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二十五)
陶洛诵
母亲都是忍辱负重的。”这话是悉尼卡市金教授对我说的。她是两个女儿的母亲,丈夫是汽车前轮震动专家。
写自己的母亲,让我想起在中国的母亲们,尤其是几位好友的母亲,每每想起就不禁动容。
最让我难过的是四中67届老高二的同学吴景瑞的母亲,在毛子(吴景瑞的昵称)67年九月离家出走后渺无音信,到处打探毛子的消息。
毛子出走的头一天到我家跟我话别,我们一起在东四十字路口零售店吃酸奶,然后步行到北海公园划船。毛子向我吐露了心声,准备就此从人间蒸发,誓死不回来了!
我成了毛子最后一天的见证。关于毛子,我写过大量文章,可是关于和他母亲的谈话,我却没写,现在我必须写出来,再不写,也许就没机会了。
毛子于67年就9月只身去武斗激烈的东北后,渺无音信,他的同班同学张玉海(后来战死在缅甸),牟志京都对我谈起毛子在好友们面前对我的推崇(张玉海的用词)和爱(牟志京的用词)。
我应该去看看他的父母亲。以前仅仅打过照面,没说过话。我来到邮电学院宿舍楼上毛子家门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门。
开门的是毛子的父亲,他个子不高,戴眼镜,五十岁左右,穿一身半旧的干部服。毛子的妈妈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她个子比较高些,烫发,四方脸,岁月并没完全磨灭她的美丽,我立即浮现出她穿着旗袍年轻时的样子,她的背有些驼,这是时间的蹉跎的明证。
他们还是认得我的,知道我是毛子的朋友,那个让他们日夜思念的儿子的朋友。我说明来意,想看望一下两位长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毛子出发的前一天到我家找我郑重道别。
毛子妈妈拉着我的手哭了,她说她不知道毛子有我这么个好朋友,要是知道,她会炒几个菜,让我和毛子喝喝酒。
吴妈妈这个迟到的发自肺腑的永远也不会实现的安排让我五味杂陈,这位母亲认为这是对儿子和他喜欢的女孩最殷切的表达方式,让我深为感动。
我每当怀念毛子的时候,就想像吴妈妈描绘的这个画面,我和毛子兀自坐在桌子的两旁,吴妈妈在厨房里忙个不停,我和毛子连吃带喝,频频碰杯。
这个场面在虚幻中也是不应该出现的,毛子和我都是懂事孝顺的孩子,我们不会让母亲像保姆或饭馆服务人员那样伺候我们,我和毛子之间纯洁的友谊吃酸奶非常合适,已经是我们最高的享受,附合我们中学生的身份。我和毛子应该都还没喝过酒。
但我仍然非常理解吴妈妈慈母的心意,这幅不协调的拼图无数次在我脑海中浮现,我希望毛子还活着,有一天会奇迹般的出现,我们会举杯庆贺,告慰毛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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