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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坝———毛时代的最后岁月》第五章1-2
 
 
甲板
 
 
第五章
 
意大利摄影师安东尼奥尼在中国政府的邀请下,拍摄了一部名叫《中国》的纪录片。摄影机犹如他的眼睛一样真实地记录了中国。这是一部“真正描绘中国城乡诗篇”的纪录片,因政治斗争的需要,遭到全国性的批判,74年《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恶毒的用心,卑劣的手法》的评论员文章。并把他与批林批孔联系起来。

 
                    (1)

 
文革已是第八个年头了,进入了它的尾声,革命还在一波接着一波,已经力有不逮。新码头3号每天早上的政治学习依然在嘈杂与荒诞中进行。这种与做工吃饭毫无关系的政治被逼进了生活,一当成为惯例,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它的性质也发生了变化,政治成了消遣,成了生活的佐料,如同码头上每日不可缺失的荤话一般。
 
自从到过金姐的家,晓文更觉得这新码头3 号是不可思议的存在,其中必有不可知的密码。新码头3号的这幢木瓦建筑,不仅仅是它历史价值,更具有它的建筑之美,以及所涵有的文化韵味,那种单调的,横平竖直的钢筋水泥建筑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过去了的二百多年风风雨雨,褪尽了皇家之气,依然蕴含着华贵的韵味,却又与码头的号子,臭汗,粗野,下里巴交杂在一起。如同一只景泰蓝的官窑花瓶,一只民窑的粗瓷大碗放在了同下的橱窗里。
 
粗陋的饭桌上放着一叠调度单,风从天井中吹来,沙沙地翻着记分簿,继景用刚吃完饭的碗将它压住,又继续在调度单的反面用圆满珠笔计算着今天的工分。
 
继景深得师傅们的信任,推他做了记分员,记分员每月有几块钱的津贴。每天下班后根据调度单算出工分。不同的物资,每一吨都有不同的分值,计算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工人除基本工资外,全看工分多少,对工分的关心要远远超过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温都尔汗远得像爪哇国一样,林彪死也好活也好与干活吃饭的工人何干。
 
码头上的业务有淡有旺,就像农村有农忙农闲一样。过了春节前的高潮就淡了起来。这一天,停泊在码头上的船,只有孤落落的不多的几只,半天时间差不多干完了,吃完中饭大多数工班已无活可干。继景洗完澡,吃了饭,就在饭桌上算起工分来。活不多,调度单到是有好几张,都是一些零散的活,算起来到是多费一些工夫。晓文等着继景算完工分,准备一起回去。
 
他从书包里拿出书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说:
 
“码头上还实行工分制真是个奇迹。”
 
“工分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是落后。现在还有哪个单位在实行工分制,只有农村还有。”
 
“码头与工厂不同,很难像工厂那样实行八小时工作固定工资制。它有特殊性,”
 
坐在一旁等着算出工分来的福海班长也搭上腔来。 
 
“文革开始,打倒刘少奇资产阶级路线,码头上也实行过固定工资。结果一船货一天也卸不完。大家都出工不出力,坐在码头上说闲话,不到中午就吃中饭了,吃了饭,抽烟喝茶,再到码头上做二下,就准备收工了。码头上的船进的多,出的少。”
 
“后来怎么又取消了。”
 
“当时有二派,一派认为取消固定工资是资本主义复辟,是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路线的回潮。”
 
“一派认为现在是社会主义,还不能做到共产主义的各尽所能按需分配。二派僵持不下。”
 
“你属于那一派。”
 
“我属于主张恢复多劳多得这一派。我们的组织叫红劳联。小神仙是我的对立派工总司。”
 
小神仙在另一张桌子上算工分,听说到他也凑了上前来。
 
“白皮你晓得福海当年还是红劳联的头头。”
 
“福海师傅还是造反派头头。”
 
“不是造反派,是保皇派。”
 
小神仙纠正说;
 
“这是对我们的污蔑,我们是公司成立得最早的组织,是地地道道的造反派。”
 
“你们否定固定工资就是否定文化革命的成果,怎么能算造反派。”
 
“你们搞的是极左路线。”
 
“你这才是对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污蔑。”
 
两人说着说着面红耳赤火爆起来,仿佛又回到两派斗争的时候。
 
朱疙瘩听到他们在争过来说;
 
“还在争那个陈籽麻烂骨头的事,放着活不干打派仗,这个当司令那个当指挥,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镜子看,什么东西。都像你们这样船上的货谁来卸。”
 
朱疙瘩这么一说,福海与小神仙都不响了。现在想来当时那种派仗打得荒唐,打了半天,当官的还是当官,干活的还是干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朱疙瘩是消遥派,两头都不沾他从来都认为政治不是好东西。他在码头上算是个人物,两派都想拉拢他,他一个都不参加。现在说来到是政治好的表现了。
 
“后来到底那一派赢了?”
 
“赢什么,赢个屁。党委恢复后组织都解散了。王书记成为三结合干部,成了公司党委书记。又恢复了公分制。算起来也就是你们来码头的前二年。”
 
没有想到晓文随意提起的工分制话提,却打开了几年前码头上的两派斗争。
 
继景在他们争执中算完工分,他俩从车棚推出车,晓文发现车胎没气了,把车推到工具房。晓文骑的是一辆凤凰版轻便跑车,在码头上很少有人买轻便跑车。
 
“阿富伯车胎漏气了。”
 
阿富伯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正拿着老虎钳在修竹片做的砖头夹子。地上放着一只钢盅杯,杯子里不是茶是三点水,三点水是工人们对酒的戏称,他的酒摊儿是从早摆到晚的,因长期喝酒皮肤起了酒疹,脖子如鸡皮疙瘩似的,从上往下看秃顶的几个根乱发间,一粒粒的酒疹已形成了斑块,酒疹已从脖子爬到了头顶。晓文脚踏车坏了都麻烦阿富伯,二斤酒票都是交待给他的。
 
“慢漏还是快漏?”
 
“快漏吧,早上骑来还是好好的。”
 
阿富伯撂下手上的活,站起来拿出一只修车的木箱子,用一片磨圆了头的铁片把车胎撬开,拉出内胎,内胎已是补钉加补钉了。他打了气放到水盆中,先检查打过补钉的地方,再逐段检查过去,到了漏洞处水立即冒出气泡来。
 
“看这么大的气泡,看来是被扎了。”
 
他在外胎上摸了一圈,果真找了一枚戳进去的钉子,他用老虎钳把它拔了出来。
 
他在冒气泡的地方找出漏洞,擦干内胎,在漏气处用粉笔做了记号放掉了气,用一把板挫,挫出一块鸡蛋大的地方,又拿出一个破内胎剪出一块大小相等的橡皮来,将它挫毛了,涂上胶水,放在一旁晾着。
 
“为何涂了胶水要把它晾一会,胶水不是干了吗?”
 
坐在一旁的跷拐儿抿起嘴,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好像在说看你这个书踱头,连这点儿都不晓得。
 
已是开春了,她适时地穿上一件带细花点的两用衫,可以显见是早几年做的,穿在身上紧绷绷的,明显地见小了。 
 
“胶水要晾一下,粘性才会好。”
 
“喔是这个道理,我一直弄不懂。”
 
“书读了多了,平常小事就不懂了。”
 
阿富伯半赞扬半调侃地说。
 
他拿起涂了胶水的橡皮放到嘴边吹了几下,把它贴到补的地方,然后用挫刀的木柄,啪啪地敲了几下把胎塞了回去,又用铁片嘭的一下把外胎撬回到钢圈内,这一切做来干净利落。
 
晓文拿过汽泵的打汽阀头交给了阿富伯,阿富伯对着气门咝咝两下就打足了气,按了一下胎,不多不少刚刚好。他自己是从来不敢用汽泵打气,怕打过了头爆胎。
 
晓文谢了阿富伯与继景跨上了车,跷拐儿坐在竹椅上,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姿态,转过头来,一双傻楞楞的眼睛一直把他们目送过新码头3号大门。

 
                    (2)

 
                
初春,天开始暖和了,树上的叶子一天比一天绵密了起来。宿舍楼池塘边那几株杨柳树,柳絮像雪花一样飘飞,宿舍楼的墙根积起一片“白雪”。
 
晓文从家骑车回到宿舍,一般情况下休息天是不回宿舍的,第二天直接到班上。这一天因要带一幅画先回宿舍了。他从自行车的后架上拿下了画,扑打了一下粘在上面的柳絮,抱着开门进到房间,继景躺在床上休息。由于继景与他的休息日不同,日班夜班经常错开,一周之中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复员军人伍师傅已经搬回家,这个房间成为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进了门他要紧不煞地将画挂到墙上,砖墙不易钉钉子,打了好几个钉眼才找到砖缝,将钉子锲了进去。
 
画是早些天在黑桥头画的“码头春色”。从金姐这里知道黑桥头下的那片河滩为湖墅八景后,就想为它画一张画了。


 
太阳落山前,他拿了画架带了油画箱在黑桥头下摆开了阵势。正值中班工人拉着工具过黑桥头上,不少人驻足观看,工人都知道白皮会画画,但看到在黑桥头下写生,依然止不住好奇,指指点点地议论了起来。看到白皮笔下的桥,树,河滩不过是乱七八糟的一堆色块,都摇着头说,不像不像,没有批林批孔画的好,在工人眼里画得好不好,就是画得像不像。
 
画挂在了墙上,屋子中间那盏没有灯罩的二十五支光的灯泡,发出的光亮映在画面上,使这张黄昏中画出的画,罩上了一层柔和的桔色,让自然中捕捉到的光影与色彩,蒙上了非自然的光源,画面更显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色彩。这是一种自然色彩,灯的光影与眼睛的感光三合一的交融,显出了一种非同凡响的效果。
 
这张画参考了法国画家莫奈的风格,从自然的光线中抒发感觉。家中有一张莫奈的睡莲,是珂罗版的印刷品来自苏联,是母亲在学校教育资料中的一张,这批教育资料抄家时意外地成了漏网之鱼,现在由他保管着,时时拿出来欣赏,他对风景画的感受几乎全部来自莫奈。光在莫奈的艺术中已成为一种信仰,一种崇拜。他把码头春色置于黄昏的阳光中,认为黄昏的光与影,物体会呈现出最丰富的色调。虽然母亲要他多看看俄罗斯画家列维坦的作品,写实主义与当今的时代比较吻合,莫奈的印象主义则是被批判的资本主义,他知道母亲是政治上的担心。不过他现在是个码头工人,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些,这种美术流派如同天外之物,又谁能搞得清楚。
 
挂好画,他满意地把右手肘搁在左手掌上,摸着颔下的胡须站前退后地欣赏了起来,良久,才发现继景并没有对宿舍里的这个新生事物感兴趣。
 
“你不欣赏我的画吗?你这个人样样都聪明就是对艺术没有感觉。”
 
以前晓文说他没有艺术细胞,他是不肯承认的,我拍的这些照片难道不是艺术吗?照片虽然拍得好都是写实的,在晓文看来没有对事物再创造都算不得艺术。
 
“没有呀!我在看着呢。”
 
虽这样说,却是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头靠在墙上,枕头竖着搁在背后。
 
晓文拿起热水瓶准备泡茶,水瓶居然是空的,有些让他意外,平时只要继景早回来,一定把热水瓶打满的。住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洒扫之事都是继景做的。看着他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头,二只眼睛直勾勾的。
 
“你好像有心事唉!”
 
“哪有心事,不过有些累了。”
 
他拿了热水瓶到传达室打水去了。
 
继景确实有心事。事情要从二个星期前说起:意大利有个摄影师安东尼奥在中国拍摄了一部名为“中国”的影片,这部影片全景式的记录了中国,从农村到工厂,从机关到学校再到医院,中国人的生活劳动场景,影片捕捉了中国人的一些细节与表情。不久这部片子受到了批判,被称之为污蔑中国的片子。人民日报刊发批判文章“恶毒的用心,卑劣的手法”,一时间批判安东尼奥尼的声势超过了批判林彪反党集团。
 
此片没有公演,也没法看到这部影片,但从批判的介绍中看到,安东尼奥尼镜头下的中国是非常真实的,落后,贫困,政治狂热又麻木愚昧,浑浑噩噩。他是摄影爱好者,也有意无意地拍摄了一些反映社会真实面貌的照片,当他看到批判安东尼奥尼所拍的照片,似乎与这个遥远国度来的摄影师有了惺惺相惜之意。一时激动写了一封支持安东尼奥的匿名信寄了出去。寄出后怕了起来,要是被查到自是死罪。这些天,一直忐忑不安,想与老友说说,舒解一下焦虑的心,又一直找不到机会。
 
打水回来,倒出茶叶泡上二杯茶递了过去。他直起身来接过茶杯,像是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看你心猿意马的,还在想柳条儿,我早就与你说过在利益面前谁挡得住诱惑,换位思考一下,让你在读大学与柳条儿之间你会这样选择?”
 
“她,我早已忘了。”
 
“煮熟的鸭子嘴硬,嘴上说忘了心里却在想,你这点心思我还不知道。那么我问你今天的情绪为那般?”
 
“我什么情绪。”
 
“你狗肚里想些什么还瞒得了我。”
 
他蹬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似乎下子来了精神。
 
“我包你猜不着。”
 
“真不是想她。”
 
“真不是,要不是你想着她了。”
 
“我想她,你脑子浸水啊。” 
 
突然他神情严肃了起来,眉宇紧缩,脸肌颤抖,压低声音:
 
“我做了一件事,一件大事。”
 
“神经兮兮的,别吓我好不好。”
 
“我写了一封信。”
 
“一封信又怎么了,情书,喜欢上那一位了。”
 
“跟你说正经的别捣乱好不好。我写了一封匿名信,支持安东尼奥尼拍的中国。”
 
虽然嘴唇有些哆嗦,却显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真的还是假的。”
 
“怎么会骗你。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庸碌无为地生活了,应该做些什么,不能让青春白白地,无所作为地过去,我们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莎士比亚的名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们即使死,也要死得其所,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不分清红皂白跟着他们转的,我们有独立的观感与思考。”
 
虽然室内光线昏暗,很显然他那张端正的脸因激动而有些扭曲,厚实的胸脯起伏着,有一种热力在燃烧,如同地火岩浆在滚动。他说着上面这些话,像是即将面临一场生死大战前的诀绝宣誓。

 
“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
 
晓文没有为他的情绪所感动,他的声音有些冰冷。他气恼,伤心,这么重大的举动竟不与他商量,瞒着他一个人偷偷地去干了,他甚至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是想与你商量的,考虑来考虑去还是不商量的好,万一被发现了也不会连累你。”
 
“连累我,你把我看成什么!
 
在他的心中他们俩早已是割头的兄弟了,是一个同呼吸共命运的生命体,他们之间有的不仅仅是友谊,还有一种互相渗透的精神血脉,一起共同成长的思想之树。这样的事理所应当同行动,共承担。他的解释更让他气恼,但转而一想他这样做是出于对朋友的保护,心中一热,又油然生出感激来,他的语气平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写的。”
 
“我说安东尼奥的‘中国’反映了中国社会的现状……”
 
“我不是问你写的内容,是问用什么方式写的。”
 
“从外面墙上大字报撕下来的纸,用铅笔左手写的。”
 
“还算老道”
 
“信封呢?”
 
“买的牛皮纸信封,到城里去买的。”
 
“戴手套了没有。”
 
“没有,戴手套干什么?”
 
“这一下可坏事了。”
 
“坏了?怎么坏了?”
 
“手上有指纹呀,公安局破案靠的是什么,指纹,指纹,指纹。”
 
他伸出手指摇晃着几乎喊了起来。
 
他脸色倏地一下煞白了,太阳穴崩咚崩咚地抽搐起来 。
 
“小偷都知道戴手套作案,你怎么就不知道。”
 
“你的意思我会被查到。”
 
“那到不一定,虽然指纹可以查到作案的人,首先你得在公安局有案底,有作过案留有的指纹,你又没有作过案,公安局哪里来的你的指纹。”
 
“我是考虑好被查的可能性,我愿意为此而付出,那怕是生命的代价。”
 
“我知道你有这样的牺牲情怀,但为了一封匿名信值得吗?我们要让我们的生命更有价值。匿名信没有多大的意义,没有人会知道。
 
“寄到之江日报”
 
“你想报社会发吗?”
 
“当然不会,但报社知道人民有这样的声音。”
 
“是的,只能是一二个编辑而已。如果是一个正直的编辑他会烧掉了事。大家都知道安东尼奥尼拍的是实情。胆小的就会交给上级,上级就会交到公安部门。”
 
说到这里,晓文突然想到:
 
“你,你平时拍的那些照片呢,我看你在码头上也拍了不少照片,不是与安东尼奥尼一样,放着万吨轮不拍,拍一些破烂的小木船,放着大吊车不拍,拍那几支原始老旧的吊杆,还有我看到你拍的那些工人,扛包,拉车的照片,都是落后的象征,工人的表情也尽是浑浑噩噩的,还有,我看你也拍了不少政治画面,批林批孔大会,我画的那些法家,儒家照片,你拍的这些东西与安东尼奥尼一个样,你不会把这些照片也寄过去了吧。”
 
“到真的是寄了一张。”
 
“什么真的还寄了照片。”
 
“寄了一张抬块石,走跳板的照片。”
 
“这一下完了,一看背景就知道在什么地方拍的。码头上拍过照片的有几个人,只有你一个,一查就知道。
 
“我已作好了准备。”
 
“我与你站一起。”
 
他们俩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着。两个男人的拥抱是多么地不同寻常,感情没有到深处,是不会有这样的行为的。
 
他们知道自此开始会与过去完全不同,不再纸上谈兵而是向现实举起拳头的行动者,他们有了一个最可怕的名字,“现行反革命”,他们已经从“可以教育好子女”,成为“反革命分子”。一个可以杀头坐牢的反革命分子,而他们两个人便是一个反革命集团。一想到反革命集团,那些张贴在公共场所被枪毙的反革命,那个在从獐山轧石运来带血的石子,那个年轻的反革命的血,又从他的心中流了出来。
 
不知什么是候开始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伴着风声嗒嗒地打在玻璃窗上,昏暗的街灯随着杨柳摇曳着,屋内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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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甲板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9年11月21日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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