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寄希望于台湾人民

乔新生（武汉）

　　寄希望于台湾人民，而台湾人民绝大多数赞成维持现状，甚至盼望与中国大陆渐行渐远。寄希望于台湾人民，是期望台湾人民能够在独立自主发展的基础上，表达与大陆统一的政治愿望。现在看来，要想改变台湾人民的政治决心，恐怕还需要大陆人民付出更多的努力。可以非常坦率地说，解决海峡两岸的关系问题，既要寄希望于台湾人民，但更要寄希望于大陆人民。什么时候大陆人民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有更多的话语权，那么，什么时候海峡两岸的政治和谈就能实现。

　　早在上个世纪笔者就曾经指出，应当鼓励海峡两岸的民间学者制定民商法律以及经济行政法律，并且鼓励海峡两岸的宪法学者讨论国家的宪政问题。海峡两岸的立法机关完全可以把民间学者起草的法律文件付诸表决，变成海峡两岸经济政治活动的行为指南。如果做到这一点，那么，即使海峡两岸没有实现政治意义上的绝对统一，法律意义上的统一肯定能够实现。
　

　　海峡两岸关系进入新的阶段。现在海峡两岸经贸关系的政治边际效用越来越低，海峡两岸政治关系的发展进入非常困难的时期。当初大陆方面希望发展海峡两岸经贸关系，先易后难，逐步解决海峡两岸的政治问题。现在看来，这是一条死胡同。

　　大陆执政者希望国民党执政之后，彻底改善海峡两岸的政治关系，但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一厢情愿。海峡两岸关系之所以发展到如此地步，根本原因就在于，一些决策者错误地估计了政治经济之间的关系，认为发展经济会增加海峡两岸人民的交流，当经济交流达到一定的程度海峡两岸政治和谈问题就会自然而然浮出水面。事实上，随着海峡两岸经贸关系的日益密切，海峡两岸渐行渐远。当台湾的商人或者大陆的商人意识到，海峡两岸保持政治关系现状，对于他们发展经贸关系十分有利的时候，他们不会赞成海峡两岸的执政者改变海峡两岸的政治关系。相反地，他们一定会通过各种方式，维持海峡两岸政治分裂的局面。

　　大陆执政者提出要寄希望于台湾人民的主张，试图通过改善台湾人民的经济状况，增强海峡两岸统一的政治共识。现在看来，台湾方面之所以不愿意与大陆进行政治和谈，就是因为台湾人民已经实现了当家作主，在无法根本改变大陆政治局面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愿意与大陆方面密切政治关系，因为那样做将会承担极大的政治风险。台湾的政党领袖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打着顺应民意的幌子，不断地拖延海峡两岸政治谈判的步伐。国民党取得政权之后，大陆方面曾经一度希望国民党推动海峡两岸之间的政治谈判，但是现在看来，国民党执政者已经充分意识到，如果缺乏台湾的民意基础，那么，海峡两岸的政治谈判必定会无疾而终。

　　寄希望于台湾人民，而台湾人民希望政治自决。这就是残酷的政治现实。大陆的执政者不是没有看到台湾的民意，也并非不了解台湾的政治格局，因此，在一系列涉及台湾的官方文件中，已经很少使用“早日统一”这样的字眼。这与其说是一种政治妥协，不如说是一种尊重现实的表现。

　　海峡两岸政治关系之所以停滞不前，根本原因就在于，海峡两岸的执政者已经意识到，在和平统一还是和平分裂这个问题上，大陆方面只有一个选项，而台湾方面则已经给出了多个选项。对于台湾国民党执政者来说，当然希望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是，如果开启政治谈判将会承担极大的政治风险，那么，他们宁愿搁置争议，而不愿意触及这个政治话题。台湾执政者的消极态度，使得海峡两岸的政治谈判变得遥遥无期。不过，即使海峡两岸正式开始政治谈判，也未必能取得实质性成果。假如台湾方面提出以民主的方式解决海峡两岸的政治前途问题，那么，对于大陆方面来说，将会面临非常艰难的抉择。

　　现在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意识到，在国家认同这个问题上过去存在太多的误区。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有祖国，这是西方国家亘古不变的道理。对于中国人来说，自由的启蒙大门已经打开，因此，只要能够保证人民的自由，那么，人民没有理由反对执政者。自由是最高的价值追求，在自由的召唤下，中国人可以付出一切。海峡两岸的政治谈判，说到底就是一个关于自由的话题。至于通过何种方式实现自由，也就是民主的形式和过程，其实是非常不重要的东西。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恰恰在事关中华民族根本利益的问题上，海峡两岸的执政者很难迈出第一步。

　　给人民以自由，既是实现海峡两岸政治和谈的基础和前提，同时也是海峡两岸政治和谈的终极目的。在这个前提下，政治和谈可能会出现两种结果，一种是通过政治和谈实现国家的和平统一，还有一种结果则是通过政治和谈实现海峡两岸的永远分裂。正是这种不确定性，导致海峡两岸的执政者很难坐在一起，就海峡两岸的政治前途问题作出决议。

　　事实上，当年美国的南北战争时期，林肯曾经面临同样的问题。美国总统林肯为了解决国家的统一问题，不断地向南方输送商业利益，甚至以政治妥协的方式，允许南方保留奴隶。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南方各州希望拥有绝对的自由，包括蓄奴的自由。在这种情况下林肯总统不得不采用非和平的方式解决国家的统一问题。这场南北战争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却让南方各州的居民充分意识到，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不能忘记了国家利益。

　　回顾美国南北战争的历史，对海峡两岸的政治前途更为忧虑。当前海峡两岸执政者都默许维持现状的政策，试图以渐进式的改变，寻找海峡两岸政治和谈的契合点。但现在看来，无论是台湾还是大陆方面，都似乎没有找到政治和谈的着力点。说到底，维持现状既是台湾方面的一贯主张，同时也是大陆执政者追求的目标。只不过在维持现状的前提下，大陆方面希望台湾和大陆的关系特别是政治关系能够更加亲近，并最终走向国家的统一。然而，历史的经验和教训表明，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海峡两岸追求自由的过程中，台湾方面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而大陆方面正在积极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政治价值观念的不同，以及政治的表现形式不同，决定了海峡两岸很难通过自由表达的方式，找到彼此的结合点。除非有突发事件，否则，海峡两岸在短期内很难实现政治和谈。笔者曾经对台湾地区领导人在海峡两岸关系方面的无所作为抱有怨言，现在看来，台湾地区领导人之所以在处理海峡两岸政治关系方面持消极的态度，就是因为看到了海峡两岸政治的底线。在没有改变海峡两岸的政治版图之前，海峡两岸很难通过和平谈判达成共识。

　　寄希望于台湾人民，而台湾人民绝大多数赞成维持现状，甚至盼望与中国大陆渐行渐远。寄希望于台湾人民，是期望台湾人民能够在独立自主发展的基础上，表达与大陆统一的政治愿望。现在看来，要想改变台湾人民的政治决心，恐怕还需要大陆人民付出更多的努力。可以非常坦率地说，解决海峡两岸的关系问题，既要寄希望于台湾人民，但更要寄希望于大陆人民。什么时候大陆人民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有更多的话语权，那么，什么时候海峡两岸的政治和谈就能实现。

　　除旧布新，海峡两岸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如果并肩而行，那么，必然能够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如果擦肩而过，那么，海峡两岸将会促使发展的良机。海峡两岸的执政者寄希望于人民，但是，海峡两岸的执政者必须充分意识到，在利益主体多元化的今天，只有执政者采取各种措施寻求共识并且凝聚共识，才能最终实现政治目标。假如海峡两岸的执政者看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但是没有采取积极的措施，促使海峡两岸政治关系向好的方面发展，那么，海峡两岸的政治谈判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可以非常坦率地说，大陆方面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为“寄希望于台湾人民”注入不同的内容。在台湾民进党执政时期，大陆方面寄希望于台湾人民，是希望台湾人民能够充分意识到改善海峡两岸关系的重要性；国民党执政时期，寄希望于台湾人民，就是希望台湾人民能够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赞成国家统一的和平谈判。但是现在看来，海峡两岸经贸关系发展的政治功利性以及台湾民主政治的发育状况决定了，台湾人民更愿意独立自主地走发展的道路。现在摆在台湾执政的面前的问题就在于，如果继续发展海峡两岸的经贸关系，搁置海峡两岸之间的政治分歧，那么海峡两岸的经贸关系将会停滞不前；如果触碰到海峡两岸的政治关系，那么，势必会动摇海峡两岸的政治根基。

　　笔者对海峡两岸的政治前途不表示乐观，根本原因就在于，海峡两岸经济关系的快速发展，曾经让一些执政者产生幻觉，他们以为密切还在两岸之间的经贸关系，就一定能改善两岸的政治关系。殊不知，经济关系的快速发展，非但不能促进海峡两岸政治关系的改善，反而为海峡两岸政治谈判增添新的变数。现在围绕着海峡两岸经贸关系发展所产生的法律纠纷越来越多，要想从根本上解决海峡两岸之间的经贸纠纷，就必须从政治的角度寻找突破口。假如没有海峡两岸政治关系的实质性谈判，那么，要想解决海峡两岸经贸关系发展中存在的纠纷非常困难。笔者希望海峡两岸的执政者能够充分意识到，政治谈判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在密切海峡两岸经济关系的同时，有意识地把经济关系与政治关系区分开来，把改善海峡两岸人民的福祉作为前提条件，在充分尊重海峡两岸人民话语权的基础上，广纳善言，寻找海峡两岸政治和谈的立足点。

　　早在上个世纪笔者就曾经指出，应当鼓励海峡两岸的民间学者制定民商法律以及经济行政法律，并且鼓励海峡两岸的宪法学者讨论国家的宪政问题。海峡两岸的立法机关完全可以把民间学者起草的法律文件付诸表决，变成海峡两岸经济政治活动的行为指南。如果做到这一点，那么，即使海峡两岸没有实现政治意义上的绝对统一，法律意义上的统一肯定能够实现。

　　乔新生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廉政研究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