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耐人尋味的故事

張成覺

張道藩（1897.8.9-1968.6.12）

1930年代，张道藩担任国民政府教育部次长时，在南京创办国立戏剧学校。中共派了一个青年，化名殷扬，以学生身份进入学校。殷扬很有才华，张道藩也非常爱惜人才。不久，南京卫戍司令部发现了殷扬的真实身份，派人将其逮捕。南京卫戍司令谷正伦喜欢杀人，绰号谷屠户，要判殷扬死刑。

张道藩听说殷扬被捕后，十分着急，立刻去南京卫戍司令部找到谷正伦，亲自出面保释已经决定执行枪决的殷扬。张道藩当时已经是中央要人，和谷正伦又是贵州老乡，谷正伦不能驳他的面子，只好不讲原则，同意放人。

殷扬被顺利保释后，张道藩不敢让他在南京停留，立即派国民党员唐绍华送殷扬坐津浦路火车离开南京。

这才使殷扬得以死里逃生。

1949年上海解放，唐绍华没能脱身前往台湾。随即，中共开始清理国民政府残留人员。这天，正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的唐绍华，门外突然来了两位解放军，说是上海市公安局长约他谈话，要他立刻前往。

唐绍华料定此一去凶多吉少，不禁两腿微微哆嗦。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约谈他的公安局长，竟然是当年他护送离开南京的殷扬！

殷扬此时已经改名扬帆。两人见面，殷扬一句客套话也没说，劈头就问：“道公好吗？”

唐绍华告诉他道公已经去了台湾，殷扬方才安下心来。然后问唐绍华有何打算，唐说想到北京看看，其实是想离开上海。殷扬提醒他说：“你何不带着你拍的影片，到香港去为人民赚些外汇呢？”

唐绍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殷扬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在提醒他远走高飞。

殷扬随即给唐绍华出具了特别通行证，唐绍华凭此官方文件，得以安全离开大陆去了香港，一年后又到了台湾。

唐绍华在台湾安居乐业，继续写他的剧本。又娶妻生子，有了四个子女，他分别给孩子取名为唐眉、唐眼、唐耳、唐嘴。他与张道藩、扬帆的这段往事，后来被他写进了自己的回忆录《文坛往事见证》中。

1954年12月31日，扬帆被捕。

远在台湾的唐绍华看到报纸上有关“潘扬反革命集团案件”的新闻，急忙去找张道藩。张道藩已经知道了消息，两人相互对视，默默无语。

唐绍华是把扬帆当做救命恩人的，他知道，自己虽然没做什么大的坏事，但仅只国民党员这个身份，加上他跟张道藩的关系，如果不走，等待他的下场便是粉身碎骨。

同样，身陷囹圄的扬帆，也是把张道藩和唐绍华当做救命恩人的。

张道藩、唐绍华和扬帆，毫无疑问都是所在党派的忠实党员。但是，他们又都没有因政治立场而泯灭人性。面对生灵涂炭、尸山血海、你死我活的斗争，三个人不约而同选择了超越党派的人性。

扬帆后来因内奸罪坐牢二十多年，精神崩溃，双目失明，直到1983年彻底平反。1988年扬帆逝世，享年87岁。

2021-08-182024-05-26 08:10

来源: 

青衣仙子的一维空间《救命之恩》

作者: 徐以新

张道藩、唐绍华和扬帆，各自都有自己的政治信仰。然而在決定某人性命的瞬間，三位主角都选择了情义。这对张道藩、唐绍华来说，还不难做到，因为放走扬帆，无论是对张道藩还是对唐绍华来说，都不会有人身危险。

但对扬帆而言则完全不同。扬帆清楚，放走唐绍华之后他将面临怎样严重的后果。而且在此之前，他在新四军工作的时期，就已经因内奸嫌疑而被审查、受过迫害，被关押了10个月。放走恩人唐绍华，将承担怎样的风险，扬帆心知肚明。在这个问题上，扬帆对情义、良知、道德的考量，超过了一切。

故事的三位主角都值得我们尊敬。扬帆在承担巨大风险情况下作出的选择，则更具有牺牲精神，更加崇高。张道藩的义举引出了扬帆的义举；扬帆的义举给唐绍华的创作提供了可能；唐绍华的创作又使得终身从事文化发展工作的张道藩看到了自己事业的成绩。

人世间的因果链真令人感到玄妙神奇，意味深长，给我们留下了想象的空间。（摘自《人性的光輝》，2025-4-24，《尚曦讀史》，天津）

筆者細思揚帆的二十五年煉獄生涯，覺得其中體現了造物主毫不留情的報應。潘漢年乃由於毛獨夫蓄意掩蓋他本身的漢奸賣國罪行而遭拘禁，即使承辦案件的李克農提出多項有力的反證，毛魔王乾綱獨斷，依然蠻幹下去。如果不是毛1976年嗚呼哀哉，陳雲又顧念老戰友交情極力為之翻案，則潘案絕無平反可能。

揚帆卻除了在新四軍得到項英賞識及信任外，中共高層別無人脈可以罩住他這樣一個九級情報官員。相熟的蔡暢在蘇聯休養勝地索契與之偶遇，將其介紹給同在彼處的江青，本無他意，不料對於白骨精而言竟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1938年那個殷揚險些壞了老娘的終身大事，今天卻狹路相逢，且記在心頭慢慢收拾你！

所幸落難才子枕邊人李瓊對夫君篤信不移，幾個子女也全力支持母親。這才守得雲開見月明。粟裕大將說得好：歷史是公正的。揚帆終究迎來徹底的昭雪，粵語說的“遲到好過冇到”也！

相比之下，揚帆的頂頭上司饒漱石之沈冤至今仍未能翻案，為此，與其妻陸璀伉儷相聚於天堂恐亦難釋懷也！

身為“五七右派”。老朽借用粟裕大將的話作結吧：歷史終歸是公正的！

2025年11月18日下午2:20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