和复又陷入近百年党国的专制时代。 可见,近代中国立宪失败,显然不是统治集团的守旧或曰太慢,而是革命派的大力破坏所致。 一一李存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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