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海仲裁”的几点看法

罗祖田

    严格地讲，南海仲裁结果只能是现阶段的一个尴尬案例。对胜诉者的诉求固然应该尊重，对败诉者的立场也需要理解。因为无论仲裁庭的专业知识多么扎实，他们的人品多么正直，有一道坎是此类仲裁迈不过去的。

    因为历史形成的占有权益，自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对此既不可以无限地究本溯源，那样一来，只会演变为鸡与蛋谁先谁后之争，可以争吵一万年，却于事无补，也就毫无意义。又不可以否定先来后到通则，这样一来今天的国际秩序就没了标准可言，势必沦为赤裸裸的弱肉强势。要不留后患地化解这个悖论，不是今天的时代力所能逮的。
    进一步说，既然冷静的哲学或历史语言对此尚且无能为力，生活中也就只好由得强权政治发言。这就是文明的困境或悲哀。二战结束以来特别冷战结束以来，此情况已经有了很大好转，突出表现为民主制度已渐成压倒优势，因而几乎所有大事都是可以坐下来谈的，无需三句话不对味就靠拳头发言。但是，要说这情况已得到根本好转，无疑言过其实。而只要这情况未得到根本好转，此类仲裁效应就不免显得可怜。
    以上是从理论上讲。从技术层面讲，此类仲裁结果也未必利于解决实际问题。今天的北京当局迁怒于美、日、菲、韩，使人不禁想起当年要全面打倒“帝、修、反”的豪语，很可悲也很可笑，当然，红朝总是正确，总是胜利。顺便说一句，近来还有学问人提出萨德问题比南海问题更紧迫，应对南韩严惩，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是，南海问题分明也不可以止于北京当局的恼怒。“南海仲裁”颇似刑事强制判决，鲜见民事调解成份，貌似坚持了法律，实则损害了法治精神。因为迄今为止的法规、法律，并未也无力超然于强权世界，很多国际法规可以适应昨天与今天，却未必适应明天与后天。法治的精神则是不可以停留在昨天和今天，必要展望明天、后天。具体地说，少数人的权益与多数人的权益皆要顾及、忽视了哪一方，特别加剧了冲突，不论是否故意，都弊大于利。
    就今天的现实而言，南海仲裁导致了台海两边的政府都不能接受，至少技术层面上是存在明显缺陷的。大陆的北京政府坚决不参与仲裁，属于自己弃权，仲裁庭当然无须考虑北京的意见。但台湾事实上还有一个中国人的政府，这个政府乃是二战结束时中国的合法政府，代表了一个主要战胜国，且是根据雅尔塔会议与波茨坦公告的精神从日本侵略军手中收复了南海的管辖权，更有中华民国的军队一直驻扎在太平岛的事实，仲裁庭怎么可以无视中华民国的存在？不得不说，没有二战反法西斯的胜利，今天的世界和平发展难以想象，甚至仲裁法庭能否存在都很难讲。任何有关国际秩序的仲裁，皆不可以无视百年来的世界大背景谈问题。如果说今天的中华民国在联合国没了席位，无需考虑台湾意见，那就不是在玩法理，而是在玩政治，至少难脱泛政治化之嫌。这样的仲裁自难经受得住检验？进一步说，不能因为大陆政府的形象不敢恭维，就可以把北京当局与台海两边十几亿中国人的权益捆绑在一起。

    无须把南海仲裁事件看得很要紧，除非北京当局执意把事件挑得很大，又用武力恫吓世界特别几个属于弱者的南海权益声索国，如此，当然就是很大的问题了。现在看来，北京恐不至于一意孤行，虽然它自建政以来蠢事和寒心事做得够多了。说白了，北京的一应言行，一是颜面问题，二是有意识的适度地纵容民族主义激情，以利于转移大陆严重反感政府的民意。需要重复一遍我个人的一贯观点：虽说北京政府诸公整体上识见与能力都不敢恭维，在要命的问题上面还是知道轻重的。有几点很显然：
    一、大陆现时并无对抗美军特别以美国为首的国际联军的军力。这世界只有自己在走正道的北京当局，有能耐像华盛顿当局一样不用费大力就组织一支国际联军么？巴铁并无实力介入大规模战争。社会主义核强国的朝鲜只能是个冷笑话。越南战时不站在敌对联军一边就很不错了。莫斯科呢，前期不无可能卖卖嘴巴，决无可能真正出力。一旦北京情况不妙，普京保不准还会从背后狠狠地踹北京一脚，一如二战爆发后斯大林对波兰做的那样。因为他们的思维，仍未从彼得大帝时代跳出来。
    二、打输了，这几乎是注定的，巨大后果大陆并承受不起，今日大陆的经济能够承受国际禁运么？这样的禁运只要拖上一年，只恐大陆经济就会崩溃。经济一崩溃，仗还怎么打？民生怎么办？难道真个把西安以东的城市全不要了？不信习当局打输了，敢不顾一切地把核武器满世界扔。即便打赢了，也会背上一个骑虎难下的大包袱，后患无穷，胜也是败，此为今天时代大规模战争的新特点。
    三、这是北京当局不敢明言却又最恐惧的事儿，便是弄得不好就祸起萧墙。一个在边陲小城里也时时动用装甲巡逻车镇唬民众的政府，怎会不明白民心向背的情况已多么严重。事实上，今日大陆确有相当一批脑残者喊打喊杀，但也不乏其人唱高调其实是希望来上一场大乱后换一种活法。
    四、先不去说习近平有无这个号召力了，他是否有敢于一战的个人魄力都尚且存疑。因为他真有这种大魄力，上台后就无须到处秀知识渊博背书单，那只能是无底岸无自信的反映。至少，几天前他就应该勇敢地去两湖的抗洪前线上鼓鼓劲。毕竟，形象滑稽可爱的江泽民也曾秀过一回身处抗洪一线的亲民形象。
    看来，这次南海仲裁事件，十之七八又会象几年前的钓鱼岛事件一样，用不了多久就会归于平息。台海两边的政府与南海周边国，仍旧是日子照过，生意照做，小摩擦乃至小冲突会出现，重大事件出现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南海仲裁事件的启示意义不大。南海仲裁事件的重要性在于：它再一次提示了中国将向何处去？
    本来，借助于和平年代世界经济的强大推力与后发优势，十几亿人的勤奋耐劳，三十余年中国大陆极大地提升了国力。此时此刻的大陆当局，当务之急应是客观估价世界于中国已不可或缺，及时让经济改革先行转为政治、社会改革全面开启，从而更广泛地调动十几亿人的热情与智慧，同时与世界全面和睦相处、摈弃过时的冷战思维，在此基础上逐步实现民族复兴，也只有在此基础上才可望 实现民族复兴。因为要赶超一流，哪怕是为了防范美国围堵中国，或纯从功利角度考虑，也惟有全方位地虚心学习外部世界的所有长处，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此为有史以来一应地域文明步上先进之路的不二途径。一应民粹、国粹之不可取，就在于他们的眼睛全长在脑壳后面。此并非可望不可及的空洞大道理，更非高深学问，顶多一两代人时间便可望形成社会共识。有了这样的社会共识再辅之不断的奋进，何患不能实现民族复兴？
    如果这样做了，有极大的可能，世界的人权、民主、和解、交融将从此坚如磐石，未尝不能推动亚洲一体化，未尝不会倒逼伊期兰教地区的文明转型。如此，中国大陆将成为人类文明进步的一大坚强支柱，可望赢来二战期间美国的声望。这样的声望，本身就是民族复兴的一个有力保障。
    可悲的是，中共政权硬是反其道而行之。为了几十个、几百个早已堕落的高端权贵的权益，不惜与民众为敌，与世界对着干。仅仅一个实为严厉弹压不满的维稳复维稳，它就活得够累的了，也就骑虎难下了。就国家的发展方向而言，历届当局皆在死胡同内打转转。他们本来就无胆识，豪言壮语无非自欺欺人。它由可悲可怜变得令人寒心的是，时至今天它仍不肯回头。对内，不惜让文明精神倒退到中古时代。对外，则绑架十几亿人对抗先进文明。例如这一次的南海仲裁事件，让一件本来不大的并非不可以协商的事情演变成了国际问题。
    因此，关注南海仲裁事件，似不宜就事论事。南海要成为和平繁荣之海，中国须以身作则，先示善意于邻。坚持过时的思维只会使事态更加复杂。为什么不能切实坚持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呢？以今日中国之国力，在共同开发上面想必不会吃亏到哪里去。一朝亚洲一体化成了大气候，争议自然迎刃而解。看来，南海问题要实现双赢，只恐要等到中国大陆民选政府出来，所幸这一天不会很久了，也就是个早则三、五年，迟则十几二十年的问题。当然，今天的外部世界包括仲裁法院这类组织，对这方面的关注并不够。而它们是应该多关注的。有一点很显然，主权、领土、领海等等，不是有史就有的，原是世界进入工商业大市场时代发展极不平衡的产物，初期利大于弊，现已弊大于利，必将随着全面的全球化而逐渐丧失其功能。而人权、民主、共存、共荣却是全球化时代的必然正道，立国之本。

    2016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