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
——文革纪念诗/刘自立
我,那时的我也做梦/八月的两个日子(注)/我誓事不忘——/一片欢呼过后,死,进入梦境/血红的旗海包裹魂灵汪洋?!证明杀戮的法制/留下先知的映象?
一,我祷告……
我,那时的我也做梦
八月的两个日子(注)
我誓事不忘——
一片欢呼过后,死,进入梦境
血红的旗海包裹魂灵汪洋?!
证明杀戮的法制
留下先知的映象?
(我想起耶路撒冷的一次毁灭,“他”说,
耶里米,你要留在耶路撒冷……)
快收起摺成两面的梦魇
一如梦,被拦腰斩断,人
亿万人,也被拦腰折断
一半的我留在白天
一半的我袒露夜晚
对话,进行了五十年
一个屠夫被美国的法律保护
千万死者被证实尚未达到安全
他在昼夜颠倒的日子里
似乎背负着十字架
他的路,不在尽头而在脚下
他仰望天极,那里只有西方的天空
要领略十字四方,其时颇有难度
他不知道——十字该在心里
一个偌大的希望升起
(包含及格无奈的五种史观
——圆形,曲线,上,下和下之突起
——那是一种拯救的时日——那也是末日归宿)
神,也同样做梦吗?
是他梦中取我而去
抑或刚好相反,我可以触及灵魂吗?
神,一半留在白天
一半留在夜里
他创造的世界被玷污了
他要轰毁的所多玛,蛾摩拉,究竟在哪?
错位的他,没有宣告来临的二度时空
这个时空,留给了伪装者和撒旦
他们轮番把神的镜像击碎
并在水晶夜,秉承叫马丁 路德的意志
施行多次的“巴托罗缪屠杀”
东方受害者迟到坟场
就像被驱后两千年
选民照样被关入奥斯维辛
仅仅昨天一日,我又见看见,东-西
中点的圣城,在呼唤神祗社会主义
(那是一种由赫兹尔启示的
维护犹太人的运动——而这个运动又
对于无神论者
作何解释呢?)
而我,希望从西方看见拯救的神
再向他借走分分秒秒
(他们说,是我们借走了时间……)
以便把神-人间性中的神,分离人
也把神分离“神”——
理想国幻化成真的实现
不在西西里,而在东方……
为了留给可以践行的真人
那个柏拉图把世界一分为二
上为理念(原型),下为法治
(我花费五十年,终日思虑:谁来救赎
——虽然那时,我们同样变成“他”的奴隶……)
虽然,我不知道何以把十字架
从那个坍塌的躯体上,重新卸下
让五十年,变成一个镜像
为了区别神和人
神和“神”中间偌大的区别
注:两个日子,指我的父亲罹难日一九六六年八月六日
和八一八。
二,东方人
我探索于友,谈及神祗和天象
友告知,子不语怪力乱神
全部课题从此开始
虽然这个开始被结束怪力绑缚
从何说起,要从那片海洋
他们从抛弃那个家园开始
战胜波斯而疆域大开
而我们从那里听见了什么?
……是革命吗?那个本来
有无数阶级参与的杀戮
现在变成一个人挥舞指挥棍
本来是科尔迪斯那样的远奔
现在变成一个仅在咫尺的荒原
金钱,尚未登场
那只是消灭他的运动
但是,所有的指标却在西方典存
消灭家庭,私有制
消灭诗人,斩除劣等种族
他们就像割除稗子一样
要把沙漠也变成
贝尔小姐眼中的海洋
我不知道何以人类这个乌托邦
会取代神话
在尤利西斯结束远行的关口
停留在俄罗斯和我们的东方
却是一个没有任何尺度和约柜的国度
今天的昨天,就像获取了杀戮许可的
灵魂改造工程
他来到战场,继而会在广场
把西方真正的理想,直接变成坟墓
这是人类之谜
我们不知道何以这个合一
要用两千年的时间实现
又要用多少时间停止
看看中国和俄国,屠戮结束的启示何在?
三,罪人
他们都是原罪之人
他教唆的善人,被他两个女儿诱惑
产下了摩雅人和亚门人
选民的祖先,变成罪人
这是乐观的一幕,准备迎接仲裁之神
于是,焚烧之火,临在他们的头上
他们的王(犹太王耶稣),还没有降生
原罪之人,也还没有降生
虽然,西方的忒弥斯,已经宣行法治
要在神界,处罚众恶之神
而后他们的神,开设讲道山
他们的摩西告知神和人
他讲些什么?
人,又是谁?
选民流亡千年
48年,喜逢千年大雨
回到家园——而后一年
又是谁,在教唆我们
赶走了自己的亲人
我的先辈说,我回去,就没有家
我不回去,就没有儿子……(注)
于是他们转化成为我们
我们是谁?没有人知道
因为我们的“道”
向来人无所知
自此,罪人缠斗罪人
此间,裹上善衣的那些人
要区隔朋友和敌人
(我只是知道——
如果把规则破坏,它就是忒密斯之敌
——但是他们说,敌人就是友人……)
还有,就是恶,根本区隔罪恶
价值的颠倒,频频选择作恶之人
终于出现,于是,我们看见我们的艾希曼
粉饰艾希曼的人
幻化成为拯救者
整个西方都在听任
一个叫做无敌的人的教唆
(他说,本来,可以保护那个死者
……)
于是,艾希曼得救了
一如梵蒂冈又要迎接撒旦之灵魂?
清楚这个折叠的罪孽十分艰难
就像我们说的,时间是不是真?
看哪,这人,这神——把时间折叠
折叠成罪恶交叉的虫洞
就像黑洞,吮吸着引力之善
少女的屠刀,不是阿里阿德涅的线索
但神祗忒修斯,却是半人半神的民主人
区隔又在哪里?
忒密斯天平上
本来没有人的罪与罚
那是众神作恶的报应
而摩西之戒,真的戒除了
我们的罪恶吗?
人的罪恶
究竟
是什么!
罪与罪
究竟
是什么!
注:这是笔者爷爷50年赴台后的仰天叹息,因为父亲是共产党人。
四,审判
少年时期的一个意象
我崇拜的乌里杨诺夫一家,
史絮随我飘幻,飘过监狱的铁栏
“伟大而渺小的俄罗斯母亲”——
那是诗人把握的北方
前面是沙皇,后面是炸弹……
他,被绑上自由和屠杀的十字架
那里有四个方向,他却说
我罪有应得(注)……
这个指涉,通向解放(谁说尼姑拉二世
没有改革?他是自由的先驱
他开放了党禁——)
于是,人被魔鬼附体,而像猪一样
陷入泥潭,起义虽死犹生
堪连后来的两次革命
少年时期,我攀附监狱的铁栏
揉捏乌里杨诺夫灰色的意志
进一步,退两步,退到哪里?
自由不是心中祈祷的边界吗?
用谁的语言祈祷
在哪里,攀上攀下
跌入巴别塔?
元语言指涉的上帝,跑出狂乱
一个原型,对应着两个政权
彼得堡苏维埃和克伦斯基
在讲社会主义……回想起
那个被否定的斯托雷平“领带”
红轮翻滚,硝烟弥漫
我一直等待着审判
可是自“再见列宁”以后
直到今天,审判似乎不愿到来
是的,审判的莅临分成两种
首先,巴巴罗萨审判了灰发囚犯
继而审判金发女孩,在异样的时空?
囚犯被押解在奥斯维新
维新劳动窒息她们的秀发——
(“他写到当天色黑到了
德意志你金黄的头发玛格利特
你灰白的头发苏拉密斯
我们挖一个坟墓
在空气里让你躺着不会太拥挤”)
让审判期待两种界列吧
一种是政治和战争的审判
另外一种,却是终极之审判
策兰,试图把这两种合而为一
审判延续着法律的结果
而律法根本并不针对人类
人被劈成人,神两半
就像有些小丑认为,那是历史的终点
那不是终点,而是终点的起点
他说,当教会和以色列人一样式微
当敌基督果真来临,并且有伪先知
制造了本属于上帝的意识形态
通过东西方一道闪电,审判之末日
终于可以来临
这是一种时间的救赎吗?
是谁说,这个新世界开始于犹大的叛变?
是谁说,审判过后,新世界姗姗来临?
我们,接连了无数的新界面
她们,都在末日屠戮以后出现
从雅典帝国到罗马帝国的毁灭
从神圣罗马帝国的毁灭
到拿破仑的毁灭
(你见过约瑟夫斯和
波里比奥的预言吗?)
从耶纳战役到盟军的审判
他们和屠夫一起
走过柒拾年以后的检阅台
审判没有来临
人们,迫不及待地聆听这个预期的光荣
他们不知道,谁是胜利的失败者
抑或相反,他说,哈来路亚!
看吧这城,这个被弥赛亚毁灭的
堕落之城,今天,变成什么样子啊!
…… “你必用铁杖打破他们,
你必将他们如同窑匠的瓦器摔碎。”
政治学的真理烟消云散,他说。
“世界万国万邦
必成为我主基督之国,
基督之国,基督之国,
他掌大权从永远
到永远”……
注:俄国作家妥斯托耶夫斯基说,他参与革命暴动被俘是
罪有应得……。
五,屠杀
屠杀的开始像是一次拯救?
屠杀开始时……还有东,西方船舰的对峙
他们放弃了陆地
他们战败了海洋
远征的趣味
转换到陆地的内困
我们没有出海口吗
我们的埃及和出埃及何在?
我们从未抄录西奈的戏法?
……这是远方的事务,我们的拯救
和他们的拯救,都在毁灭
一次是毁灭的拯救?
一次是拯救的毁灭?
东,西方千年废墟和
千年宝贝集于一身?
我们处在中间之东
但是犹如牵线的木偶
我们被谁在牵动
我们还要牵动谁
要路带时人?
献祭和线迹,本是一种神徵
未来走向过去,她们屠杀现在
这是人类时间的游戏
相信未来,代替了天,地,人
于是,她们开始毁灭天
也毁灭地
这是一种双向杀人
是人,站在天地之间?
屠杀开始了,她举起棍棒时
她的死亡就已开始
她在罪与罚的绞架上
拯救与死亡融贯一身
十七岁的她和
七十岁的她
就这样不得安宁?
屠杀开始在千禧年后的八月
那不是四月,初衷残忍的日子
雷动于那个窒息的时代
一如发自非法的合法主义
她们享受时空,制定屠杀的起点?
以摆脱少女的纯真
迈向一个屠场的创举
于是启动了
圣城的人们知道,人
不能解救人——但是这个道理只是悖论
从千年的远征开始,人们早已忘记了人
与神最严格的区分,他们互相杀人
直到杀人的人被关入牢笼
人,杀人或者被杀,一说
是因为他们提到了上帝和指令
(亚伯拉罕被要求的那个弑子令
这样试探
——你没有将你的儿子,
就是你的独生的儿子,留下不给我。)
这个考验,如此成真
因为他要拯救和毁灭
寄予一身,但是后来的牺牲就会不幸
在水晶夜,就像他被移动到八月的早晨
他发出的弑子令
究竟是拯救,还是毁灭?
八月的儿女,本一无所知
一如我们提及的审判
即便是在烧窑般的烈火中
偶然有人告知我,对于末日的那一次
他也要提出上诉,(这个对待审判的探试
据说,让天地星辰为之黯淡)
好像有这样一座法台
这里坐着神
那里坐着人
是谁在起诉
是谁在审判
是那一部
未完成交响乐?
没有人知道神的法律,语言和罪责
(除非是在希腊众神的审判台上
神,给予神,一总审判呢……
但是以后,只有神审判人?)
这样,我们又回到起点
开始的屠杀,确像是一次拯救
人们虚幻地站立起来
就像他们的心灵
从新匍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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