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马会”、“马习会”可以假戏真做？

秦晋

    “习马会”、“马习会”，地点新加坡，时间2015年11月7日。消息传播开来只在会前数天，有点相似1979年元旦中美建交前半个月，如此重大事件，普天之下云里雾里，到时候了，才知道有变异。

    “习马会”是国共两党1945年重庆“蒋毛会”阔别七十年以后再度握手。世事变迁，中华民国也曾幅员辽阔，1949年内战失利播迁台湾，仅有弹丸之地强守国祚。这次海峡两岸最高领导人相会，表面形式上双方基本对等，相互“先生”相称，会面地点既不是北京也不是台北，而是热心“媒人”新加坡。会面双方都有面子，里子是否双方都有，那就见仁见智了。

    习近平显然有别于江泽民和胡锦涛，至少在表面放下身段，平等地对待虽然弱小但不屈服的政治对手，是明智之举。梳理一下两岸关系，上世纪七十年代邓小平曾想过招降对岸，但是被蒋经国的“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三不政策所拒绝。以后江泽民、胡锦涛时期隔着海峡空喊呼叫，相对应的李登辉、陈水扁对于对岸的呼叫不予理会，继续自己的路线，稳步与对岸渐行渐远，两岸关系依然焦灼对峙，没有实质性进展。马英九2008年为国民党重新赢得主政机会，开始与对岸改善关系，换取大陆对台湾降低政治和军事的对抗，以求得海峡两岸的稳定和台湾的安全。马英九这个目标基本达到，但是自伤极大，由于过分地取悦对岸，导致台湾岛内的反弹，2014年3月的“太阳花”学运和11月“九合一选举”就是对马英九政府过分倾向北京而示以颜色。

    2014年2月南京王郁琦、张志军高调会谈，显示了习近平对台关系上的积极主动，主动提出了两岸互动不能只停留在经济层面，而应该进入政治层面。台湾方面乘势提出“马习会”，大陆方面没有拒绝。两岸出于各自的政治需要根据自己的时间表进行相互摸底亮牌，显然大陆方面占取得位势要比台湾较为有利。马英九执政只余下两年，而习近平仅刚刚开始，时间上习近平更加充裕，马英九则捉襟见肘，更兼岛内支持率一直下滑，已然“跛脚鸭”。2016年台湾总统选举在即，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如果不发生“煮熟的鸭子也飞走”奇异结果，民进党蔡英文基本上稳操胜券。突然间“习马会”、“马习会”在新加坡登场，全球瞩目。笔者不认为是习近平为了拉抬台湾国民党的选情，说实在的“习马会”更对国民党2016年的选情雪上加霜。习近平有自己的算盘和时间表，这次“习马会”、“马习会”应该是习近平为自己为北京开山筑路，所以才会不在乎与行将卸任的马英九举世瞩目的新加坡会面，为的是构建一个今后可以继续与台湾领导人继续会面的新框架。试想一下，马英九一直期待与北京会面，如果此时不伸出橄榄枝，进行破冰之旅，难道还要等待以后的蔡英文重起炉灶？今天有了“习马会”，以后再有“习蔡会”、“蔡习会”就顺理成章，光滑连接，萧规曹随，热炉膛添新柴禾。

    “习马会”、“马习会”形式大于内容，这个形式得以构建，就可以固化，实质内容是以后的事情，马英九不能有作为，也无法有作为，他的眼光和格局只能到此为止，马能在卸任前有这么一个“会”，对马来说就已经功德圆满了。会上双方的坦率认真的说辞都是形式，没有实质性内容，不必太苛求，说辞的好坏都无关大碍，实质性内容需要由后面的“继续会”来填补，那就看以后习是否继续“会”，而会的新对手将是蔡英文，笔者相信，“习马会”就是以后“习蔡会”的引子。

    马英九是软弱，生就如此，习近平软中带凶，但也没有咄咄逼人压制对手。习近平说的何等好“两岸是打断骨头连着心的同胞，是血浓于水一家人”，多么悦耳动听啊。今天才会，明天就要统一台湾？今天才相识，明天就要逼婚？话音刚落，就要开启战端，于情于理都不符合。时间往前后退七十年，一语不合，动手开打。现在情势发生了变化，强者也不能太恃强凌弱，军事逼迫台湾统一于大陆，在全世界众目睽睽之下，好像不太好下手。六十五年都过去了，北京一直希望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拿下台湾，今后开打的机率就更为降低。中国虽然经济排名老二，但是经济发展已到尽头，以后应该开始往下走了，内政外交都处在瓶颈艰难处，怎么办？往何处走？都在考验在北京。先礼后兵然后通牒？网上很多帖子，希特勒与张伯伦才握手，二战爆发；斯大林与罗斯福才握手，美苏争霸开始；毛泽东与蒋介石才握手，蒋介石被打退到了台湾；习近平与马英九新加坡握手了，下一步将如何？言下之意，战端也许就会爆发。笔者不这么认为，习近平本来就大胆，但若今后蔡英文不接茬就武力犯台，就是再借几个胆子给习近平，习近平也不敢这么干。有一位学者很风趣地这么说过：共产党死也不敢打台湾，要死了才敢打台湾。笔者很是认同这个幽默。

    笔者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经历，太平洋上惊涛骇浪，底部舱位的船客浑然不知，只是觉得摇晃的利害，还在颠簸的痛苦中作乐扑克游戏，而驾驶台的船长则知道面临的险境。中国之船船长习近平当然清楚，他必须绝处求生。看看周边，越南开始政治改革了，缅甸大选刚结束，昂山素姬领导的民主联盟获得了百分之七十的选票，赢得了大选，原来的执政党承认败选。民主的潮流正冲刷着中国的周边，北京将如何自处？非得与金正恩相伴？

    由于香港一国两制的试验不成功，无法示范台湾，如何迫使台湾就范接受一国两制？前面说过笔者不相信北京敢于悍然动用武力进行一场动摇国本的统一战争，习近平在新加坡对马英九和全世界悦耳动听的“一家亲”言犹在耳，虽然出尔反尔本来就是共产党的基本品性，这次盛大隆重的宣示总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食其言贻笑大方吧。那么两岸的互动就更加趋于谈判桌上你来我往，而不能只凭拳头大小来定乾坤。

    余下来的问题是两岸互动是谁带领谁的问题，北京固然经济世界老二，国土面积巨大人口众多，台湾乃弹丸之地，两者相比远不对称，好像台湾只能俯首称臣。其实不然。北京说，回来吧，我亲爱的台湾同胞，这里有广袤的市场，有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力量。台湾则会说，是的，对岸是有强大的国力，但是对岸没有民主和自由，此地的民众已经习惯于言论自由和民主选举，时光不可倒流，我们两千三百万民众已经挤入世界先进行列，再回过头来重新把口堵上，只吃饭不说话，这是万万使不得的，即便是我们政府答应了，这里的民众是不愿意的，我们政府不似你们北京可以动不动代表全体人民，我们可不行啊，每四年一次我们必须接受民众检视的。两岸不能统一，是两岸的差异巨大。大陆经过三十多年的经济发展，已经迎头赶了上来，两岸的经济差异已经缩小甚至是弥合了。但是政治差异巨大，大陆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可以学习蒋经国，学习越南，学习缅甸军政府，这些都是好榜样。只有这么做了，两岸的和平统一才是可以期待的，否则就是水中捞月一场空。马英九完成了两岸最高领导人会面的框架，以后台湾只需守株待兔安然等待习近平再次找上门来要求在新加坡或者其他地方进行再度会谈。能谈什么？只有大陆方面统一最根本的条件具备了，会谈才能具有真实意义，否则徒然浪费时间做政治秀而已。

    习近平当政已经两年，反腐打虎力度不谓不大，但是不进行宪政民主政治改革，习近平的所作所为只能枉然。习近平若想成事，对岸台湾就是指导老师，政治试验特区现成就是香港和澳门。一年前的香港占中早就表明了香港民众向往民主，何不顺势继续新加坡“习马会”的手笔，拿出实质性政治姿态、眼光、魄力和胸襟，先放手香港，同时也兑现中英联合声明中的政治承诺，“中国梦”才稍稍有些可能，不然真是梦中呓语。

    笔者认为“习马会”、“马习会”还是具有正面意义的，毕竟是一个开创，哪怕是假戏开场，而后假戏真做。当年的经济改革本来也是假戏开场，后来真做了。才有了今天中国经济的长足发展和世界上的地位提升。大陆不进行政治宪政民主化的改革，就永无出头之日，习近平再努力也将是徒劳。中国的出路，中共的出路都在于这一条，不适时地进行宪政民主的政治改革，等来的只能之汹涌难抑的社会巨变，习近平共产党不去主动地引导它，就将被动地被动荡的历史潮流洗涤一空。

    2015年11月9日星期一 于澳洲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