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修宪公投结果如何？普京为何看不上习近平？
张杰
6月25日，俄罗斯开始了为期一周的修宪公投。就在修宪全民公投之前，俄罗斯举行了大规模的红场阅兵，纪念卫国战争胜利75周年。有分析人士认为，俄罗斯在疫情平稳之际举行阅兵既鼓舞人心又唤起民众爱国之情，这些都是为全民公投营造政治氛围。
这次俄罗斯修宪公投的主要内容围绕总统任期和权力。根据俄罗斯现行宪法，总统的任期最长不得超过两届，每届六年。普京的任期到2024年结束。本次修宪建议中最为引人关注的一点是，将现总统（普京）或前总统（梅德韦杰夫）的任期届数归零，以便他们一旦在2024年后当选上总统可以继续连任。“任期归零”的建议是由俄罗斯议员、前宇航员捷列什科娃提出的。捷列什科娃是首位进入太空的女性宇航员，也是支持普京的“统一俄罗斯党”的副主席。
俄罗斯是总统制共和国，赋予国家元首非常广泛的权力。然而在此次修宪后，总统手中的权力将进一步扩大。宪法修正案规定，总统可以"领导政府日常工作"，这意味着，对于俄罗斯未来的发展方向，政府将不再具有决定权，而是只能依据总统的倡议来“组织工作”。在修宪通过后，总统可以继续任命总理。目前，这一任命需要国家杜马（议会下院）的认可。修宪通过后，将会发生一个重要变化：如果国家杜马三次否决了总统的任命，那么总统仍然可以任命一位总理，而无需宣布新的议会选举。新变动还有，未来总统可以更容易地更换总理，无需像目前一样解散整个内阁。以后，一些内阁部长将直接归属总统管辖。此外，总统未来也能发起对宪法法院和最高法院法官的免职。虽然免职通过仍需俄罗斯议会上院，也就是联邦委员会的批准，但批准只是一个形式。因为总统可以任命联邦议会的参议员，其中包括7名终身参议员。总统也可以为自己在联邦议会保留一个终身席位，这将让他在总统任期结束后仍然拥有政治豁免权。可见，此次俄罗斯修宪应该说是为现任总统普京量身定制的，目的在于保证他继续执政和行使更大的权力。下面，就俄罗斯修宪公投事件，我谈谈自己的看法：
第一，修宪公投结果应该不会有意外
俄国现行宪法在1993年订立，后经修正案修改。2020年1月15日，普京在俄罗斯议会两院宣读2019年度国情咨文时，提出了修宪计划政治议程，称这将使宪法“更符合当前现实并夯实已取得的成果”。俄罗斯国家杜马3月11日通过了宪法草案。3月14日，俄联邦委员会核准、普京签署宪法修正案草案，并要求举行全国修宪公投。评论人士认为，普京原本可以不必举行全民公投修改宪法，但他执意公投。一方面显示他对政局有相当的把握，二来也希望通过全民公投为自己未来继续执政争取更大合法性。
普京今年67岁。修宪成功，普京将能继续参选，很可能执掌大政直到2036年，到那时普京将满83岁。届时，普京将成为俄罗斯当代史上掌权时间最长的领导人，超过前苏联领导人斯大林29年的执政时间。
俄罗斯公投否决修宪建议的可能性很小，尽管普京的民望有所下降，但他仍然拥有非常稳定的铁粉群体。“没有普京就没有俄罗斯”，这是千百万俄罗斯人的看法。正是他们数十年如一日支持普京，让他一直稳坐俄罗斯权力宝座，无论他的头衔是总统还是总理。代表俄罗斯国内主要反对声音的纳尔瓦尼则谴责公投修宪是“政变”，是“破坏宪法”。也有一些批评人士指责普京希望“终身执政”。
尽管近年来不成功的养老金改革和新冠疫情管控等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普京的民望和支持度，但在大多数俄罗斯人心目中，普京是唯一能够保持国家稳定的政治领袖。
第二，普京如何赢得俄罗斯民众？
1999年，普京被时任总统叶利钦任命为总理。2000-2008年，他当选为总统。受宪法两届总统任期的限制，普京2008年至2012年退居总理职位。2012年，他再次当选为总统。与梅德韦杰夫上演了权力二人转。2018年普京竞选连任总统时，他赢得了76%的选票。普京是如何赢得俄罗斯民众支持的？
我认为，普京在苏联崩溃后，他以强硬、彪悍的执政风格和独立、不屈服于西方的执政路线满足了俄罗斯人的心理需求。与此同时，普京严格控制新闻媒体，掌握政治话语权。第一个死在其刀下的是独立新闻电视台NTV，它有1亿多观众，全国覆盖率70%（2000年5月数据）。但它不是最后一个毙命的。政府对媒体控制在逐步收紧。出了莫斯科，外省只能看到普京想让他们看到的：俄国有3000个电视频道，大部分完全不碰新闻；即使有政治新闻报导，也是经过政府严格审查批准的。同时，普京逐一收拾财团寡头。如别列佐夫斯基、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俄国的大企业、大商业财团逐渐落入普金信任的盟友手中。普京还以同样的手法，通过任命自己信任的政客和第一把手把俄罗斯的83个地区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可以发现，普京的模式是独特的，其原因在于普京准确地把握了俄罗斯民众的心理，并运用威权统治国家。而这恰恰是俄罗斯在经历了70年苏联极权统治后，在宪政民主转型阵痛中所特有的心理和社会意识。
第三，普京面临三重危机
美国乌克兰裔政治学教授亚历山大·莫托尔在他的文章《普京政权的黄昏》一文中指出，对俄罗斯而言，相较于这一浮光掠影的勾勒所暗示的消极倾向，局面或许还要严重许多。俄罗斯正在承受普京的统治所造成的三重危机。首先，俄罗斯经济正处在急速下行当中。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不可能随时很快大幅上升。更恶劣的局面是，俄罗斯经济属于能源依赖型，未经结构性重组，缺乏竞争力且无法适应现代化需要，而只是作为俄罗斯政治精英的财富生产机器。其次，普京的政治系统正在四分五裂。人们曾经期待，他的威权主义的中央集权招牌能形成一个强大的"垂直权力系统"，为行政管理机构带来秩序，清除其中的腐败，并压服地方的俄罗斯人和非俄罗斯族精英，令他们服从莫斯科的意志。但过度的中央集权效果适得其反，反而令官僚机构支离破碎，鼓励官僚追求他们各自的利益，并令地方精英变得愈发桀骜不驯。再次，作为俄罗斯体制的关键人物，普京显然已过了他的全盛时期，他接二连三犯下一个又一个战略错误。
普京和俄罗斯的问题在于，俄罗斯的政治经济体制抗拒变革。只有一群自私自利，并将自身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的官僚世袭集团，才能维持这样一个功能失调的经济体。相应地，一个高度腐败的威权体制本质上需要有一位独裁者来协调和平衡精英阶层的利益和胃口。所以，尽管普京可以通过修宪公投，但普京和俄罗斯的危机爆发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新一代俄罗斯人不会去追求俄国沙文主义。俄罗斯在宪政民主的道路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迷茫和倒行后，终会找到它正确的方向，抛弃普京主义。
第四，普京为什么看不上习近平？
我们谈俄罗斯公投，但我们关心的重点还是中国问题。在这里，我想比较一下普京与习近平。我们会发现，习近平很喜欢普京，甚至对普京说自己的性格与他很相似。习近平多次出访俄罗斯，很希望与普京战略结盟，甚至不计代价高价购买俄罗斯原油。但习近平始终得不到普京的亲睐。针对中美贸易战，普京没有站在中国这一边，相反当着习近平的面表示自己愿意“坐山观虎斗”。就这次修宪公投而言，普京的确很自信，主动要求全民公投。反观习近平修宪，则底气明显不足。他是采取突然袭击，近乎强迫的方式让中央委员和人大代表取消任期限制的。
两人政治理念根本不同。在十月革命100周年之际，2017年10月30日，俄罗斯的前苏联时期政治镇压受害者纪念碑“悲伤之墙”落成揭幕。普京在致辞中说：“几百万人被控为‘人民的敌人’，被枪毙或遭受精神折磨，饱受监狱、集中营和流放之苦。这段可怕的过去不能从民族的记忆中抹去，尤其是不能以任何方式、以任何最高的所谓人民的利益为名而正当化。……政治镇压对于我们的全体人民、对于全社会来说都是悲剧，是对我们的人民的沉重打击，包括它的根基、文化和自我认知。直到现在我们依然在承受着这种迫害的后果。我们的义务是——不忘记。”但习近平仍沉浸在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带来马克思主义的幻觉中。普京既不是自由主义者，也不是斯大林主义者，他向人民宣扬的只是俄罗斯作为强大国家的价值。他对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和计划经济并无兴趣，他在乎的是国家，国家形象和国家威力，它曾使沙俄帝国迅速扩张。而习近平崇尚前苏联极权主义路线。可以说普京要抛弃的正是习近平所追求的。普京虽然需要中国的经济帮助，但他内心看不上习近平的落后和无知。或许正如李锐先生临终所言：没想到习文化这么低。
1999年末，当叶利钦最后一次步出总统办公室的大门时，他对普京说了句非常著名的话：“请守护好俄罗斯”。但叶利钦所说的“俄罗斯”是谁？是那个1991年革命产生的新国家，还是苏维埃政权垮塌后复兴的旧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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