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坝—毛时代的最后岁月》第三章5-4
甲板
(5)
傍晚铅灰色的云在天幕中诡异地波动着,初升的月牙儿在云中,像是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时隐时现。
晓文回到宿舍,继景已经回来了,虽然开的是明天的病假,哈哈逼着他下午就回家,说刘阿姨也真是的只给一天的假。他拿着继景交给他的病假条说。
吃完中饭,洗了澡骑车回宿舍,撑了几天的身休一放松,才感到浑身泛力,腿上的肌肉酸痛到了骨头里。他知道这次感冒不一般,因发热肌肉乳酸代谢过盛,肌体不能排泄所至。他服了二片阿司匹林,倒头便睡直到晓文推门进来。
“听说你下午就回来了。”
“哈哈,要我回来休息。”
“给你开二天,还非要一天不可,称什么好佬。”
“你怎么知道?”
“听说柳条儿告诉三砍了。”
“她告诉三砍!真的,她还会关心我。”
昏沉沉的眼睛刹的一下亮了起来。
“当然是关心你罗。”
“她才不会呢,你没看她对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还想怎么样,在众人面前与你打情骂俏。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打饭回来了,有你喜欢的扎肉。”
“怎么吃得下,服了阿司匹林胃里拗反反的想吐。”
“肉吃不下看来真的病了,我去外面买一碗面来好不好。”
“不必了,有青菜没有。”
“有青菜。”
“有青菜就好。”
他起来漱了口吃饭,饭菜还温热,用一块毛巾裹着,他心里一阵感动。
他用肉汤淘着饭慢慢地嚼着,吃起来已没有往日那种鼓动腮颊,大块朵颐的样子。吃完饭抹了一下嘴又躺回床上。
“今天在调度室看病,我私下注意你在柳条儿显得有些特里特别的,这段时间也没看你与她有什么互动,你们怎么样了不妨说来听听。”
“我也不知道。”
“我与你这样的朋友还藏什么。”
“怕你抢白我。”
“我怎么会抢白你。”
“当初你说她与我已是二个阶层的人了,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还把你的话当作妒嫉,现在想来你说得对,我们已好长时间没有来往了。”
“这就是旁观者清,如果我是当事人,可能也会与你一样跌进去的。不过也不必伤心,她是干部出身,即使她不变心到头来也过不了父母这一关,过了家里这一关还有单位一关,结婚要组织上同意的。”
“你说的我都清楚,我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在学校里我俩就不一般,分到单位她依然愿意与我交往,借书呀,还书呀,学打针什么的,我就动心了。”
“她喜欢你自是看的出来的,你的才貌配她当是绰绰有余,她不过是一个命运的宠儿分到了医务所,但思想上不过是一个平庸的女人,很难溶入你的思想灵魂。再说政治的东西比感情的东西更影响着一个人的选择。就算她爱你爱得深,就算她丢得掉世俗的东西,又如何丢得掉政治压力。”
继景被问的说不出话来,一脸的尬尴傻在那里,不时地搓着手,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当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就以搓手代替说话。
“我再问你,你们谈过结婚这种事没有。”
“从来没有。”
“真的没有谈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你们好了,为什么不提,不提说明她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还不能确定你们间的恋爱关系。”
“我们俩的关系常常感到时远时近。近的时候我们的心真的是贴在了一起,远的时候好像是陌生人。”
“陌生人,青梅竹马怎么会有陌生人的感觉,必然是她故意的。”
“是的。”
“你们应该好好地谈一次,她不挑明,你挑明。”
“我没有这样的勇气。”
“男子汉大丈夫要有勇气,鲁迅先生说要勇敢地直面人生。”
“噢!只顾说话该吃药了吧。”
他从热水瓶中倒了水摇晃了几下递过去。
“我到要问你一个问题,为何有些药要饭前吃,有些药要饭后吃,总是弄不明白。”
“这个道理很简单,饭前服用药胃是空的容易吸收,使药物保持它的浓度,但这些药不能对胃有刺激作用。也就是说有刺激性的药物只能在饭后服用,如我现在服用的阿司匹林。还有一种药最好是与饭一起服用如胃酶片,与食物一起消化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一说是医药上的事他立马有了精神,好像他不是病人而是医生了。吞完了药又将中断了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可教育子女几乎成了不可接触种性,现在世界上大约只有印度有种性制度,不同种性的人是不可以结婚的。”
“这是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
“我看马列主义的阶级理论与种性制度也没有多大的差别,阶级性其实就是种性,马列主义强调在阶级社会里只有阶级感情,没有超越阶级的感情。”
“那么马克思与燕妮呢?燕妮是贵族出身,他们两人之间不是产生了伟大的爱情。”
“我看你呀!真是个书踱头,怎么好将马克思与燕妮的爱情拿来比呢。马克思虽然是无阶级的导师,但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如果在无产阶级专政下,马克思与燕妮就不可能发生恋爱了,更不可能结婚。不过马克思在著书立说时,一定也想不到无产阶级专政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知道无产阶级专政下谈恋爱也要讲阶级,他老人家一定不要无产阶级革命了。”
“看你的歪道理。”
“实在不是我的歪道理,无产阶级革命本来就是歪道理。”
“说得到也对,那么多革命老干部不也娶反革命家庭出身的女人吗。”
“你知道我家老头是怎么划为右派的吗?当时党号召知识分子向党提意见,老头也不懂政治就提了个生活上的意见,说共产党干部不要农村的结发妻子,到了城里娶资产阶级女学生这是腐化的表现。就这一句话成了右派还是极右。”
“你躺下吧,我看你有些累了,我去把碗洗一洗。”
“不累与你说说话,到有些精神了。”
他到盥洗室洗了碗回来,见他鞠着屁股在翻皮箱。皮箱已经破损,褚色的皮翻出了白色的里子,皮箱的扣带也没了扣头,扭曲地垂在了箱上,这只皮箱是当年父亲出洋归来的物品,离现在有半个多世纪了。
“你在找什么,不好好地躺着。”
“我在找一封信,以前她写给我的一封信给你看看。”
“掏压箱货了。”
信封平展展的,白色的,边角上带着桃红色的细花,他抽出了信。
“你看看。”
“真的给我看,除出书上写的我还没看过女人写的情书呢。”
“你看了就知道了,算不上情书”
他打开了折得整整齐齐的信,字迹秀丽,要不是字太小行距太紧的话,应该是很漂亮的。信是这样写的:
继景同学你好!
知道你被分到码头做了装卸工很为你不平,本来像你这样医学世家的子弟,应该分到医务所才对,却因成份关系做了装卸工,而我这个与医学素昧平生的人却分到了医务所,我为自己高兴,也为你难过。
学校时,你就是我心中的偶象,所有的男同学中你是最出色的,你品学皆优,知识的渊博无人可及,在这个不读书的年代,你读了那么多的书。虽然现在讲的是政治,但知识还是重要的,有了知识才能做好革命工作。相信你不会因做了装卸工而自暴自弃,更相信领导总有一天会认识到你是一个人才而重用。古代有百乐相马的故事,是千里马总有被相中的一天。
码头工作很辛苦,看到码头工人做那么重的生活,就想到你现在也与他们一样,真为你担着心,你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当年我们到农村学农劳动担土,你非要和老农一样把簸箕的土装得满满的,结果闪了腰。你千万要注意身体,身体好革命才有本钱,才有美好的前程。
我现在开始学习医务知识,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遇到问题我会来请教你的,相信你不会拒绝帮助我吧!
致以革命的敬礼!
老同学杨柳
看完信,把信递了回去,他小心地折好放进了信封。
“信虽无卿卿我我,绵绵情话,但看得出她是爱着你的,至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如此。”
他说的老卡卡的好象自己是情场老手似的,实际上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情。此时此刻的他到是有些妒忌老友了。
“你们的关系比我感觉的要深,问题是你们现在的关系从这封信上退了下来,这里面必有原因。”
“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看你问得傻不傻。”
这一说他也为自己的傻话笑起来了。
“那你给她写了回信没有?”
“回信自然写了。”
“你是怎么说的,说来听听,肉麻的话就不必说了。”
“哪有肉麻的话,连亲爱的都没有一句,我是这样回信的。”
他在说时,似乎在回忆着当时写信的感觉,脸上显出了幸福的光彩。
柳杨同学你好!
信收到了,让我感动莫名,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回信在心里也不知道写了多少遍,当我真正开始提笔时,又不知道写什么好了。
当知道与你一起被分配到这个单位时是又惊又喜,我想只也许是我与你的缘分,虽然今天这个时代是不讲这种封建迷信的,那么多同学各分东西,五湖四海,我与你不但留在了城里还分到了同一个单位,我想只能用缘来说明。确实这个单位的落后面貌令人失望,它的远景还是不可限量的,一如新工人学习班时领导给我们描绘的蓝图。事实上我们这些新工人绝大多数都分到了很好的工作,除出我与几个极少数的同学分配做了装卸工以外。
刚开始受到打击确实很大,很快恢复了,像我这样的可以教育好子女能够留在城里,已经体现了党的政策应该知足了。我分到的工班是个老年班,工人们对我都很好,特别是我的班长。工人们朴实憨厚让我很快地与他们亲近了起来,虽然码头工作很艰苦,但我相信我能锻炼出来,更重要的在码头上没有那么多的精神负担,只要将自己的身体适应劳动的强度就可以了,因此,生活也会简单得多。以前那么多让我痛苦折磨我的事,也在新的生活中已成为过去。
让我高兴的是你分到了医务所,领导上是有眼光的,在学校时虽然我们没有读多少书,但班里这么多的女生你是最喜欢读书,这也是男女生不太来往风气之下我你交往的原因。我还要告诉你,在班上我与你交往是全班男同学最嫉妒的,由于你学校的三年让我的心充满了阳光。
医务所是最好的工作,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个时代都离不开医务工作,我从小生活在医生的家庭,小时候我人生的目标也是做医生,这也是父母对我的希望,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何叫张继景,因我家的先祖张仲景是汉代名医,我的名字是继承之意。虽然时不我予,但我会尽我的知识来帮助你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务工作者。想到你我的心满溢了快乐!
看了,听了这两封信,他想要不是身处这样的时代,他们是多好的一对神仙眷侣。
信读完了,他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他记得给她写的每一个字,甚至标点符号。更记得是这样把信折叠得整整齐齐,小心翼翼地塞进信封中,甚至记得用濡湿的舌尖舔着邮票后面的胶水,邮票上的胶水带着甜甜的滋味,这种滋味到现在还保存在他的记忆中。
良久,他淡然地一笑说;
“挺可笑的吧!我的信是不是一个傻不啦几的。”
“不!不!很真诚的。以后还有信件来往吗?”
“没有了仅此一封,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帮她练针,我给她借书,但却没有深入下去,反到是渐行渐远了。”
“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里面一定出了一件事,要不然你们的感情不会呃然而止。因为你们已在恋爱了,你感到自己是在恋爱吗?”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恋爱。”
“你觉得幸福吗?”
他点了点头。
“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一起有幸福感,那就是恋爱了。”
“那就算是吧。”
“怎么叫那算是吧。”
“我再问你,你在与她交往中有痛苦的感觉吗?”
这一次他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是百分之一百的恋爱了,爱必然伴随着痛苦。”
他象一个爱情专家,或者是一个哲人一样对继景说,但是他的心在这样说着时有着一种失落。人生到现在为止,既无尝到爱的幸福,也无尝到爱的痛苦。如果有他到愿意尝尝痛苦的滋味。
两个难兄难弟在人生中第一次谈到了爱情,他们间的情谊也因此更深了一步。入睡时已过了半夜,关了灯,月光从窗中移进了屋子银光满室,几声咳嗽让夜显得更为宁静。
(6)
那一晚与晓文长谈后,他决心与柳条儿谈一次了。他一直无法确定自己与柳条儿的关系,感情与关系不同,感情是感情关系是关系,再深的感情,若没有确定的关系,不过是空中楼阁,关系是感情的桥梁,他需要确定关系,让感情能够达到彼岸。
怎样与她约会,约会在哪里让他颇为思量了好些日子。
宿舍楼在珠儿潭,珠儿潭与素有世外桃源之称的西溪相连,西溪水道纵横,田塘相连,桃红柳绿,农舍点点,一派江南田园风光。他常常与晓文在这里散步,伴随着荷萍垂柳,脚踏野草软泥的小路,闻着随风而来的馨香,感到做人的快乐与大自然的恩惠,约会在此是再好不过了。事实上他每次在这里散步都会想到,假若有一天与她一起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伊甸园了。
对她的感情让他感到超过同学间的友谊,是在帮着她试针的那几天,几个月的劳动锻炼,让他从一个小男生成熟为一个大男人了,对女性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少男少女时的朦胧的意识清晰为爱,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书上所说的恋爱。
当收到她的信时又惊又喜,学校时的那种朦胧感情通过信中的文字变得可以触摸了。如果说以前是露,那么当太阳出来时它就干了,而现在是一颗看得见摸得着的树苗,它可以长成参天大树,只要有阳光雨水。
给她写信,信写得很艰难,实际上这封信至少写了七八遍。信是这样写的:
“已是早春了,风变柔和了起来,池畔的柳枝上已绽出了绿芽,珠儿潭的池水清晰了起来,你知道沿着珠儿潭小道走去就是西溪了吗?
那一片水汪汪的湿地,农舍田畈在其中,我常常倘佯沉浸其间,把自己幻想成水中的一条鱼,水田的一只蛙,路边的一颗草,但那是一条孤独的鱼,一只离群的蛙,一棵向隅而泣的草,我的心中有一种赶不走的寂寞与惆怅。
你曾经给我过慰籍,如同春风化雨,我的心荡漾起了阵阵涟漪,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书上所说的爱,我甘之如饴,饭里,茶里,梦里都是你。但初尝滋味,心就苦涩了起来,坐卧是苦,呼吸是苦,心里是苦,难道伊甸园的果子,有甜必有苦吗?
这段时间我觉得我们之间莫名其妙地疏远了,我知道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条鸿沟,这条鸿沟不是你设的,也不是我设的,而是我们这个时代。
我感到我们之间有一把刀要落下来,这把刀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我们的头顶上,我像一个等着判决的囚徒,我受不了等待的折磨,还不如快快地来一个了结。码头工人常说: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周未的黄昏,我在珠儿潭的柳树下等你。你不必回信。你不来,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此致!
老同学继景
这封信的完全没有按照前一封信,带着革命的文风,而借景喻情,又以希腊神话的故事来表现心境,最后借用了码头工人的语言,完全是一种杂侩,这样一种杂侩式的文风,也反映出他当时杂乱无章的心情。
当他把写好的信塞进信封,贴好邮票,丢进邮筒里时,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写得最臭的文字。
珠儿潭有几株枝杆虬曲的老柳树,树杆一直伸展到了水面 ,因常有人在树杆上爬坐被磨得滴滑。他一蹬腿坐了上去,双脚挂在水面上。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此时良辰美景,他却无心欣赏,心中忐忑不安,远远地他看到一个人影向这边移步过来,夕照之下人影模糊,男女难辩,但他肯定是她来了,她有一种独特的走路姿态,轻飘。
她如约而至,相视一笑,没有说话便沿着田畈向西溪走去,田畈路窄,时而并行,时而前后。田畈中散落着农舍,桑林,竹园,染着西天的晚霞。
一路无话来到西溪,一汪汪的池水与河道纵横交错,纵横的河道,镜泊般的池塘,一石一阶的小桥,一墩一板的栈桥,远处的群山绵延起伏,青山黛色,美不胜收。
“真美!西溪离我们这里这么近,还是第一次来。”
这是她说得第一句完整的话。
她穿着湖蓝色的翻领二用衫,一条灰色的盖着脚背的宽腿长裤,见出她修长的身材来,两条细长的发辫一前一后,增添了青春的姿色,霞色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光影,这种光影只要她稍稍扭动一下身体,就会产生奇妙的变化,像是万花筒一样无穷无尽。在这美景美人的良辰之下,他的心升腾起一种审美愉悦来,但一下子,又像一阵风一样跑得无影无踪。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你约我来自然是等着你说。”
她的话音冷若冰霜。
当他再一次抬起头来看她的身影时,刚才那彩色的光影,已近乎成了一个灰色的贴在窗户上的剪影。
“我想听一个说法,为何这段时间对我这样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好聚好散总要有一句话。”
他鼓足勇气把逼在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们间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就是同学,同事,熟人”
“熟人?我们是熟人。”
他不由得浑身颤栗,甚至有些愤怒了。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把他们之间定义为熟人,他感到自己纯洁的感情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湿地中几只鸭子扑嚓扑嚓地扑打着翅膀,发出几声嘎嘎的叫声,从芦苇丛中飞掠而过,声音凄凉。一种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心中那美好的令人陶醉的初恋情感,竟是如此地脆弱不经一击。它是那么地短暂,短暂的像一场戏,还没有正式开场就匆匆地结束了。
“回去吧。”
他感到撑不住自己这一百多斤的身体,仿佛二百斤的大米包压在身上,脚下是晃动着的跳板。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我约你出来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我可以离你远一点。”
他走远了几步,西溪有不少桑树,落了叶的桑树光秃秃的,他靠在桑树上。夕阳只剩下天边的残晖,如同一抹血丝,月已升起来了,染着残晖的月光。让周围的景物显得光怪陆离,这样的景观是他从前没有看到过的,突然之间从这景物中观到了自己的心境,他可怜起自己起来了。他的二手挟在腿缝中,因着沮丧失落不停地搓着。
夜风带着寒冷,让人不自禁止地战栗,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微弱的抽泣声时断时续,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的呜咽,他想过去安慰挪不动步眼睛却湿了,他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她。
良久,呜咽声停止了,月的光亮中她掏出手绢,他也提起手臂,眼睛已湿如沼泽。
“走吧!”
她低唤了一声,声音轻的犹如一片叶子的抖动。
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前一后,她在前他在后,始终保持着距离。此时,凉风飕飕,新月迷蒙,田畈小径泛着苍白的光亮,池畔柳树沙沙之声如泣如诉。
忽然他想起李白的一首诗来;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少年时代熟读的诗,此时此刻才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