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水兵们站在快速攻击潜艇，洛杉矶级汉普敦号的甲板上。潜艇停在香港水域，这是它在西太平洋军力部署的一部分。――路透社图片】

根据环球安全通讯社和核威胁倡议组织的一份令人不安的报道[原文]，在十年中，虽然中美之间有着密切的会谈，但都劳而无功，中美还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核武器政策。换句话说，美国和中国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对自己使用核武器。这不是由于敌意、保密或是微妙的外交政策――而是由于谈判参与人的相互不信任和沟通不畅造成的。有时仅仅因为糟糕的翻译这么简单的事都会阻止这两个大国达成共识。尽管中美爆发核战的可能性仍然非常小，然而因为双方都不明白对方何时会、或会不会部署核武器，由于偶然事件爆发的核战争的概率要大得多。

美国和中国目前都没有和对方开战的意愿，无论是核战争还是无核战争。更大的威胁是偶然事件。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在于：首先，一个未被预见的事件造成了一个小冲突，或是可能造成冲突。其次，局势的一系列快速升级使得双方都无法将其平息。第三，双方都误解了对方的意图。

这三步可能会走的非常快，因而双方要阻止核大战的最好方式就是完全相信自己理解对方何时会使用核武器，或根本不会使用核武。没有这个，美国和中国的政策制定者就得猜――可能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对方是否会使用核武器。这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双方都有很好的理由误判将要进行一场核大战。如果你觉得对方有50% 的可能性象你扔核弹，你想的就会是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来确保安全。考虑到你知道对方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就更是如此。事实上，即使你知道对方很有可能不会对你发射洲际导弹，他们也有可能这么做，仅仅因为害怕你会误解他们的目的或是害怕你会反应过度。这意味着他们有着更强的进行先发制人打击的动机，这意味着你也有了更强的先发制人的动机，而这又进一步增强了他们的动机。反复循环，直到小小的怀疑演变成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全面战争。

美国和苏联曾遇到过类似的问题，但有着一个重要的区别：速度。在冷战的前十年中，核弹必须由飞行缓慢的轰炸机携带，在到达目标之前的数小时内都可以被随时召回。冲突升级也缓慢得多，事态螺旋升级到不可控制的过程也缓慢得多。到了双方都开发出了洲际导弹，使得全球毁灭成为可以在数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们花了一代人时间来寻求对于对方核政策的极为清楚的理解。但美国和中国没有这种奢侈――我们生活在一个双方的共同毁灭在转动一把钥匙或是按下一个按钮间就可以发生的世界里。

美国有着世界第二大的核武器库，有着5000枚核弹头（第一位的俄罗斯有着更多的核弹头，但是将其投掷到全世界的能力不如美国）；中国只有大约200，所以偶然性战争的危险对于中国来说似乎大得多。然而对于中国周边的国家来说这种危险则升至最高。东亚的诸多边界还没有完全确定；那里有着为数众多的小的争议地区，其中许多都是在中国的边境上。但战争的最大威胁可能来自海上：有争议的海上边界、岛屿、航线、和海底能源。这些地区争端都有可能造成小规模海军摩擦和外交对峙。不难预见它们中的某一个会螺旋升级，直至失控。但如果这些与中国对决的国家又与美国签订了防卫条约呢？

中美之间有着数不清的潜在小规模冲突，尽管按说这些小冲突不会升级到比外交官们说些狠话更高的程度，然而不确定的事件才是最危险的。仅仅在1983年一年，美苏就因为古怪和意料之外的事件两次差点儿发生战争。在九月，苏联击落了一架韩国客机，因为将其误认为一架间谍飞机；一开始苏联官僚害怕是美国操纵了这一事件，并将其作为开始战争的借口，接着他们拒绝承认错误，这一行为几乎让美国差点真的开打这场战争。两个月之后，苏联间谍误读了一个美国的复杂军演（美国也不明智的将其保密）当成是对莫斯科进行突然性核袭击的准备，几乎让他们开始一场先发制人的核打击。两次事件中，最终避免灾难的都是这样一个事实：双方都清楚的明白对方的红线在哪里――只要他们不越过对方的红线，他们就有不会有核战争的自信。

但是美国和中国都没搞清楚对方对于核攻击的红线在哪儿。当年让美国和苏联差点就万劫不复的危机和奇怪的偶发事件很可能让如今的两个太平洋大国陷入战争之中――当然，除非他们能够明确说明各自的规则。在美国和中国踏入那种谁都不愿看到的噩梦般的情景之中的诸多危险中，接下来的这五个是可能性最高的。这些中的任何一个在当今世界都是非常不可能的。但是这也正是――像苏联在1980年代的意外事件一样――让它们变得如此危险的原因。

【图：在一次联合军演中，菲律宾海军观察美国海军抢滩登陆一处沙滩。】
（1）中国或菲律宾占领了一座有争议岛屿。这些岛屿中有不少要么有着丰富的资源，要么对于控制南中国海（世界上最重要的海上航线之一）很重要，或者两者皆是。岛屿的归属很不明晰。美国已花了很大力气构建一个环太平洋地区国家的争议解决机制，使得它们可以和平解决争议岛屿的冲突。但混乱贪婪的国内政治可能让这三个国家之一显得非常鲁莽。海军摩擦的可能性并不为零，之后可能就是派遣军队。中国拥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军队之一，它很有可能忍不住想用压倒性的力量快速果决地解决这样的争议。这可能导致菲律宾表现出与实力不匹配的侵略性。如果两国间的冲突快速地、又不可预知地升级，菲律宾可能会提醒美国，它们之间可是签署了共同防御条约的。这也就是中菲战争可能转化为中美战争的危险。

　

【图：美国国防部长莱昂・帕�塔（Panetta）和南韩国防部长金宽镇在首尔召开一场联合新闻会。】
（2）朝鲜半岛内战。尽管北韩对南韩措辞严厉，有时还发起致命袭击，而且还有潜在的核武器计划，不过，南韩也有可能发起另一场朝鲜战争。民族主义势力最近在首尔有所抬头，而南韩人已经厌倦了在金正日的疯狂之威胁下生活。然而，一旦战事开始，中国可能会感到不介入不行，无论是为了保护非军事区，还是还是为了加速金正日的下台。无论发生了什么，几十万中国军队涌入朝鲜半岛会造成首尔和东京的恐慌，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有点像20世纪50年代朝鲜战争是怎么变成中美战争的。如果这再次发生，核武器和核不确定性的存在（韩国在美国的核保护伞之下）会使得事情更加难以预料。

　

【图：日本海上自卫队驱逐舰发射一枚无弹头弹道导弹。本次试射被该国媒体广泛报道。】
（3）中日之间的海军摩擦升级。去年，日本海上自卫队扣押了一位略微越境的中国渔船船长。面对中方激昂的措辞，日方随后进行了一场大规模军演来模拟中国侵入琉球群岛的情境。最后这一切当然不了了之；这两个亚洲大国对战争毫无兴趣，但它们相距不远的边界和有过战史都使局面很紧张。不难预测这种事件是如何进一步升级到无法控制的。如果日本不小心把渔船击沉了呢？如果是中国军舰想堵住日本船舶，使得这被误读为攻击呢？中国空军的战机最近养成了一个在南中国海的外国军舰上飞来飞去的习惯――如果这套把戏拿到日本附近就很有可能被误解。而且日本，和南韩一样，都在美国的正式核保护伞之下。核保护的存在又给任何中日平衡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如果日本认为自己有美国人的核武器撑腰呢？美国会为了日本增加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性，对抗中国么？

　

【图：印度军队用于小型舰艇的巡航导弹发射器在国庆日新德里的游行中穿过印度门。】
（4）中国或印度占领了争议地区。在1962年，中国占领了中印边境一块被称为达旺的争议地区。自那之后，中国就再也没有表现出用武力侵入一块争议地区的兴趣了。但是印度政坛正变得愈发民族主义，其领导人也对中国力量的崛起感到愈发不安。印度与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地区长达几十年的领土争议――在20世纪90年代差点就爆发核战争了――意味着印度对于其边境高度敏感。不难预见，一个古怪的印度政客或是一个神经质的将军会因为想象中的中国入侵，而先发制人地占领一块争议区域。如果这发生了，中国的回应会很快升级局势，无论是否是有意为之。印度和中国一样，都没有明确说明其会不会使用核武器。美国作为印度的一位亲密盟友，很有可能会被拖下水―― 这已经在印巴冲突时发生了。这会为形势增加不确定性，一切可能以螺旋形发展到无法控制。

【图：来自美国，南韩，泰国，印尼，日本的士兵在进行联合军演之前敬礼。】
（5）东南亚冲突升级。越南、柬埔寨、老挝、泰国都有抓着边境冲突和地区争端不放的民族主义势力。目前，这些国家还未表现出战意，但在接下来几十年间这些国家政治经济发展滞后就很难说了。如果某些小规模对抗发展成战争――这在20世纪中叶发生了若干次――中国会被迫介入，尤其是与泰国这个最近的国家。美国一直试图在东南亚地区争端中扮演一个仲裁者的形象，届时可能亦会被迫介入。如果该地区发生全面战争，中国和美国都有可能会深陷其中，之后的事情就谁都说不准了。

中国观察者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列表中缺了一项：中国入侵台湾。这是可能的，可是可能性很小。即使这发生了，事态发展到美国必须介入的可能性或许会更小。但这是升级为核战的最小可能了，因为中美之间已经花了如此多的时间讨论这个问题，对互相的立场如此的明确。美国完全知道中国和台湾的立场，中国也明确知道美国和台湾的立场。即使中国确实入侵了台湾，双方也有足够多共识，使得双方都明白该如何避免事态升级。而这正是中美避免核战所需要的：透明、理解，如果不相信对方，至少相信对方的动机和目的。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以上五种情况中的一种很有可能会发生。届时事态会如何发展极大程度依赖于中美现在打下的基础。

读者留言摘译：

Mathhero：中国很清楚地说明，其核武政策从它拥有核武的第一天起就是："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中国都不会第一个使用核武。"以及"中国无条件承诺不会对无核国家或无核区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这一"不会首先使用"政策才让中国的核武力量相对较小。表面上，美国不相信中国的这一政策，因为美国自己的哲学是相信先发制人的。所以无论美国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它首先采用核攻击才是中美会发生核大战的唯一可能。

Robert Crockett：我不同意，我认为中国的立场是不切实际的。我认为美国的政策制定者们和我的想法相同。这个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在作者所列举的哪些不确定的情况下，冲突有可能升级为核大战。博弈论表明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任何一方都可能以保护自己的措施来回应对方――比如，先发制人。你是否相信，在面对许多不确定情况下，两方都不知道对方是否会使用核武，中国就一定不会先发制人呢？我怀疑这一点，美国的政策制定者也足够聪明地会怀疑这一点。除非不确定性被澄清――比如双方都理解了"红线"在哪儿――中国才能宣称他们不会首先使用核武。这是个现实的世界，中国的立场值得表扬，但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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