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习会谈谁输谁赢？
朱振和
2019年6月29日，川普和习近平在日本大阪的G20峰会期间会晤，举行了会谈。中美贸易战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大事之一，自然有很多人关注中美贸易战的走向和今后的发展，他们翘首以待，等待着川习会谈的结果。到6月29日终于尘埃落定，川习会谈的结果出来了。结果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就是两句话：一、中美双方重启部长级经贸磋商；二、双方不再对对方的出口产品加征关税。
从这个结果看到川普作出了让步，看不到习近平作了什么让步。5月5日，川普宣布，从5月10日起对2000亿美元中国向美国出口的中国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不久后又宣布，将对另外3250亿美元中国向美国出口的中国商品加征关税。现在美国同意对这3250亿美元中国商品不加征关税了。原来提出的不加征关税的条件是中美贸易谈判达成协议，而现在双方只是重启谈判，离达成协议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呢！所以很明显是美国单方面作出了让步。就事论事地说，人们自然认为，这次川习会谈是习近平赢了。
但是有一个人却认为习近平只是赢了面子，实际上却输了里子。他这样说的理由是什么呢？因为他是这样评述川习会谈的结果的：“中共放弃重要底线换来贸易战停火”。先在这里指出他的一个错误，把“双方不再加征关税”称为“贸易战停火”是错误的。只要双方还在继续征收惩罚性关税，那中美贸易战还在继续打，只是贸易战暂停升级，暂停加大贸易战的强度。“贸易战停火”是指双方取消以前加征的关税，这与“贸易战暂停升级”是两回事。
他所称的中共放弃的“重要底线”是什么呢？中方在川习会谈前向美方提出了重启谈判的条件，其中包括：（1）美国解除向华为出售美国技术的禁令；（2）取消所有对中国商品的惩罚性关税；（3）放弃让中国采购更多美国商品的诉求。他把这三个条件称之为“北京重启谈判的三个重要底线”。中美贸易谈判已经断断续续地谈了一年多，在此期间中美双方互相提出一些诉求、条件，这一次中方提出了三个条件，美方也会提出一些条件。这些诉求、条件有的被接受、有的被拒绝，这是双方在谈判过程中的讨价还价，是没有什么稀奇的正常现象。把这些条件称为“重要底线”，实在是大谬不然，毫无道理。我们将在下面说明中美贸易谈判双方真正的底线是什么。
我们再来具体看一下这三条“重要底线”。川普已经宣布解除向华为出售美国技术的禁令。中方主动扩大购买美国的大豆等农产品及食品。所以对于这两个条件，根本就谈不上什么“中共放弃重要底线”。至于“取消所有对中国商品的惩罚性关税”这一条件，中共在提出这一条件时就知道，美方一定会拒绝。拒绝就拒绝，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中方也不损失什么。单凭这一点就说“中共放弃重要底线”，实在是太牵强附会了。
接着我们要谈，中美贸易谈判中美双方的底线是什么，并简单回顾一下中美贸易谈判的过程。中美贸易谈判一开始美方就提出要求中国进行结构性改革，美方一直坚持这一要求，一直表示不接受不包含中国进行结构性改革的任何协议，所以这是美方谈判立场的底线。2018年12月18日，习近平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说：“不能改的坚决不改”，对美国要求的结构性改革“坚决不改”，这是中方的底线。从一年多中美贸易谈判的过程可以看出，双方各自坚守各自的底线，绝不退让，这样是不可能达成协议的。在这种情况下，习近平采取了“拖”的战术，就是想方设法拖住美国继续谈判，又不打算达成最终的协议。为了拖住美方，有时候作出一些让步，装出一副愿意达成协议的样子。就这样，“拖”、“拖”、“拖”，一直拖到明年美国大选以后。习近平认为明年美国大选会把川普选下去，换上一个民主党总统，民主党总统会改变对华政策，恢复中美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样习近平就彻底胜利了。当然这只是习近平一厢情愿的“白日梦”，永远不可能实现。首先，认为川普竞选连任总统一定失败就很不靠谱，毫无把握。其次，现在美国民主、共和两党的大多数已经达成共识，认为中共是对美国的最大威胁。所以即便美国换上一个民主党的总统，美国也会继续执行现行的对华政策，把中共看作战略竞争的对手，甚至是敌手。
到目前为止，习近平的“拖延”战术还是成功的。2018年12月川普和习近平在阿根廷G20峰会期间进行会谈，美国同意暂停把2000亿美元中国向美国出口的中国商品征收的关税从10%增加到25%，给出90天宽限期让中美进行贸易谈判，如果在90天内谈判达成协议就取消所有对中国商品的惩罚性关税；如果达不成协议就要把对200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的关税税率从10%增加到25%，习近平的“拖”字诀取得了一次成功。到2019年2月底美国又宣布，由于中美贸易谈判取得了进展，美方决定继续推迟加征关税。此后中美双方不断地发出贸易谈判取得重大进展的消息。到5月初，美方甚至称中美贸易谈判很快将达成协议，贸易协议的90%已经达成共识。
我在上面谈到，中美双方各自坚守各自的底线，既然如此，中美贸易谈判为什么取得如此大的进展呢？我不知道习近平和中共最高领导层是怎么想的，我只能谈我的猜测。我猜测，原因是习近平想效仿朱镕基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时与美国进行贸易谈判所采取的计策。中国申请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其前身是关税贸易总协定）时，必须与世贸组织的主要成员国分别进行贸易谈判并达成协议，其中最重要当然就是中美贸易谈判。在中美谈判过程中，美方提出的很多要求突破了中方谈判立场的底线，中方坚持不答应，谈判陷入僵局。这时朱镕基总理亲自出马参加谈判，他到了谈判桌上，对美方提出的所有要求全部接受，谈判很快达成了协议，中国也得以加入了世贸组织。当时朱镕基在国务院系统内部有一个著名的讲话：“如今答应（美方的条件）是为了入世，入世以后，遵守不遵守，遵守到什么程度，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任何规则都有可利用的空子，大家多研究研究。”可见朱镕基的谈判策略就是：空口全部答应（任何条件），其实根本不打算遵守（承诺）。刘鹤按照习近平的指示，采取朱氏谈判策略，去参加中美贸易谈判，对美方提出的条件全部都答应下来。这样谈判当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以至于美方宣称“贸易协议的90%达成了共识。”
但是美国贸易谈判代表团并不是傻子，他们知道以前美国上了朱镕基的当，吃了大亏。吃一堑长一智，他们知道中国空口答应的条文毫无价值，中国会耍赖不执行。所以这一次中美贸易谈判时美国采取了新的套路。美方在协议草案文本中对中国的每一项承诺都规定了具体的实施步骤，甚至还规定了中国要修改哪些法律条文，怎样修改；每一步都受到监察、检查，建立了监察的机构、机制；一旦发现中方在某一步违背了协议条文，美方就要施加惩罚措施。中美贸易谈判就是按照美国的新套路进行的。我相信在谈判过程中达成共识的协议草案文本一定随时呈送给习近平审阅。而习近平这个蠢家伙却不理解这些条文包含的真正的含义。直到5月初习近平才突然醒过味来（或中共最高领导层中有人提醒了他），如果按照美国的新套路最终达成了中美贸易协议，那么中国就落入了“圈套”之中，只能沿着协议条文构成的唯一路径，一步一步兑现自己作出的承诺；稍有偏离就会受到惩罚，就好像有一条鞭子随时会抽下来，逼着你去兑现自己作出的承诺，这时想不遵守承诺，根本就办不到了。习近平醒悟以后马上就反悔了，在下一轮谈判时中方交出的协议草案文本，把90%达成了共识的部分都作了修改。川普见到中方竟如此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勃然大怒，5月5日立即宣布对200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25%的关税；对另外3250亿美元中国商品也将加征关税。中美贸易战发生了一次大地震。
5月5日川普对中国的态度十分强硬，这是有目共睹的。一个多月以后川习会谈时川普的态度大大地软化了，同意重启中美部长级经贸磋商，在加征关税问题上向中国作出让步。川普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我不知道川普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能进行猜测，我的猜测是这样的：
川普是一个商人，不是一个政治家，经过当美国总统两年多的磨炼，他还没有上升到政治家的水平。他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观察和思考问题的。川普的内政外交（包括中美贸易战）政策的最高原则是“美国优先”，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在经济上使美国的获利最大化”。川普对200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25%关税这个决定非常满意，称其为很棒的决定，认为美国由此获得了最大的经济利益。至于对另外325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关税的问题，美国召开了听证会，听取了不同的意见，川普对此又作了进一步的权衡，认为这将加大对中国经济的打击，但也会使美国经济受到损害，是否能使美国经济获利最大化是存疑的。而且美国可以以暂停对325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关税作为诱饵，诱使中国继续谈判向着达成令美国满意的中美贸易协议的方向前进。如果能达成令美国满意的中美贸易协议，毫无疑问美国经济将获得最大的利益。
明年美国要举行大选，川普已经宣布要竞选连任，这也是川普考虑问题的一个重要因素。川普可能认为，打中美贸易战保持目前的水平不升级，让选民们抱有一点中美贸易谈判有可能达成协议的幻想，比迅速地升级中美贸易战、大打贸易战，能吸引更多的选票。正是这两方面的考虑，使川普在川习会谈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川普认为这个决定对美国最有利，对他的选情最有利。这是川普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客观上、事实上是否如此？那就另当别论了。或许这是一个对美国、对川普来说都相当糟糕的决定，也未可知。
以上是我个人的猜测，没什么道理可讲，也没有必要费心思去探究猜测得是对还是错。川普作出上述决定对美国、对川普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可由今后的事实来回答，现在也没有必要费心思去捉摸。根据川习会谈的结果，结合中美的政治家、学者及媒体对此发表的评论和消息，推测一下中美贸易战的前景才是正道。
中美即将重启部长级经贸谈判，“重启谈判”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也就是说，重启的第一次谈判将谈什么问题？川普的一条推特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中美贸易谈判将回到“where we left off（我们中断谈判的地方）”中美贸易谈判是在5月初中方把90%已达成了共识的贸易协议草案文本作大幅度修改以后破裂的，“回到谈判中断的地方”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回到已达成共识的协议草案文本，中方收回作出的修改，在以前的协议草案文本的基础上开始谈判；二是回到修改的协议草案文本，从这里开始谈判。其实按这两种解释实施的结果差别并不大。因为如果实际上发生的是第二种情况，那么美方一定会坚决拒绝，并指出中方对已经达成的共识进行修改是背信弃义的行为。顶多扯上几天皮，最终还是要回到已经达成共识的协议草案文本，在此基础上进行谈判。
根据各方面的信息可以推定，美方坚持要达成好的（令美方满意、中国进行结构性改革的）中美贸易协议，绝不会从这条底线退让；习近平坚持“坚决不改”，也绝不会从这条底线退让。所以，虽然据称中美贸易协议只剩下10%尚未达成共识，但剩下的10%是不可能达成共识的。现在传出消息说，中方在与美方通电话时提出要求，美方必须取消对中国商品加征的惩罚性关税，以此作为中美达成贸易协议的前提条件。美方当然不会答应这种要求。这预示了未来的中美贸易谈判不可能有任何进展。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中美贸易战将保持这种边打边谈的僵持状态。美国对2500亿美元中国向美国出口的中国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中国对1100亿美元美国向中国出口的美国商品加征关税（税率25% - 5%）。中美拖拖拉拉地继续进行部长级贸易谈判，不会达成协议，一直拖到明年美国大选以后。在此期间，如果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之外的突发性大事，或许会打破这种僵持局面。
我们民运人士最关心的当然是中国的民主化事业。中国怎样才能实现民主宪政？我在2014年作出预言，中国实现民主宪政的必由之路是这样的：中国在2018 – 2022年期间必将爆发经济危机，经济危机的爆发将迅速导致中共政权崩溃；这时如果有一支在全国有很大影响力的政治力量（政党或其他政治组织），这支政治力量就能建立一个过渡政府；过渡政府负责制定一部新宪法，并按照新宪法组织普选，选举产生一个实行民主宪政的新政府。
中美贸易战对中国爆发经济危机有相当大的影响，民运人士自然就很关心中美贸易战的发展。当中美贸易战打响，川普加征关税，沉重打击中国经济的时候，很多民运人士感到高兴；这次川习会谈川普作出让步，习近平赢了，很多民运人士感到失望（《美国之音》网站在7月2日进行了一次网上问卷调查，70%的读者回答说，对川习会谈的结果表示失望/反对）。这很正常。不过，中国的民主化事业主要靠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努力，不能对中美贸易战、对川普寄予过高的期望。当川普采取强硬措施的时候，我们自然感到高兴，但不应过于兴高采烈，期望川普一下子把中共击垮。这次川习会谈川普的态度软化，我们可以表示失望，但也不必垂头丧气。川普的让步不会促进中国经济危机的爆发，但也不会推迟中国经济危机的爆发，因为中美贸易战还在继续打，只是暂时不升级罢了。总之我们应该抱着冷静的平常心来关注中美贸易战、看待川普这个人及他采取的政策。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要做好我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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