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号-国际视野 成朴简介 成朴文章检索

 

 

我所经历的“政治正确”这个词的沿革

 

成朴

 

我是九十年代初来美国留学的。我那所在的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有个很好的传统,就是每个留学生找个本地家庭(host family)。我通一个熟人,找了本校的教授家做本地家庭。他MarthaBerry,是纽约长岛民主党的召集人和书记,也是美国老一家。Martha是台湾来的美籍人,中文名字是敦序,这让我和他的交流完全没有障碍。每年感恩,他都会邀最好的朋友和我几个外国学生去他感恩的夜晚。作的一代,他的感恩夜晚是没有感恩祷告的。我吃着殷勤的主人不断来的火和其它各种日菜,一听着黑胶唱片所播放的反摇滚歌曲,一听着磁制的1967年感恩那天广播中公布的越战阵亡的美国人名。在唱片和磁特有的沙沙声中,得很旺的壁炉啪啪地爆响几声,大家坐在史和现实,那一个个感恩的夜晚既温暖又寒冷,既温馨又凄凉,使每个参与的人都一次次被感染上了深深的使命感。

以后Martha组织我们这些外国学生参加了不少民主党的政治活动,让我们结识了不少非常优秀而无私的美国人,给我们这几个留学生在精神上打开了解美国这个国家的一道大门。从他们那里,我第一次接触到政治正确这个词。那时,他们这辈美国老一辈民权活动家,对战后靠反越战和高举人权大旗而功成名就的年轻学究完全不予认同,这些人不再愿做具体的脚踏实地的工作,而是钻到学术的象牙塔里,不断造新名词和搞形式主义。Martha是以政治正确这个词来否定他们的。我又注意到那时美国一般人也以这个词嘲讽学院左派。所以这个词在那100%面的意思。Martha和她的美国同家最不的是,在政治正确的坏气下,他们倾很多心血的改善有色人境的各种义务中心,比如南方人法律施救中心Southern Poverty Law Center),因没有足的年的左派参与,已经渐渐式微了。

而且他们这些美国老一家的出点和年一代完全不一。比如有个大学史系的退休教授Peter,那们这些外国学生义务上有关美国和西方史的针对每个人的情况,开每堂只有几个人的小。不是高喊政治口号,而是从帮助和改一个个人做起,是他那代人在取得民动胜利后的做事格。也真难为Peter了,因他腰已下来了,走路人弓成六十度。我通Martha和他认识后,没有时间,只和他要参考看。

我那非常困惑美国大学学生的水平之低,得美国大学生的水平只相当于我初中的水平,它的研究生入学考GRE)的水平和我在中国大学入学高考的水平相差有限。我第一学期美国大学二年的大课辅导,班上大概50%的学生基本不交作,只有20%的学生每次都交作。我通过给答疑,的水平特失望。大二的学生中,水平差的连简单的加减乘除都必倚仗算器,大概我初中的水平都没有;好的也只有我高一左右的水平。因学生程度太差,一本材料工程学概括介性的教科半年才了不到20%。学生只知道死公式。我辅导做得最多的,不是答疑,而是班上最好的学生解如何理解本上几个最基本的公式。平大部分学生都不来上,但考前的那一堂基本每个学生都去,因教授会把考要考的很少的几个公式在黑板上列出来。授教授学生没有任何最基本的要求,而是格按照成分布的钟形曲线学生ABCDEF。但有一半的学生几乎没有作CDEF的成只能根据期中和期末两次考。期中考考到一半,火警响了,大部分学生上扔下考卷,高高兴兴地跑了。后来超一半的学生拒回来考,他期中考的成也就没有了。期末考试时教授急了,增加了一大堆临时助理,每人在教学楼里看好一个火警警器防止学生乱。授教授把期末考开卷,只要不太明地互相抄就成。

我把我的困惑向Peter讲了。他认为原因是那时实行的种族提贫民教育种做法是在胡搞,因为这样做的后果是大大降低了美国大学的水平,而且人开始怀疑有色人种学位的含金量。有色人种的歧视绝不是靠不公平的金就能改的,而是需要脚踏地的工作。按照他的想,美国政府应该给程度不的有色人种和人开的大学科学校,但大学的教育水平不能放松。而不是这样皆大喜地所有人大学白文凭,以种方式来拉平等。他我州立大学当的的苦衷:因种族提贫民教育,大学不开除不合格的学生,而且要一直助学金。但学费这么低廉,而州里的教育经费严重不足,州立大学很本,只能快快放水。他是对这样在看不下去才退休的。我以后又教了其他几位关系比较好的教授,确认了美国大学教育的大滑坡,的确是政治正确来的好大喜功造成的。美国大学六十年代和以前的教学其是很格和高水平的。

我所接触到的老一左派不止深的民主党人。我的博士学位是在Brookhaven国家实验的。公室不用,我的实验室旁的另一个科学家Bill好心地主动让我在他的公室搭个桌子凑合一下,这样我就有了个安静的境做作,看和看文献;Bill安慰我他自己白天反正都在实验室里,公室一般都空着。Bill是个地道的美国人,特心。每次国家实验室有人来参,他都要尽可能地放下工作去着来访者介情况,来访者走后他再熬夜赶活。Bill欢问美国教育制度的看法,特是它的不足之,常与我息美国科技界人才凋零,在完全靠欧洲和第三世界的移民在撑着,美国自己培养出来的只是很少数。即使那些来国家实验室参的尖子学生,也一般呆板僵化,知多而思考少;似乎不如他上学的水平。

美国大学学生水平普遍低下的直接原因之一是中学教育的问题在理科教育方面尤其明在,我自己在美国养了孩子,于真正清了美国中学教育的不足之,那就是完全的应试教育,基本不教思路,只要学生会套公式付考就算会了。比如几何,我在中国学了五年:两年平面几何,一年立体几何,两年解析几何。我的几何,是以花时间一个个定理明下来的方式一步步学会的。幸运的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几何老是从北大配到中学来的刘老,特注重培养学生解的思路和思考问题的角度。他要求学生一定要一多解,知其然以外,一定要知其所以然,即使多花很多时间也是得的。要思考就一定要学生时间,那我在北京上的中学没有搞战术和高考教育,作不多,我有很多时间去想如何在一多解上新立异。但在美国高中几何一年就全学完了,基本上是以快的速度把几个主要公式填鸭给学生就了事,大概真正理解都不上了。这样的中学填教育过瘾,美国把大学的基础课程(AP统统下放到高中,以同的方式塞中学生,并以此来作为选拔尖子上大学炒回锅饭比高中好坏的准。在美国高中要当好学生大概是全世界最累的,每天睡眠的时间很少,因在互相攀比学大学的程;不这样做,他在美国就上不了最好的大学。死硬背四年下来,些孩子大概不失去了问该问问题的机会,以后如何问问题也不会了。一般的学生到了大学,基本上以前学的也不会了,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理解中学所学的课程,所以大学的功课也学不下去,就像我辅导的那些美国大学生那样。我所在的州立大学,那时是美国最好的公立学校之一,也是著名华裔物理学家杨振宁任教的学校,可见这个问题严重的程度。数学学习有几个深度不同的层次,对于一个定理:1)如何用?2)如何推3)如何理解?4)如何从无到有地猜出?只有明白了所有问题,才能从深明白什么要有个定理。美国种速成数学教学法,基本上只在1用上打,甚至2)的推也只是好学生的选项而已;而推是其它国家数学教学中的基本功。学的最主要目的在于学会思辨,而不是掌握知。以准,美国中等教育中的理科教学方法其是本末倒置的。美国这样的教学法和高中教大学程的果,是美国一般大学基本上只有其它国家高中的水平。

但我在Bill公室里借居的日子里,并不明白些美国中学教育很失的具体原因,只是没心没肺地把我当几年辅导经历的和从其它辅导那听到的学生笑话讲给Bill听,以大家一笑就了。一年以后,Bill从国家实验室辞了,他要去修学位当中学老,不能继续听任美国的中学教育再这样烂下去。我在博士毕业后博士导师为举办的派上,才再次Bill。那他已修完了教中学的程,拿到纽约州的教师执照。不他只教了一个月高中,就辞了。原因是他在的中学位于有色人聚居的低收入社区里,律很不好。其他老只自自地讲课,只有几个坐在前的孩子听,其他孩子肆无忌惮地上甚至当众耍流氓,声音大得跟前想听的孩子都常常听不清。他想抓一下律,一个学生上来个大背跨摔个半死,又另一个学生用窒息锁颈法弄昏去。因他是白人,而打他的学生是有色未成年人,校表示莫能助;尽管有一两个喜听他的有色孩子表示愿意冒着极大危替他作。他想想自己有老婆孩子,也别连累那一两个想听的好孩子了,玩大家的命了,就辞当了保销员

Bill经历里,我非常理解美国差学区的老师为什么烈反美国教育部初等和中等教育布的基本要求准(common core—-虽然从我在大学当辅导的经历,我认为美国中级教育一定要有些客观的最低标准;但是从Bill经历中,我知道这样要求那些学生,美国差学区的些老是有人身甚至生命危的。但因政治正确的束些老不敢的原因,而是只在学上找各种借口。Bill在美国差学区的经历绝对不是个别的。我原来有一个漂亮的白人女同事Jackie去是纽约市差学区的高中数学老。她她每次上都要到一下,以避免学生在走廊里乱摸她。在家会上哪个家长对孩子的成,就会以种族歧和最话骂她,她不得不去学生改成—-她不改,校也会改,因为谁也不敢惹有种族歧嫌疑的麻。她在Oregon的郊区大,从小就喜数学和想当教,从小就一直信理想主。但她这样纽约市差学区持了两年,是放弃了,然后得自己很失,那一段时间她患上了抑郁症。

政治正确带来的的急功近利和好大喜功对美国教育的影响是全方位的。一方面,美国从1965年中小学法案开始采取的是一个孩子不能落下这样宏大和不切实际的教育政策,结果是以同龄人中最差的程度来定一个年级的标准,使美国的初等和中等教育的基准很低。比如美国7学的数学内容,相当于我在中国5级时学的内容。另一方面,美国是个科技大国,需要相的大学教育。此,美国到了高中,以不打基、不所以然学生填的方式,在理科上拼命赶度,从而造成了美国理科教育在普遍意上的失。真正在科学和技上成功的美国人大多数靠自学;同时绝大部分在高科技产业的工程都是第一代移民。美国学生在理科学中只会套公式,在文科学中又处处政治正确的限制,这样大部分都被教育成了左派,美国受教育的的年人越来越左,在政治点上和他的父母有普遍的断在的美国左派和靠独立思想起步并以实际来接触和改造社会的民那一代相比,有本的区。民那一代独立于甚至怀疑美国政府,自己去干事,美国各地都曾有他的影子。今天美国的左派只会向政府喊政治正确的口号,希望政府出面替他干一切。美国左派和政府种喊喊政治正确的口号,然后把任推给别人的做法,也不限于教育界。比如美国法律定,急救室内必无条件地救助病人,但美国政府并不医院的急室合理的经济补偿,等于把高大上的社会任都推了社会,使美国的急室越来越少,和剩下的急室里的伍越来越。目睹一切,我真的非常怀念那些老一家脚踏地,从一个个人开始去帮助和改社会的作

时间过快。那次Bill,已是差不多二十年前了。我和Peter十几年前在去学校的公共汽见过一次,那他的腰已成差不多90度,而且小便也开始失禁,身上有异味,衣服也很凌乱,已一点没有退休教授的度,而是像个十足的流浪Peter认识我,他他已不能教学生了,去学校只是了借书还书Martha2008年去世。他们这辈美国老派民家都凋零了。有在静夜里,我能依稀得他那代人的音容笑貌,与他的往事,和那一个个感恩夜晚的景。那我自己也才是二十几的年人。

时间过快。我更无如何想不到政治正确这个昔日骂人的词,在今天成了许多美国左派的旗帜和美国民权运动的成果的代名词。也许对时代的错愕,正是在证明我也老了。的确,我现在自己也是近半百的中年人了。

成朴,20171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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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成朴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7年1月31日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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